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7、第 77 章

作品:《慵来妆

    萧信呆住了。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 带点僵硬地伸手回应。

    少女的腰肢纤瘦柔软, 与她向来稳重镇定的性情有一点反差,萧信触到的瞬间有点发懵又有点克制不住。

    真的好细,也好软, 好像他稍微加重一点力气她都承受不住

    他的想象就到此为止, 因为许融已经找回了理智, 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二公子,我心情不好,冒犯了。”许融道歉。

    萧信怀中一空, 他的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 只剩了满怀凉风。

    他抿了抿唇“没事,夜里风凉,进去说话吧。”

    进屋后,许融一边将之桃那边的情形大致与他说着, 一边再次取出了那个布团, 在灯旁展开捋平。

    之桃不识字,留给她的最后讯息,只能以图画表示。

    是一幅地形图,灯下再看, 居然表达得很明晰。

    “大概她在心里想了有一阵子。”许融低声道。

    人生的最后阶段, 之桃一直被关着不许见人,她知道这是保护,但隔离似的日子必定也令她感到不安,手里的唯一一张底牌, 她会情不自禁地惦记着。

    南城,四井街,小石桥胡同。

    这是萧信解读出来的,许融没去过南城,并不知道那里的地名。

    胡同口第一家,有一个血点落在上面。

    “这是她哥嫂的住处”萧信问道。

    许融点头“应该是了。看来,她哥嫂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京城。”

    这样的话,因为距离上的关系,他们获得消息比想象中容易,之桃进入侯府以后,与他们失去联络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没有急躁冒头,使得萧夫人的寻人计划一直没有进展。

    “太晚了,二公子,先睡吧,过两天,我想法子悄悄去看一看。”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许融又道。

    萧信没什么意见,吹熄了灯火后,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两天,正院一直裹在混乱里,萧夫人又要处置那个稳婆,据说她接生时下了暗手,要不是萧夫人察觉到不对,及时把大夫叫了进去,不但之桃,连孩子都保不下来;又要安置孩子,据说常姝音来要了一回,萧夫人疑心稳婆与她有关,就不肯履行诺言

    把孩子交给她,连夜在正房里分出一间屋子来,分派乳母、嬷嬷、丫头等人

    许融避过了风头,不声不响地带了人前往南城。

    萧信没有与她同去,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院试的日子到了,再想去也乏术。

    如果说东城是平民区的话,那南城就是贫民区,大批从事底层贱业乃至无业的人群聚集在此处,乱糟糟地挨挤着落脚,连分管这里的大兴县令也说不好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口,没有指引,想从中寻出一个人来,难度跟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

    托赖于之桃图画的准确,许融只在路上问了一回,就找准了地方,来到了小石桥胡同。

    这里是真的有一座石桥,只是年久失修,已经废弃了,石桥旁边,就是之桃哥嫂居住的地方。

    一般百姓家白日里往往不关门,许融下了车,就见到小院门敞着,当地放着一架平板推车,车上打了一个木框架子,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悬挂着针盒丝线珠钗头花等物,一个男人没精打采地,正推着车要出门。

    许融及白芙一出现在门口,他就傻了。

    旋即,腿也软了,扑通一声跪下了。

    “姑、姑娘。”

    推车跌回地上,砰一声震动,那些珠珠串串齐响,惊动了一个妇人从屋里跑出来“刘大柱,你又闹什么鬼别以为靠着你那妹子,你能翘着脚在家做大爷,她靠不靠得住还两说呢,这都多久了”

    妇人嘴快又碎,但再快再碎,在看见许融时,也瞬间变成了哑巴。

    “”

    许融走进去,在推车旁停下,打量了一眼。

    她知道为什么萧伦一直挖不出之桃与哥嫂之间的联络渠道了,之桃的哥哥刘大柱扮作了个货郎,如此走街串巷,与之桃之间根本不需要经由第三者联系,之桃想送银钱给哥哥,连门都不用出。

    够有心,也够狠,可是,终究败在了出身太低上。

    不论是萧家还是常家,都不可能真正被一家下人挟制住,一旦被激怒,之桃的命送得连个水花都泛不起。

    “桃儿、她难产,没了”

    刘大柱跪在地上,有点痴呆地重复了白芙告诉给他的话。

    之桃嫂子反应更快一点,她也跪着,往前探了探身

    ,忙问道“那孩子不是,那小主子呢保下来没有,是男是女”

    “是个男丁。”白芙有点厌恶地退后了一步。

    之桃嫂子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就好,保住了就好。”

    许融笑了笑“怎么,你还想上门去认亲吗”

    之桃嫂子梗着脖子道“虽然不敢认他的正经舅舅舅妈,到底也连着亲,这孩子可怜,生下来就没了娘”

    啪

    一个大嘴巴子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妄想,刘大柱眼睛通红瞪着她“想找死,你一个人去”

    之桃嫂子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跳起来要拼命,跳到一半,醒了。

    她终于想起来之桃是怎么样到了萧伦身边,又是怎么进了侯府的。

    她揪住了衣襟心痛啊

    活活的一个大胖小子,亮闪闪的聚宝盆,不能伸手不能碰。

    许融没管他们的官司,只进了屋后,将之桃留下的那个布团取了出来。

    刘大柱接过去,手有点颤抖,瞪着看了一会,抹了把眼睛“我早就觉得不成,那家子不像我们太太,哪里是好惹的,可是,也怪我心贪”

    机会摆在眼前,还是想搏一把。

    “我时间不多,”许融提醒他,“你的时间只怕也不多,说正事吧。”

    刘大柱抬起头来。

    许融看着他“之桃将这个讯息留给我,不只是让我来报信的。”

    实际上,之桃留给她的是这两个人,而作为等价交换,随后才敢对她提出那个嘱托。

    “是,姑娘,我们知道你当初是叫萧伦那个没良心的推下去的,”之桃嫂子转了转眼珠,抢着道,“但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姑娘已经嫁进去了,桃儿送了命,我们连个面都不敢露”

    “你闭嘴。”刘大柱粗喝了一声。

    不等之桃嫂子反驳,他又瞪着她道,“你出去。”

    之桃嫂子悻悻地,但男人真的发起怒来,她也不是不害怕,只好扭身走了。

    “桃儿,偷偷给我交代了点别的,”刘大柱低着头道,“再三叫我别告诉人,我那婆娘嘴不紧,我就连她也没敢说。”

    许融凝神倾听。

    “萧家有个姨娘,偷人。”

    白芙瞬间瞪大了眼,她心脏猛跳,下意识左右环顾,见到红榴

    哥哥在门口守着,而之桃嫂子赌气直接走出门外去了,周围再没旁人,才捂着胸口定了定神。

    许融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之桃可能给她留下了点关于萧伦推人的证据之类,但现在看,她在这点上没说假话,以她的身份,确实也很难从萧伦那拿到什么。

    却没想到,她居然另辟蹊径得到了别的密辛。

    虽然应该也没有证据,但能有这一句话,就不容易了。

    “她怎么知道的”

    “有一回,桃儿听到了萧世子说梦话。”刘大柱闷闷地道,“他睡觉一般没这个毛病,那几天好像遇着了什么事,特别烦,脾气不好,桃儿叫他唬得不轻,守到他睡着了,才敢上床去睡,谁知就听见他叨咕了一句,又不是父亲的种。”

    饶是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白芙还是听得呆了。

    许融冷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就这一句吗”

    刘大柱先点头“只有这一句,去年的事了,那时桃儿才到他身边不久,后来再也没听见过,这样的事,桃儿不知道真假,也不敢打听,一直存在心里,只告诉了我。”

    许融沉吟。

    她心里已经倾向相信了,人做梦天马行空,说出什么离奇的话都有可能,但萧伦这一句太真切了,分明投照进了现实。

    而如果属实且没误会,就不单是偷人的事了,连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是萧侯爷的,一顶绿帽子将他扣得扎扎实实。

    这件事,萧伦是知道的,那么,萧侯爷自己呢萧夫人呢

    “你们不要再留在京里了,这里虽然隐秘,但一时寻不到,天长日久,难保有蛛丝马迹出来。我在真定有一处陪嫁庄子,你们先到那里去吧。”

    刘大柱跪下应了。他知道保命要紧,再者之桃去了,他也没别的出息了,难道就在这贫民窟里当个货郎吗

    那当初何必从吉安侯府出来,在许夫人的手底下混日子,比走街串巷风吹雨淋的舒服多了。

    许融将红榴哥哥留下,陪同刘大柱夫妻俩前去真定,她带着白芙回府。

    车夫是外面雇来的,路上主仆俩一句话没说,直到进了北院卧房,白芙终于憋不住了“是阮姨娘不会吧,侯爷那么宠爱她。”

    有什么必要偷人。

    但另一个就只有韦氏了。

    萧侯爷在女色上其实不算太滥,有名分的如今一共就两个姨娘,但如果猜到韦氏身上,那萧信

    所以白芙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了。

    “应该不是韦姨娘,”许融替她说出了口,“韦姨娘那点胆子,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以她的能力,她也做不成。”

    白芙舒了口气,忙忙点头“对,对。”

    胆量和本事,韦氏一样也没有,怎么能把这顶绿头巾扣到萧侯爷头上呢。

    许融没再说什么,换了外出的衣裳,休息了一下,起身后就坐到廊下等候。

    她手里翻着本书,看的不是字,她看不进去八股,而是书页的设计排版,但这时候,她连这些也看不进去了,只是慢吞吞地在手里摆弄着。

    直到门边脚步声轻响,提着考篮的萧信走了进来。

    他今日赴考院试正场,三天后,还有一场复试。

    许融将书放下,站起身来,没迎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萧信的脸。

    看他乌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唇,微尖的下巴收拢出两分秀气。

    好像,哪一点都不那么

    许融心里晃悠了一下。

    她少有这种七上八下摸不着边的感觉,于是直到萧信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收回目光。

    控制不住地将他一点点细细打量。

    有些话,她连白芙也不会说,这份疑惑,在未明朗前,她只留给自己探究。

    萧信倒很配合,她要看,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由她看着,也不说话。

    肤色也不像,是白的。

    许融心里泛嘀咕,但也许因为他从文,天天闷在屋里读书,不用去校场上受吹晒

    她又盯了两眼,试图找到点相反的线索,果然,他又很顺她的意,没那么白了,红红了

    许融反应过来,终于跟他对上了眼神。

    “你看够了没有。”萧信低头问她。

    他口气和表情都很平静,前提是忽略掉他脸颊上仍在蔓延的红色。

    许融干笑一声“够,够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