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谁道故人心易变

作品:《空山宴

    卿如许从晨起后就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顾扶风从外头撩帘进来,见她今日留在家中,也略感惊讶。

    “今儿不用出门么写什么呢”

    自打那次饮酒夜话后,俩人也一直没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话。卿如许见了顾扶风神色如常,似乎早把那夜的事忘了,她不提,顾扶风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不痛快。

    卿如许手中没停,略带几分抱怨,道,“我这个少师如今也要干点正事儿了。”

    宁帝许是听说她成日蹲在自己的闺房中足不出户,便真的要让她这位少师给三位皇子授课。她心下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准备。

    顾扶风瞧她语气寻常,也略略放下心来,打趣道,“就你,一个小丫头,还教别人呢”

    卿如许白了他一眼,道,“那要看跟谁比了,我跟他们比起来,可不是小丫头了。”

    顾扶风摸摸下颌,道,“听出来了,这是嘲讽我老呢”

    卿如许的唇角轻轻勾起。

    顾扶风俯下身来去看她写的东西,“让我瞧瞧你都准备了些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跟狐狸似的,哪还用你教”

    卿如许拿胳膊肘去推他,“谁让你看了,走开别打扰我了,你今儿不忙么”

    顾扶风直起腰来,“忙啊,崔昭他们正等着我过去议事呢。”

    卿如许道,“那还不赶紧走”

    顾扶风见她这副没心没肺、冷心冷面额样子,恨得牙直痒痒,一时坏心起了,抬手就去揉乱她的发髻,“我有那么招你烦么你个无情的女人”

    卿如许忙躲闪,“哎呀顾扶风你烦死了,我不是小孩儿了,你怎么老这样”

    顾扶风又一把擒住她的下巴,瞪着她道,“我送你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你戴”

    他又离她好近,鼻息喷在她脸上,痒痒的。

    卿如许蹙起眉头,拍开他的手,朝后错了错,“我怕给磕坏了。”她垂下眼帘,没去看他。

    顾扶风一笑,“坏了我再给你做新的就是了。”

    卿如许没接茬,一转眼,见着他衣袖口处裂了条缝儿,“你这衣服坏了。”

    顾扶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道,“方才没留意,还真是。没办法,我们这些人舞刀弄枪的,可不得废衣裳”

    卿如许又提笔去写字,口中道,“前些日子陛下赏了我许多料子,我瞧着有块黑锦不错,就着人按着你的尺寸去做了,约摸这两日就要好了,到时候你试试新衣裳吧。”

    顾扶风闻言,似有些意外,他看着她的侧脸,缓缓斜起了唇,“好。”

    卿如许道,“还不快走我看你这懒懒散散的性子要改一改了。”

    顾扶风道,“好久没一起用膳了,后日灯会,我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喜欢的那家面馆,我让老板提前给咱们留好位子。”

    卿如许道,“好。”

    顾扶风似心情很好,懒洋洋地转身欲走,临到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倒了回来。

    “有个事儿要请你帮个忙”

    卿如许何时听过他这么客气,不免心中疑惑,以为是有要事,“怎么了”

    顾扶风抽过一张信纸来,铺到她面前,“帮我写三个字就好。”

    卿如许不明所以,可见他言语间陪着小心,不好驳了他,就悬笔于信纸上,“写什么”

    “就写”

    卿如许准备落笔。

    “我的名字。”

    卿如许一顿,狼毫在信纸上滴下一点墨迹来。

    屋中寂静了片刻,卿如许才提起笔来,脸上却已冷了三分。

    “写这个做什么”

    顾扶风瞧她脸色不好,心底愈发愧疚了些,道,“你之前写的那封我不小心弄丢了。”

    卿如许却收起笔来,冷冷道,“你不是都是贴身收着的么,怎么会丢”

    他把那信藏在怀里,紧贴着里衣,这样私密,又怎么会轻易丢了呢她脑中无法控制地浮想联翩,越想,也越是让自己心中痛苦难堪。

    顾扶风也有些语塞。

    他也不知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许是在同人打斗的过程中,许是在烬衣那儿换洗衣物的时候。但他那日离开南蒙时,还特意问了烬衣有没有见到那张纸,烬衣摇了摇头,还反问他丢的是什么

    可他也不好说是什么。

    “怪我不好没保管好”顾扶风惭愧道。

    “原本就是随手涂鸦么,丢就丢了,还写它做什么。”卿如许冷冷说罢,又将信纸推开,两眼重新回到自己的书卷上。

    顾扶风看着她只顾自己的事情,过会儿,道,“对你不重要,可对我很重要。”

    卿如许却反唇相讥,“对你重要既是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丢了”

    这话听着像是抬杠了。顾扶风无法回答。

    阿争来到门口,朝里面的顾扶风唤道,“主子,那边在催了。”

    顾扶风朝阿争道,“好。”他又转过头来,“卿卿,你只当是帮我个忙 ,也不费你事儿。”

    卿如许硬声道,“写不了。”

    “就只是三个字。”

    “我说了,我写不了。”

    俩人沉默僵持。

    过会儿,卿如许平复了一下情绪,幽幽道,“顾扶风,很多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就算是重写,也不会再是一样的。”

    顾扶风听得这番话语中的深意,两眼看着她,似是试探,“不会再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呢”

    卿如许低声道,“世事易变,孰能重来”

    她满身的清冷,似要用沉默在彼此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顾扶风道,“什么变了呢我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

    卿如许握紧笔杆。

    她知道,她不该苛责顾扶风。他为她出生入死,仁至义尽,怎么也怪不得他。

    “不是你的问题。也许,是我自己变了。”

    阿争又来请人,顾扶风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后日灯会,不管多晚,我都等你。”说罢,他转身出门。

    听得脚步声渐远,卿如许终是无法按捺下胸中的情绪,猛然将手中的笔狠狠地摔在地上,又将一桌子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砚台沉沉,摔了个稀碎,墨点飞溅在雪白的墙壁上,满地一片狼藉。

    在重新归于寂静的屋中,卿如许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