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自跋扈笑飞扬

作品:《空山宴

    卿如许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冷,“麒麟卫他方才羞辱于我,按宫里的规矩,以下犯上,当如何”

    一名麒麟卫抱拳跪地,声音洪亮地答道,“禀少师轻则掌嘴,重则杖毙”

    宁鄂听罢,唇角轻颤。

    “好。”卿如许应道,“宁公公是个老人了,他当然知道死这件事儿其实没那么可怕。在这宫里头,踩低走高的事儿多得是,宁公公在这里横行霸道,不拿别人的痛苦当痛苦,那么咱也不杀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卿如许看了看地上倒着的两名宦官,麒麟卫立时会意,转身揪起他们两个,抓到宁鄂身旁。

    “给你们家公公掌嘴”麒麟卫喝道。

    习武之人的声音也比寻常人浑厚些,两名小宦官被这一声震得直打哆嗦。

    几番催促推搡下,巴掌声很快响了起来。

    啪

    啪

    宁鄂一边挨打,一边朝卿如许骂道,“你你真是胆大包天我是这奚官局的掌事”

    卿如许将脊背靠到椅背上,问那两个负责掌嘴的宦官道,“他平常打你们,也是这么个力道”

    啪

    啪

    巴掌声比方才重了许多。

    “杂家在这宫里是做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便是太后娘娘、前皇后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你一个虚名的少师竟敢我要去告你”宁鄂断断续续道。

    卿如许一笑,不屑地懒声道“您有什么不满,尽管去告,就是闹到陛下面前,我也不怕。到时候咱们倒看看,陛下是会处置你还是处置我”

    不消半刻,宁鄂便顶不住了,一颗带着血的牙突然骨碌碌地滚落到了地上。

    “哟,宁公公,听说您这个年纪的人,要是掉了牙可就再也长不回来了。”卿如许故作纳闷,勾唇轻笑,“我倒是有点儿好奇,您说这要是一整口的牙都没了,您以后可怎么办呢”

    宁鄂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可巴掌声打得他话都说不全,慌乱之下又咬伤了舌头,传来哎哟哎哟的呻吟声。

    “卿少师。”

    屋中又响起一个沉静的男声,声音不大。

    卿如许转眸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面无血色的方荣。

    “少师,求您求您住手”

    方荣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将滚烫的额头磕在地上。

    卿如许抬了抬手。

    麒麟卫立时让两个小宦官住了手。

    方荣沉默地跪在地上,他身形瘦削,却并不柔弱。肩膀、脊背、臂膀,都勾勒出硬朗的线条。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宫里无情的制度,令他不得不时时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方荣虽没开口,但卿如许已经会意。她不想他为难,立时答应了他的所请。她转头朝麒麟卫道,“宁鄂公公累了,请他歇着吧。”

    麒麟卫放开宁鄂,宁鄂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庞,恨恨地瞪了眼方荣,欲张嘴说什么。

    卿如许却又冷声警告道,“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连这对眼睛珠子都也带不走。”

    宁鄂如今吃了亏,又折了面子,此时看着那一屋子的麒麟卫,也不敢多说什么,抱着脑袋出了屋门,那两个小宦官瞧着众人的脸色,见也没有为难他俩的意思,也忙跟着宁鄂出门去了。

    屋中终于恢复了清净,卿如许轻轻舒了口气。

    连日的憋闷像一块大石头,一直沉沉地压在她的胸前。可今日这一闹,却仿佛所有憋闷也都顷刻间化解。

    她笑了笑,面上一派晴明和畅,自顾自地叹道,“看来,这有时候率性而为,结果确实也没那么坏。”

    她感慨罢,见方荣还跪在地上,她又连忙起身去扶地上的方荣。

    “方荣,你快起来。”

    然而方荣却侧身躲过她的触碰。

    卿如许的手悻悻地悬在半空,笑容也僵在唇边。

    “方荣”

    卿如许有些不解。

    方荣背过身去,背脊僵直。

    “今日多谢卿少师出手相助,方荣不胜感激。还请您早些回去吧。”他声音冰凉,不带任何感情,周身显出明显的拒绝之意。

    卿如许愣愣地看着他,解释道,“方荣,我我只是想帮你”

    方荣轻声道,“多谢少师好意。若少师还顾念奴才,就请少师以后不要再来了。”

    卿如许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方荣又道,“卿少师,您在这个时候还肯出手帮奴才,奴才很领您的情。但奴才来这奚官局,是被罚来赎罪的。那么在这儿过什么日子,受什么苦,都是奴才应得的。您帮得了奴才一回,却帮不了下一回。所以您又何必给自己沾染污尘呢人这一辈子,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一个选择,而误了一生。奴才曾被绊了脚,虽不后悔,却也不想做了旁人的绊脚石。”他说这句话时,目光中带着几分尝尽人世疾苦的悲哀之色。

    “人人都知道这奚官局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犯了罪的宫人就算能出去,也不会再有哪个宫敢启用了。卿少师,奴才既是要在这儿走完后半生,那么您越是要为奴才鸣不平,就越是在为难奴才。”

    他说罢,又俯下身,将额头紧贴在地上,久久不起。

    半晌,卿如许缓缓站起身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俯身放在脚边。她沉默地看了眼背对着她的方荣,这才转头带人离去了。

    方荣听得脚步声渐远,缓缓地阖上了眼,眼角微地湿润。

    这一夜,竟是无梦。

    晨晖熹微,清霜送寒。

    方荣缓缓睁开了眼睛,觉着屋中不似昨日那般寒冷,旁边的暖炉中炭火融融。他昨夜服过药便就寝了,一觉睡到天亮。此时觉得头疼已缓,身上也不似昨日烧得那么厉害,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浣衣声,间或有人的说话声,奚官局似乎还如以往的每一日那般寻常,各人只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无人来管他在做什么。

    昨日那个女官的意外到访,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照旧。

    照旧是枯燥乏味的生活,和日复一日的折磨。

    只是似乎也有哪里不太对劲。

    宁鄂好像没有再带人来找他,郑泗也似乎没再派人来传唤他。可这怎么可能呢依他们俩的性子,是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方荣从床上爬了起来,捂着嘴巴轻轻地咳了几声。

    屋外顿时有人推门进来,“方荣你醒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宦官抱着一叠洗净的衣衫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子禹”

    子禹是奚官局里的一个小宦官,比方荣来得要更早,他性子活泼机灵,在这劳役辛苦的奚官局倒也自能过得如鱼得水。

    见方荣略带迷茫地看着他,子禹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到桌上,朝他道,“睡迷糊了吧昨晚睡得不冷了吧我昨晚来给你屋里送炭火的时候,见你睡得沉,就没敢打扰你。”

    方荣看了眼炉里火红的炭火,“你烧的”

    “对啊。”子禹朝他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听说昨天傍晚,内务府就给咱们奚官局送来了四石炭,说是先前记账的时候不小心遗漏的,给咱们补的。我还纳闷呢,我记得上回宁公公不是说漏了两石么怎么来了四石”

    “内务府把炭送来了”方荣目光诧异。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