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59

作品:《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天漂荡层层卷云, 美茵河面浮着游船,水鸟在铁杆上打盹,南岸的萨克森蒙森区布满大小博物馆, 中世纪的古典建筑和露出尖顶的教堂交错呼应。

    北岸的商业楼里,谭稷明正坐在窗明几净的沙发上喝咖啡,透过落地窗可俯瞰大半个法兰克福。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喝咖啡, 但袁伟将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见谭社会,并且给他倒了杯咖啡, 他只好先在这里等着。

    “等着吧。”袁伟说, “融资方刚进去,一时半会儿谈不完。”

    又问“你怎么来了”

    “有事儿呗。”

    他靠着沙发, 懒散交叠着腿。

    “什么事儿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管的着么你。”

    他捧着手机玩游戏,对袁伟爱答不理。

    袁伟挑了挑眉,挨着他坐下。

    “怎么着, 晚上去河对岸喝一杯那儿的啤酒很不错。”

    “我来是办正事儿的, 没时间跟你喝酒。”

    袁伟想了想“该不是搞什么投资吧,跟我说不就行了么, 非找你爸干什么。”

    他说“这事儿你还真帮不上忙。”

    袁伟浮夸的皱眉思考, 忽然猛拍了大腿道“我知道了, 使钱都不管用的事儿肯定和感情有关, 是不是为了小项”

    谭稷明顿了顿, 蓦地抬头“我就说他忙得跟一陀螺似的, 哪来的功夫上我那儿转转, 你丫是不是什么都跟他招了”

    袁伟无辜张大眼“我他妈招什么, 我一个字儿没提过。就为你俩的事儿,谭总前几天还说我一顿,说我跟你穿一条裤子, 怪我知情不报。”

    他闻言没吭气,埋头继续玩起了游戏。

    念及他大老远专门跑这一趟,袁伟有些隐隐担心。

    “诶,你丫不是来真的吧”

    他心不在焉应着他“什么真的假的。”

    “你和小项的事儿啊。”

    “跟那潮得发霉的地儿住好几年,你以为我闹着玩呢”

    袁伟发愁“那么多姑娘不要,干嘛非得挑上她呢,这事儿不好办你知不知道”

    他依旧懒洋洋“我这不专程赶来了么。”说着掀起眼皮瞧他,“你丫有什么风声赶紧给我透露点儿

    ,这事儿要办好了晚上请你喝酒。”

    “我能有什么风声,你爸你还不了解就一坐镇指挥的将军,他指哪我打哪,谁知道下步棋他会怎么走,再说我已经知情不报在先,他有什么计划哪会提前跟我说。”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没一会儿在房间里和谭社会聊融资的德国人就出来了,袁伟立即上前招呼。

    谭稷明则起身推门走了进去。

    长桌后的谭社会看见他时很意外。

    “你怎么来了”

    他往那描银雕花的椅子上一坐“来看看您,顺便和您谈谈。”

    谭社会看了看表“给你五分钟,说吧,什么事。”

    “人好好儿上个学,您干什么非要插一杠子让人学不了,这可不是人民企业家干的事儿,忒不地道。”

    谭社会头也不抬“你专程为这事情来的”

    “谁让你老不接电话,我不来一趟还能怎么着。”他看着谭社会,“这姑娘多好啊,温柔贤惠懂事,又爱学习能吃苦,再说她是跟我过又不是跟着你,怎么就碍你眼了”

    “你有能耐怎么不弄一项目让她干,你给她弄好了,我再怎么投资也管不着你们。”

    “我弄不弄项目那是我的事儿,但这事儿你干得不对,给人小姑娘吓坏了,为这跟我急了半天,你这招太损了,赶紧把那什么不能署名的协议撤了吧,什么事不能好好儿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谭社会抬头看着他,“人已经走了,撤不撤销都没用。”

    他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我给了她两个选择,她选择学业放弃了你,出国备考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

    谭社会说“不信你打个电话问问。”喝了口水又道,“但她既然选择离开就会遵守承诺不和你联系,你可以先回去看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他顿了顿,脸色渐渐沉下去,掏出手机拨通项林珠的号码,当关机的语音提示响起两三秒后他又匆匆挂了。

    他看着谭社会“您怎么能这么做”

    “我做的对错与否先不论,她权衡之后选择离开,可见你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为这样的女人

    跑这一趟,值得吗”

    他郁沉的脸色渐渐僵硬,心上霎时爬满惊慌和不可置信。

    “你得感谢自己没给她投资什么项目,要不然也看不清她的心思,不过只要她有这个想法,就算过了项目这关,以后碰上别的事,依然会放弃你。”

    他听着谭社会说完,沉浸在复杂的思绪替换中半晌没缓过来。

    等好半天终于再开口,却问他一句“你把她送去哪了”

    谭社会锐利的眼睛盯着他,口气霎时严肃起来“看看你这样子,她抛弃你在先,你难不成还要追去找她”

    他结实的胸腔涌上一股酸涩,夹杂着喷薄欲出的怒火和隐隐作痛,面对谭社会,他从思绪的夹缝中找回残存的理智,将那些情绪强行压制后,起伏着胸膛拍了拍桌面,那动静虽不大却也不小。

    接着,他转身出去了。

    屋外,送完客的袁伟将走回来。

    笑着招呼他“唷,这么快就搞定了。”

    “她去哪儿了”

    袁伟莫名其妙,见他那怒发冲冠的样子,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刻便被他揪住领子。

    “我问你她去哪儿了”

    “谁去哪儿了,你怎么回事儿,刚才不还好好儿的。”

    袁伟边说边掰扯他的手,他不仅不松开,反而揪得更紧。

    “你们把她送哪儿去了你他妈不说是不是信不信我揍你”

    恰逢谭社会开门出来,见状道“她去了哪里只有我知道,你要揍人就冲我来。”

    谭稷明转头看了看谭社会,隐忍的怒气激发着血管,整张脸都泛着红。

    他呼吸厚重,松开了揪住袁伟的手,接着匆匆进了电梯。

    袁伟霎时明白过来,一边整着领子一边去追他。

    “是不是去机场我送你。”

    “别管他。”谭社会说,“他自己会走。”

    “他这样子,路上要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

    “几十岁的人了,去个机场能出什么事。”

    袁伟只得退回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项林珠在谭稷明心里什么样儿,隐忍柔弱,羞涩胆怯,被人欺负到头上虽不会哭却也很难还击回去,生极大的气时也只会僵着声音维持自己的意见,连句脏话都不会说。

    虽然她固执起来犟得像头驴,不会服软也不会说灵巧的话,性格沉闷又不懂情调,可捧手心里疼着的只有他一人,那么因为分歧而导致的不痛快也只能由他一人。

    他急坏了,只想着快速飞回去问个究竟,什么赌气不愉快统统抛之脑后,恨不得立刻告诉她不就是搞研究么,我爸不同意不还有我么,我出钱给你找一项目干不就行了么。

    全然不在乎这几天的不理睬不退让,正是因为计较她似乎没那么爱他。

    因着失联,他一路上忐忑不安,虽被谭社会说的那些话影响,但始终不相信她已经走了。等到几经周转终于抵达她们宿舍楼下时,仍然不肯相信。

    他摔了出租车的门,火急火燎往楼上奔,连车费都忘了付,那司机按着喇叭大声嚷嚷提醒着,他才又掏着钱折回去。

    再往楼上冲时,三步并作两步,因着速度极快,轻易躲过宿管的眼。

    脚还未抵达,他手已先伸出去,砰砰砰地拍响302的门,动静大得惹出左邻右舍纷纷探出颗头来一瞧究竟。片刻后,屋里的姑娘匆匆跑来开门,一看是他,意外得很。

    “你是来找阿珠的吗”

    他起伏着胸膛匀气“她人呢”

    “前天从这搬走了,说是要去另一幢楼住,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想帮她搬东西也被她拒绝了。那之后她也没回来过,你是他男朋友,她换宿舍你不知道吗”

    他伸脖子朝里看了看,靠北的床铺空荡荡,连褥子都没了。

    蓦地,心上一凉,他又匆匆下了楼。

    一层的宿管正吹着风扇看电视,见有男人从里面出来,便踩着拖鞋从小屋走出去。

    “你是谁”

    将问出口,便看清他的脸。

    他长期过来接302的那位女同学,宿管认得。

    “是你啊。”

    她说着,踮脚把胳膊从窗户伸进屋内的书桌,从那抽屉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302那位姓项的同学托我转交给你的。”

    他眼底渐渐浮起一层寒意,待从宿管手里接过信时,又听她道“那女娃走了,好像是出国深造去了。”

    他拿着那封信,像拿着一面铁饼,重得连带胳膊都有些发酸。

    他修长的手指三两下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却只有一行字。

    当时的太阳有些晃眼,他微眯着眼睛看着纸上写着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走了,对不起。

    霎时,各种情绪涌至每个毛孔,分量如同一座山,沉甸甸压在心头。

    谭稷明一生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她竟真走了,只留下这句没有感情的话,如同她的到来那般悄然。

    这就是他的挚爱,他毫无保留全部撒出去的爱,竟换来一把刀,狠狠插在自己心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