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40
作品:《沧海月明珠有泪》 春末的北京还不太暖和, 八达岭高速附近有片屋群,红灰瓦交错的坡屋顶,白松山茶点缀, 小方砖铺平,道路顺畅无阻碍,青山傍着碧天白云。这地儿虽远离市区, 却也寸土寸金。
谭程两家隔着一片栽满绿植的荷塘,这个季节, 塘内浮萍满簇, 青翠欲滴。
程家世代书香门第,程书颖的父亲程德忠是搞大地测量的科学家, 她的母亲吴灿珍是师大教授。她家书香氛围浓厚,门牌除了标号还弄一名讳程宅。
谭稷明开着车大咧咧按喇叭时,是吴灿珍开的车库门, 接着亲自下楼迎他进家门。
“这么长时间没见, 今儿怎么想起到我们家坐坐过年那阵我和你程叔叔去你们家串门,你妈说你只跟家待了几天, 年初一就走了, 这几年怎么突然这么忙了”
“做生意就是这, 到处跑, 程书颖在家么”
她领他进了客厅, 紫檀木茶几上摆着茶具, 胖肚白瓶里插了支鹅黄腊梅, 旁边的小案几摊着一张宣纸, 砚台上搭着一支软豪,还沾着湿墨。
“画画呢”
“这不正要画,还没下笔, 你就来了。前儿参加学校组织的国际文化节,老朋友送的文具,你妈和我各一套,今儿刚好有空,我就想着试试笔,也不知你妈用过了没她说好用还是不好用”
他往那放了国风刺绣靠垫的沙发上坐着,拎了壶给自己倒茶“这事儿您得问她,我可不清楚。”
吴灿珍笑“我是糊涂了,这种事问你有什么用。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来找书颖什么事儿”
“她人呢”
“这两天刚去所里报到,在所里忙着呢。”
“考上了”
程书颖硕士毕业,续考了测量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的博士,属地理信息系统范畴,主攻摄影测量与遥感。这是步了她爸程德忠的后尘,她虽和程德忠干的事业有差别,但也沾了边。
“刚过了分数线,出成绩那会儿她爸比她还紧张,先前找的她两位叔叔作推荐,怕她考不上丢了脸面。结果出来,虽然分数不高,至少考上了,她爸还是高兴的。”又说,“你找来家里定不
是小事儿,我给她去个电话,她知道你来肯定高兴,你等着啊。”
说完就去打电话了。
再回来后又和他拉了几句家常,无非是说他和程书颖一起长大,要多加来往之类的话。
程书颖回来时穿着藏蓝底的鱼尾裙,缀着黄白花纹,上身一件素色小开衫,颈上挂着细链,链头坠着心形祖母绿。
她拨了拨削至后颈的头发“今儿刮的是哪阵风,你竟找上门了,有什么事快说吧,说完就赶紧走,我家可承不起你这位大少爷。”
她换了鞋往里走,满脸都是挂不住的笑。
吴灿珍已执笔开画,扭头道“人不来你天天盼着,来了你又赶人走,谁惯出你这大小姐脾气。”
她撇撇嘴,脱了开衫,露出真丝坎肩。
“怎么舍得飞回来找我了”
她一边喝水一边问。
谭稷明等她解足了渴,指了指后院“出去说。”
“什么事儿不能在这说我家又没外人,我大老远赶回来快累死了,你让我歇歇脚,就在这说吧。”
他在墨香四溢的客厅站着,歪垮了身子瞧她“怎么,才进机构没两天就学会装腔作势,再两年是不是过个道儿都得横着走。”
这语气不善,连吴灿珍也感到意外。
程书颖这才收了笑穿鞋,默不作声和他走了出去。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一来就没个好脸色,我妈还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个面子”
“你程书颖面子多大,轻轻松松一句话就给人名额涮掉,这么大脸面,还需要我给什么面子。”
程书颖皱眉“你什么意思”
“甭跟我装傻,曹立德那事儿不是你干的”
她脸色唰地一暗,接着讪讪的尴尬。
她家小院儿围着白栅栏,种着几棵桃树,这会儿桃花全开,偶有风过,簌簌落下粉嫩的瓣儿。
谭稷明穿着露头的亚麻拖鞋,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淡定得像专程过来赏那怡人的美景。
程书颖神经有些麻木,就那么并肩站着听他不紧不慢道“我那姑娘脸皮薄,不善和人争,但不代表她好欺负,打狗还看主人呢,你三两句话把人弄得上不
了学,是想彰显你的能力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程书颖脸色极不好,顿了会儿才说“我这么做也是帮你忙,你向来不喜女人功利,她要上不了学不就可以全身心照顾你,我是为了你好。”
他闻言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连声招呼都不打,背地里把人涮了,竟是为我好。”又转了话锋道,“就当你是为我好,心意我领了,过去的事儿既往不咎。今儿我回来,是想找你帮忙办另外一件事儿。”
她问“什么事”
“找那曹立德说清楚,把我那姑娘塞回去当他的学生。”
程书颖楞了楞,这不就是同一件事吗。
“那不可能,已经刷掉了再返回去收她,不符合规矩。”
“规矩你跟人胡说八道害人落榜,好意思跟我这儿谈规矩”他缓了缓情绪,又说,“这事儿你给我办了,就和先前那事儿扯平,我不再和你计较,”
程书颖心里添堵“你要专程为这事儿来的,那我告诉你,我办不到。”
他随即没了好脸色“你当我离了你办不了这事儿是么”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
“我犯不着求你,你做错事在先,正好给你一改正机会。本来打一电话就能把这事儿说清楚,但我那姑娘落榜多少和我有些关系,晾那儿不管她我心疼,所以我专程来你家找你帮忙,带着诚意来的。你要知道错了,就趁机弥补,你要不帮这忙,当我没来。我虽然没有一中科院父亲,但好歹也出入社会这么久,攒点儿人脉让好学生重返校园还是能办到的,何况我那姑娘学习拔尖,也给我长脸儿,放哪个学校不抢着要。”
他一口一个“我那姑娘”,像父亲唤女儿的昵称,却不叫人觉着别扭尴尬,只听出爱护和宠溺。
程书颖妒忌得快要发狂,她认识谭稷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为一女孩儿这么上心。
“就算让她继续念书又怎样,你以为凭着一张文凭,你们就能在一起吗,她可是你爸资助的贫困生,叫你爸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你这么费尽心思笼络她有什么意义”
谭稷明的脸霎时又黑了三分“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动不动把我爸抬出面儿,以为我受你威胁你要想告他尽管告,反正背地里使绊子是你的德性,我怕你不成。”
微风刮过阳台,程书颖裸露的胳膊因为凉风刺激,起了一层鸡皮。她也不觉着冷,就那么站着,半天没说话。
谭稷明又开口“你这意思我也看出来了,今儿算我白来,但这账我记下了,找个机会再问你
要。”
说完便抬脚走了。
程书颖道“急什么,我也没说不帮忙。”
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返回客厅和吴灿珍虚打了招呼便直径走出去。
吴灿珍还叫住他“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礼貌尚在,却头也不回。
从程家出去后,他这才回了趟自己家。何晓穗以为人刚回来,激动得张罗给人做饭倒茶。
何晓穗问他“这次回来住几天”
他答“下午就走。”
“唉,成天这么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再过几年吧,就两三年,两三年后我就结婚,结了婚立马给您整一大孙子。”
他想着,读完研究生也就两三年功夫,再等一等也不是不可以。
何晓穗喜形于色“怎么突然计划这么明确,有对象了”
他不耐“您甭管。”
何晓穗也不敢多管,伺候人吃了饭喝了茶,又给人切了水果拿点心。
喝茶时,谭稷明没来由多瞧了几眼盘中的碗糕。
问“这东西甜不甜”
他家保姆知他讲究爱干净,正拿抹布擦桌子的水渍。
答“上午抽空儿做的,我也没来得及尝,不过我放了不少白糖和葡萄干,应该很甜的吧。”
他很赞许“给我装起来,我要带走。”
保姆很惊讶,他不是向来不爱吃甜吗,但也不敢多管,只问“全部吗”
“全部。”
于是,那天下午,飞回项林珠身边的谭稷明手中莫名多了一手提袋。
项林珠那会儿刚打扫完家,正把他的裤头往衣架上晾,听他在客厅里一声
声宝贝儿叫着,便探了头应他。
“怎么了”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走过去炫耀。
项林珠一看那袋子,脸色不太好“你又给我买衣服了”
“不是。”他说着开了袋子,拿出糕点,“这是我从北京带来的,特甜,还热乎着,你尝尝。”
她笑“大老远的,带这个干什么。”
“这儿没有,有钱也买不上,我舍不得吃都给你留着。”
她又笑“明明是你不爱吃甜,怎么变成舍不得吃了。”
他凑过脸去亲她“你假装一下感动会死是不是”
她藏在他怀里咯咯低笑,脸也红了一半儿,像粉嫩恰好的花儿。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