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那年的一天,米璃接到周小岚从外面打回来的电话。

    “璃璃，我查到了一点有关你父母的线索。”

    “当年你刚出生不久，他们就出车祸双双离世了。你家里也没有别的亲戚可以收养你,好心人就把你送来了福利院。”

    “我现在打听到了当年车祸的一些情况,正要去派出所查案底。你等着我啊,晚上回去跟你细说。”

    米璃拿着听筒,五味陈杂。

    好消息是,她不是被抛弃的；坏消息是,他们都不在了。

    那两年,周小岚一直在想办法寻找米璃的父母。她总觉得,这孩子很难在福利院健康长大。

    然而，那天一直等到夜里,米璃都没等到周小岚回来。

    半夜，一通医院打来的电话震惊了阳光福利院

    周小岚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遭遇连环车祸,不治身亡。

    8岁的米璃不顾福利院上上下下的阻拦，发疯似的大半夜跑到医院,抱着周小岚浑身是血的遗体哭得肝肠寸断。

    “我才不要他们的消息”

    “我才不想知道他们是谁”

    “我只想”

    “我”

    火化那天，米璃死拽着周小岚的腿不让人把她推进火化炉,只要有人想把她拉开，她就拼命尖叫。

    “璃璃,小岚阿姨已经去天堂了，她会在天上一直保佑你的。”

    “是啊璃璃,让小岚阿姨入土为安吧。”

    “人死不能复生,乖孩子,咱们得向前看呀。”

    米璃怒睁着双眼，瞪着所有前来劝说的人，凸起的眼球上,血丝满布。

    “不你们都是骗子她没死”

    她喊得歇斯底里。

    第一次，大家都对她讲真话了，她却不信，只想听谎话。

    大人们无可奈何，终于合力把她拉开。

    米璃被制住手脚不能动，就剩一张嘴还能出声。

    她就不停地嘶喊，叫骂，直到声嘶力竭。

    火化场遗体推入的最

    后一幕，就充斥在小米璃绝望的尖叫声中，久久不散

    画面定格，黑衣男子终止读取。

    投影影像很快消失，奇异的暗紫色空间重归死寂，只有四周机械的“嚓嚓”声还在持续，像是为了避免沉默，刻意制造的背景音。

    但米璃一点也听不见那些声音，她耳边不停嗡嗡作响的，只有画面里8岁的自己，用尽全力的哭喊。

    时隔多年，周小岚的突然离世，依然是心中最大的空洞。

    不敢回忆，重现一遍更不敢去看。

    她便一直紧闭着眼，一秒也没睁开，只是无法阻挡声音，在自己的哭喊灌进耳朵时，浑身战栗。

    即便一切已经过去，米璃仍旧闭着眼，静静站着，一声不吭。

    黑衣男子读完记忆片段后，显得失望，皱着眉摇了下头，干巴巴丢出一句

    “哎，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没人搭理他。

    颜生侧头看着米璃，见她咬着唇，手心攥紧，便也始终静默。

    “到你了。”

    黑衣男子仿佛一个情感绝缘体，丝毫没有感受到被读取者的情绪，自顾自cue流程，来到颜生跟前，准备开始第二轮操作。

    颜生没多说什么，默许了他的动作。

    黑衣男子如法炮制，将掌根触到他额上。

    然而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黑衣男子身后本该呈现影像的区域，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他诧异，念叨了一句“怎么回事”

    颜生没动，保持着放松，也没做任何抵抗，但不知为何，读取过程就是完成不了。

    邪门儿了。

    黑衣男子不甘，加大力度，像武侠片里大侠发内功似的，铆足了劲儿往掌根运气。

    颜生瞬间感到无比强烈的电流往脑子里灌，噼里啪啦短路了似的，蓦地就是一阵头痛欲裂

    “唔”

    他本能想要躲开，黑衣男子却追踪不放。

    “你有什么特殊为什么读不出来”他越发来了兴致，全身的力道越来越集中到掌根。

    米璃察觉到异

    常，强迫自己从情绪里拔出来，转头看向颜生。

    见他额角冒汗，神情痛苦，冲上去想要制止。

    “够了”

    黑衣男子却似有神力，另一只手一挥，便生出结界将她挡在一米之外。

    “安分点，摩登原始人。”

    他吩咐得游刃有余。

    然而，神力者的从容帅气没能坚持住3秒，就在他力道最集中的时候，周围的奇异空间突然发生了异动

    一开始是物体的振动。

    就像忽然传来了某种高能振动波，所有悬浮的钟表毫无征兆开始震颤，发出“叮叮哐哐”的碰撞声，连在一起的齿轮个个分崩离析，一根根断开的齿头发出浓厚的金属余音。

    满世界的东西都跟要散架了似的

    然后是压缩。

    钟表和齿轮一边振动一边逐渐趋于平面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扁了似的。

    暗紫色的光线渐渐不再呈束，如一个个卷曲的纸筒被展开，铺散成一片片模糊的光谱，最终变得透明无形。

    这景象，简直是三维空间在向二维空间坍缩

    “嘶”

    黑衣男子明显诧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扫视一圈后，嘴里叨叨出一句

    “我去，系统卡bug了”

    颜生艰难吐出一句话

    “建模减轴，z轴消失了”

    “我去什么奇葩bug”

    黑衣男子优雅全无，转身便匆匆朝回走。

    但他刚走出几步，整个人就随着周围的物体一同被定格，压扁，转眼就融入了这副巨大壁画，成了画中一景

    二人惊住。

    这空间里所有的事物竟都变成了纸片，没了厚度。

    除了他们俩。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脚下再无地板，蓦地踩空，成了毫无依托的悬浮状

    坠落前的一瞬间，颜生一把抓住了米璃的手腕

    二人在坠落中彻底失去知觉，苏醒过来时，便已置身迷雾森林右侧支路最深处，那道无边的壁障前。

    他们脱离了小游戏，回到了主空间。

    甚感不可

    思议，米璃回过神来就再次伸手探向壁障。

    然而此时，它已不再是能够穿透的薄膜，而变成了一面墙。

    “进不去了”米璃急切，“我们还没得到答案呢”

    这不是给人白嫖了

    颜生“那个空间的游戏建模突然出现了严重bug，连那个黑衣人也应对不了，我们应该是回不去了。”

    米璃“跟他试图读取你的记忆有关”

    颜生皱眉“我不知道。”

    米璃望着他，神情越发惊异

    “颜生，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奇怪为什么感知系数会被调高，为什么他读不到你的记忆”

    颜生张口想说什么，却打住了，终是一脸无奈

    “我真的不知道。”

    米璃不再追问，转而低低道

    “那我们怎么办到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她的脸色很不好，颜生知道，并不止是因为没能得到答案。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吧，别错过时间了。”颜生说，“办法只能再想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森林里的雾气虽然又一次变得稀薄，但光线已所剩无几。

    没有选择了，能去的地方已经全部抵达，谁也无法应对这样的意外。

    游戏卡bug时，丢了存档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

    沿着来路往回走，米璃在前，颜生在后。

    一路上，颜生都没有提起过一句，关于那两段记忆的事。

    一路沉默，直到走上大路，米璃才主动开口。

    “我一直不相信那场车祸只是意外。”她说，“我父母死于车祸，小岚阿姨也死于车祸，而且就在去调查第一场车祸的路上，怎么会那么巧”

    “我不相信，我觉得一定有猫腻。”

    颜生在后面回应“你觉得背后有阴谋”

    米璃“我没有证据，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我觉得，我的身世，和我父母的生前事，可能很复杂。”

    “我小时候得过抑郁症，得了好些年，他们都当我是在说疯话。那时候我太小了，

    什么都做不了，后来长大了，却过去太久，再也查不到线索了。”

    “就连小岚阿姨查到的那点线索，我也没能听到”

    她轻缓了一口气，继续道

    “但我不会放弃，只要有机会，就会一直查下去。”

    “她是我最敬爱的人，我不能让她含冤而死。”

    她的语调始终平稳，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颜生没应声，只静静听着，什么都没问。

    回到蘑菇房区域，等得急不可耐的两人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

    张蕊两眼通红。

    何成然也道“我去右侧森林找过你们，看到了老虎尸体，却完全不见你们人影”

    森林组二人疲惫不堪，坐到圆桌边都不怎么说话。

    今天带回来的是布丁，两人都没动。

    “找到信息了吗”何成然问得很小心。

    米璃低头坐着，没说话。

    颜生轻摇了下头“不太顺利，说来话长。”

    何成然便不再问。

    颜生“给我讲讲演出那边的细节。”

    何成然正要开口，电子声却响了

    9点50分，离b游戏开始还剩10分钟，请各位玩家进入自己的小屋。

    看来没时间了，颜生看向张蕊，“夜里刀人的时候再跟你细问吧。”

    “好。”张蕊答。

    然后，他转向米璃“先去休息，我这边问清楚了，明天再商量怎么办。”

    米璃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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