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藏怀情笺人不语
作品:《空山宴》 卿如许想起那掺了梦魇草的迷香来,道“是。”
她觉得今日诸事疑点重重,似乎只需要用一条线来串联即可。可那条线到底是什么,她却还不看不清楚。
“我今日一踏进那房间,便闻到了药味,是一种迷药。”
顾扶风面色冷了冷,道“他点了迷香,要迷晕你”
卿如许尚在思索中,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是那客栈小二陈良也是受了金画屏蛊惑,这一出戏,原就是金画屏故意安排的,用来引我上钩。可若他自己就是涉案之人,又何必自投罗网呢故而这逻辑并不通。可为何他要对我用迷香呢”
顾扶风道“看今天的情况,他显然并不知道你为何事而来。你出现在这里是偶然,可他却对你图谋不轨。这金画屏可真是个混蛋。”他表情阴沉了许多,“我刚真该好好收拾一下那狗东西。”
卿如许见顾扶风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忙推推他,道,“我没事。你不来得很及时么”
顾扶风没吭声。
卿如许一心还是案件的事,又道“可是金画屏今日说他并未插手朱雀街一事,那给陈良的字条可能就不是他写的了。那么,究竟是谁写的这人为何要嫁祸给金画屏他到底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只是为了引我们查到金画屏身上的知情者呢”
顾扶风想了想,心中有了些计较,道“等我去过安平侯府,再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卿如许点点头,过会儿,她又叹道“没想到查来查去,没查到敌人,倒查到了自己人身上。”
就那日在大祀殿一事,看承瑛那日的反应,似乎对朱雀街一事也毫不知情。可金画屏今日所言,显然承瑛与他还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顾扶风气笑了,道“那承瑛可不是什么自己人再说,查到的事跟他有关也好,起码你捏着他的把柄,你以后反而还安全些。”
顾扶风说的也在理,卿如许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俩人走到一株梨树下,梨花溶溶,清白竞华。
她突然停下脚步,朝顾扶风回眸一笑,一摊手“拿来。”
顾扶风愣了愣,“什么”
卿如许道:“你方才的密信啊”
要不是今日他抖机灵,拿出一张信笺,这才诈出那么些证词。毕竟这金画屏也是久经沙场,怕是送进牢里,只怕也再套不出什么来了。
“让我看看那是什么,让你这么宝贝,居然还时时揣在胸口”
顾扶风想起那信,嘿嘿一笑,俯身凑到她面前,道“是别人写给我的”他慢慢道“情笺。你想看啊”
卿如许心中错愕,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道“哟,还有人给扶风公子写情笺呢写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啊。”
顾扶风眨眨眼“自然是些美妙动人的话,教人不得不揣在心头,日日揣摩。”
什么样的文字,能教他揣在心头,日日揣摩
卿如许顿了顿。
这些年,她也没少见别的姑娘给顾扶风送东西,譬如上次俩人泛舟时那些卖莲蓬的姑娘就给顾扶风送花,还有之前她也知道云九娘给顾扶风缝过鞋垫、沐巾。
九娘的绣工真的是没话说,感觉比那宫里的绣娘还强上些,她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九娘下了多少工夫,可也没见着顾扶风对那些东西这么宝贝过。
那鞋垫穿久了,也是随手往旧衣堆里一丢,沐巾就没见他戴过,说是嫌麻烦。
她这么想着,心底竟涌起一些特别的情绪,她便道“哦跟那季大诗人写给我的诗作比呢”
顾扶风想起那季方盛,不大高兴道“他写的那都什么玩意儿,有什么好的一个破书生,成日无病呻吟,在这乱世中有什么大用,兵临城下的时候,第一个哭的就是这种人。”
他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道,“他还敢给你写诗我待会就去找他,折他一只手,看他还敢不敢再写了。”
卿如许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只准有人给你写,就不准别人给我写了人家季方盛也是才子,那乱世也是需要笔杆子针砭时事的啊。你折人家手,这不是仗着自己的功夫,欺负人家手无寸铁的读书人么不是要断人后半辈子么”
顾扶风气道“怎么,我一说要折他的手,你就心疼了”
卿如许忍不住失笑,打量着他“顾扶风,你是不是没长大你没事儿干嘛要去欺负人家读书人”
顾扶风没吱声,俩人又走了会儿,他突然又问道“那要是我折了林幕羽的手,你心疼么”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卿如许面色微滞,不高兴道“你提他做什么。”说罢,又疾走两步,甩出顾扶风大半条路远。
顾扶风忙跟上她,道“你看,我一提他,你就这样。”
卿如许扭头道“我哪样了”
顾扶风努努嘴,委屈道“给我脸色看啊。”
卿如许停住了脚步,瞪着他,一时无语。
顾扶风面上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卿如许只好缓和了语气,认真解释道“他是我的敌人,别的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当初说要帮我报仇的是你,我的敌人不就是你的敌人么你老把我们扯在一块儿,你高兴”
顾扶风听了这话,勾唇笑了起来“是是是,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以后咱不提他了,不提他了。”
这人还挺好哄的。
卿如许忍不住笑了笑,又朝他衣襟的胸口瞥了一眼。
顾扶风便顺着她的目光摸到胸口里硬硬的纸张上,低笑道“真想看”他停住脚步,卿如许也便停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用一双明亮的凤目瞅着他,似是默认。
“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但先讲好,是你看了,可别给我撕了。”顾扶风一脸笑意。
卿如许挑眉不解,“我撕它干嘛”
话毕,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暗了暗,便又淡淡地出声“算了,我不想看了。”
顾扶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叶烬衣写的吧。”卿如许话毕,也不等顾扶风回话,折身就走。
她走得急,头也不回,像是生气了似的。
顾扶风紧追两步,一把拉住了卿如许的胳膊,拉停了她,急急道“如果是,你吃醋么”
他的声线低沉而认真,响在黑暗街巷中。
卿如许感受到了他言语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可她无法描述那情绪是何,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似萌动的蚕茧,不知要破出什么来。
卿如许回过身来仰起头,顾扶风背光而立,面容笼在黑暗里。
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知他此时是如常戏谑的,还是认真严肃的。
两人于黑暗中,静默地凝视着彼此。
那时他们背后的巷子里,有人家正挑了灯笼,将燃好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挂上去。
顾扶风的面容,也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露。
卿如许忽然有些心慌。
或者说,是害怕。
她害怕有些原本握在手中的东西,会突然失控。不知道一切的走向会朝什么地方而去。
于是,在华光即将照亮顾扶风双眼的一瞬,卿如许垂了眸。
她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顾扶风的气息依然包裹着她,让她烦躁的心,又一点点安静下来。
在这过去的许多年里,眼前的这个人,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富有耐心的,富有尊重的,从来不曾勉强过她什么。
他逗她笑,为她拼命,时时护着她。她想做什么,他便陪着她一起做。就连吵架,他也是克制的,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其实,于一个普通的人的一生而言,似他们这样彼此陪伴、默契相守的一生,就已经算是圆满了。
人,也许不应该太过贪心。
因为贪心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半晌,卿如许扯了扯嘴角,试图牵起一个微笑,口中似是而非地回答他道
“这些闲情逸致时才会想的东西,我哪儿会。”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