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欢宴
作品:《道侣说只把我当妹妹》 秋日的清晨寂静又吵闹。
琳琅睁开眼听见窗外的风声、叶声, 依稀还有几声虫鸣鸟叫。
她对这院子的生物时辰了若指掌,很快判断出时间,幸好刚才只睡了小半个时辰。
慕衡不在, 她舔了下干涩的嘴角, 看见床边放了一杯花蜜水, 咕噜灌下去。
想起来, 焦琊嗜酒,每次有朋友来必在水天一色设宴。
房间里一应摆设一如往昔, 她熟稔的从自己柜子里翻出一套侍女衣服换上, 将长发高高盘起。
趴在窗棂上,右手五指灵活的结印, 一株仙品无幻果随即从土里生长出来,渐渐拔高。
碧绿色的果子有些难吃,青姻干巴巴的嚼了,摸了摸脸, 轮廓大概已经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得。
满意的拍了拍手, 自窗口一跃而下,乘风往水天一色飞去。
久违的速度, 让少女面上露出几分迷醉,神农氏并不尚武, 她和焦琊自小修习种植法术,和其他部族的孩子在一起时, 总是在在武力值上逊人一筹。
对此,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没人敢欺负她。
为了得到仙品灵植,周围人对她一向都是千般讨好。
焦琊却不同,他将打架斗殴的输赢看得极重, 为此还专门找了个师傅,认认真真锤炼体魄。
只是天性受限,一直到焦琳琅长到十七岁,也没见哥哥在比武中赢过一次。
记忆中,应是对着飞流直下的瀑布,摆几张梨花木制的木台。
此时天光大亮,一轮巨大的圆月将落未落,跌在瀑布之上,风野而冷,她走到河边,只见流觞曲水,琴瑟和鸣。
但眼前这副场景,可与记忆里相去甚远。
她不由蹙眉,再次意识到,焦琊变了
席上除了他们四个男人,竟然还有来自鸟族的歌女,狐族的舞姬各个打扮得妖冶露骨。
有的,甚至跪在地上以锁骨盛酒,姿态柔媚的向焦琊仰颈奉迎。
看他们面前台子上摆的酒坛子,分明是她曾经埋下的秋露。
焦琊,你好得很。
慕衡和焦琊坐在上首,夙辰与夙霄,凤鸦坐在左右两侧,身边皆站着侍酒婢女,只等他们喝一口,便会立即殷勤的再去斟满。
琳琅低眉敛目,混进了侍女中,刚好站在夙霄所坐的台子后面。
感觉上首投来一道打量的目光,她面无表情,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从前玩过几百次的伎俩,他自是能一眼识破。
摇了摇头,便没再理会,却是将坐在怀中喂酒的狐女推开,面上几分无奈。
在他左手边,慕衡一身冷冽寒意,倒是没有哪个女的敢去劝他的酒。
墨色衣衫穿在他身上,犹如一尊无情无欲的佛,右手五根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桌面,显出几分意兴阑珊。
有胆大的舞女,被这清绝身姿吸引,跪伏在他脚边,轻轻将头搁在他的膝上。
见对方似乎没有反感,心里头狂喜,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瞧了过去。
双手奉了酒举高,薄纱做的袖子滑下来,露出两段白玉无瑕的腕子。
凤目缓缓转过来,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却是接过了酒杯。
下一秒,缓缓倾倒,上好的琼浆玉液,顺着舞女的前额一直流进眼睛,鼻子,嘴巴。
那女人实在懂得如何挑起男人的兴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仰颈让酒流进她的胸口。
下一刻,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僵住,她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尖叫着往河里猛扎进去。
琳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垂着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疯子。
“阿衡,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焦琊端着杯子,眯眼笑,似乎心情还不错。
狐女在水中尖叫,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在发现徒劳无功后,立马又跑回去,扑倒在焦琊脚边,声声凄楚“族长救我”
青姻正出神,冷不防手中酒壶被夙霄一把抢去,嘴里骂骂咧咧一句,“阿呸,还让不让人喝酒了”
“这红莲业火,我可灭不了。”焦琊的声音,透出几分无情。
慕衡一脸淡漠,只是有些嫌弃的盯着自己膝盖,刚刚被她下巴搁到的地方。
末了,摇了摇头,提起酒坛仰头灌下一大口。
焦琊拊掌,爽朗大笑起来“阿衡,我妹妹酿的酒如何”
“淡而无味。”他只喝了一口便搁下,左手撑在台子上,如墨的发披散下来,凤目里带着惯常的傲色,隐忍着几分不耐。
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自从落座后,就一直板着脸,明显神思不属。
唯独那舞女没有一点儿眼力见,上赶着去找死。
慕衡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巴掌,可真是见了鬼。
心里一直压着火,当面没能发出来,此刻脸色越发的冷。
焦琊凑过来,指了指旁边被烧得满地打滚的舞女,调笑道“你身边那位,知道你一言不合,就给人身上点火的臭毛病么”
说罢,目光瞟向琳琅,见她恰好正看过来,面上不禁浮现几分宠溺。
却见她怔了怔,扭头避开,焦琊胸口一阵酸涩,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衡,收手。”
一把温润的嗓音传来,琳琅循声看去,只见对面男子一身绯色长衫,腰用玉带束着,竟比女子的更加不盈一握,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正流露出几分不悦。
夙辰走过去,站在那狐女身前。
只是他亦灭不了红莲业火,只能用法术稍稍减缓她的疼痛。
“收手”慕衡拎起酒壶,又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
甘洌的滋味,带了一丝丝甜味。
什么玩意儿
不禁又摸了摸面上被打的地方,脑海里浮现少女哭得红肿的双眼,和无端质问他的眼神。
以及,在神魂契约被打断时,她面上一抹如释重负。
突然,心里一阵窝火。
“你喜欢拔了毛的狐狸”慕衡站起身,瞧着那在地上打滚的狐妖,凤目里几分漫不经心,是全然未走心的冷酷。
原先只随着酒液烧到她面部和胸前的业火,骤然呈燎原之势,包裹住她全身,只听得一声惨叫,业火终于停止焚烧,地上余下一只光秃秃的没毛狐狸,瑟瑟颤抖。
男人喝酒聚会的场合,免不了几句浑话,慕衡又调笑了句什么,琳琅没听懂。
却见夙辰如月般温润谦和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寒霜,“天道有轮回,你这般好杀戮,就不怕往后有一日,会报应在你身边的人上。”
报应,呵
想起那个又娇又作的小女子,胸口不禁一阵发闷,还真是报应。
一把拎起酒壶,将剩余的一口灌下。
拂袖从夙辰身边走过,语声里透出几分狂傲,“你难道不知,所谓报应,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墨色衣袂翻飞,琳琅低垂着头,等到那股强势气息彻底消失,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看够了吗”熟悉的声音迫近,焦琊已飞身掠至眼前。
幻灵果的效用,让她此刻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焦琊仍旧一眼认出了她。
夙辰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方添酒的侍女,面上忽然浮现一抹愧色。
“琳琅,是你吗。”他抬起手臂,想破掉她身上的幻术,却发现这伪装竟似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幻灵果的效用,可不是随随便便哪路神仙能破得了的。”她后退一步,目光淡淡落在夙辰停在半路的手上。
心情突然就有些惆怅。
有些东西,一旦过去,真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记忆里那个笑容温暖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谦谦君子,却无法再住进她的心里。
“原来如此。”他收回手,目光温润谦和,连带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十分克制。
焦琊摇了摇头,走过去揉揉她的头,温柔笑道“琳琅,欢迎回家。”
“焦琊,你别碰我。”抵触的躲开,语气里几分尴尬别扭。
女生外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
焦琊却舍不得骂她,亦不忍去问,她这一百年是如何过的。
其实不用想,每一世都是早夭之命,必定是孤苦可怜极了。
心疼不可抑制的泛滥,见她转身要走,才终于端出几分做哥哥的架子,语气含了几分告诫“你给我老实些,如今时移势易,你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惹祸上身。”
琳琅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想去见见母亲。”
焦琊面色一变,想跟她再嘱咐几句,人却已经不见了。
离开水天一色,她又径自去了宗庙祠堂。
找了一大圈,没看见父亲的牌位,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她不敢去问任何人有关父君的消息,更加不敢去想,那个黎夫人是如何进的门。
一个人在祠堂里呆坐良久,从天明直到天黑,感觉孤单渐渐缠绕上自己,她双手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这已经不是她离开时的苍陇,父君和母亲都不见了,焦琊变成一个昏君,自小如亲姐姐一般看待的虞萱竟成为焦琊的妾
天地之大,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归属。
直到身后传来焦琊沉沉的语调,“你再不现身,他恐怕要把苍陇闹个天翻地覆。”
琳琅一惊,适才想起慕衡会找她,匆匆起身就要跑。
才两步又被焦琊一把拽住,正色道“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