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32

作品:《沧海月明珠有泪

    事后, 二人依偎在床头。

    谭稷明抱她在怀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诶,我是不是看上去挺老”

    她说“不老啊。”

    “那为什么你弟叫我叔叔。”

    她笑“我也吓一跳, 可能我看你久了习惯了不觉得老,他们第一次见你感觉不一样吧。”

    他想了想“你第一次见我也觉得老吗”

    “那都是好几年前了,不能和现在比。”

    “你这意思是我现在老了”

    她连忙说“不是老, 是成熟吧。”

    这话虽然是项林珠灵机一动的卖乖,却也是事实。谭稷明虽虚长她好几岁, 面上却并无老态, 只因涉世较深瞧着体面成熟给人多了些久经沙场的熟练感罢了。

    他越过床头从裤袋里掏出一封红包“拿去。甭跟我提不需要之类的废话,小姑娘过年都得领压岁钱知道么”

    她没出声, 伸手接了红包“就当我的辛苦钱吧。”

    谭稷明笑“谁辛苦我可是大老远专门跑来看你,要只为干这事儿大可找别人代替,何必跑这一趟。”

    她把红包还给他“那你找别人去, 我不拦着。”

    “我就开一玩笑。”他抱着她, “我怎么可能去找别人,是不是”

    她掀被起床穿衣服。

    “真生气啊”

    “不是。”她说, “出来大半天, 我得回去了。”

    他看她麻利套上裤子“每次用完我就提裤子走人, 当我免费好使还怎么着。”

    她系上腰间的扣子“你要钱吗。”朝床上的红包努努嘴, “要多少, 拿吧。”

    “长本事了啊, 敢这么调侃我。”

    说着又去逮她。

    “别闹, 我真得走了。”

    他说“别回了, 你们家那么小,连个正经的座儿都没有,跟我住这儿不挺好么。”

    她默了默, 拿了外套穿上“我住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小。你不去就算了,反正没人请你去那个不能坐的地方。”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那意思。”

    她没出声,不想刚和好就又和他吵。

    谭稷明也不想,烦躁地挥挥手“行行行,想回就回吧,不拦着你,活该我大老远跑来被晾这儿。”

    她回头“我说回

    去,又没说不管你,吃饭时我还过来找你的。”

    “你这会儿走怎么不带上我,非把我扔一边忙完了才想起来管我”

    “我要回去一趟,是你说家里太小不想去的。”

    他又问“回去干什么”

    “做饭。”她说,“舅舅他们做饭习惯放很多调料,我吃着都咸,怕你吃不惯。”

    他瞧着她,没来由的楞了一会儿,接着爬起来将她抱住。

    连连道歉“宝贝儿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他光溜溜的没穿衣服,项林珠嫌弃地推开“行了,我该走了,你先去洗洗,一会儿该吃饭了。”

    他于是听话地去洗澡。

    她其实也费解,面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谭稷明私下竟是这幅德行。

    出去时她特地放慢速度,好让冷风散尽那股缠绵的味儿。大白天专门跑来做这种事,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她再一次感叹自己越来越堕落。

    再回到家时房门虚掩,她将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徐慧丽的声音。

    “这丫头精着呢,吉纲看不上,巷子口的老刘家也看不上,我说怎么这么心高气傲,原来攀上谭家这棵大树。你还记得老谭总当年到我们这的光景不,听他们说光是他坐的那辆车就够我们花两辈子啦。”

    王磊说“还不知道阿珠和他是啥关系,别是你想多了。”

    徐慧丽说“大过年的他不在家过年,专门跑来找她,还能是啥关系吃饭时你不是没看见,不给人吃肉只让吃菜,他还高兴得很嘞。这些年算我没白养她,拴住这颗金元宝,以后我们家好日子可就来啰,我本来打算盘下对面的棋牌店,等磊子毕业就去守着店面赚钱,这下店也不用盘啦,让她给小谭总说说,在大城市给磊子安排个工作,让磊子也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话音将落,忽闻砰一声响,是项林珠推开虚掩的门。

    徐慧丽讪讪跑去拿了罐酱菜塞进她的行李包。

    “阿珠啊,这是我新腌的萝卜,你在学校吃不惯就用这个下下饭,很开胃的。你的衣服我都给你装好了,明天拎包就能走。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应该多住几天,下回可要多住几天啊。”

    她说着向外张望“小谭总呢,

    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不来了。”

    “为什么”

    她脸色阴郁“嫌家里太小待不住。”

    徐慧丽几乎没有犹豫道“他们家那么有钱,住惯了大房子在这里肯定是要待不住的,你刚才是和他订酒店去了”

    半天没等着回应,徐慧丽抬头,看见她寒着一张脸。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订了还是没订要不要在家吃晚饭,你说句话呀,好端端的摆脸色给谁看”

    王军拉她“你少说两句。”

    她甩开王军,怒气冲冲去了厨房,似受了天大委屈。

    这顿晚饭终是没有在家里吃,项林珠陪谭稷明坐在酒店的餐厅时仍旧脸色不好。

    “怎么回事儿,说好回去给我做饭,饭没见着人也变了个样儿。”

    她说“不去也好,你不是喜欢宽敞吗,这里就很宽敞。”

    谭稷明皱眉“怎么还提这,要记一辈子不成那房子谁看谁小,还不让说了怎么着。”

    他的个性一直这样,好坏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经常一个不对劲就翻脸发脾气。你越想和他讲理,他就越不讲道理。

    可有些话多说无益,甚至不能提及。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别人家房子小,这份真性情就变成了轻蔑无礼。偏他还摆出一副“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承认事实还生我的气就是你不对”的样子。

    项林珠怎会不受言语影响,她时常觉得很累。

    下一刻,他又说“大小都无所谓,你反正是跟着我,又不跟这儿常住。”

    他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专门问厨房要的,你尝尝。”

    她不想理他。

    他又推了推盘子。

    还是不理。

    再推了推。

    她说“再推就掉地上了。”

    “那你不赶紧吃,掉地上就浪费了,浪费可耻,你不是最讨厌浪费么。”

    一抬头,对上他笑容狗腿的脸。

    心下顿时又软了,带着无奈。

    饭后他不让她走“晚上别回了,留下陪我。”

    “不行。”

    “又不是偷人,怎么就不行了。”

    她已逐步往酒店外走,谭稷明跟在身后。

    “男未婚女未嫁的,别人会说闲话。”

    他笑着抓她的手“你这意思是让我娶你”

    “当然

    不是。”她认真的说,“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谭稷明扬了扬眉“难不成你只是玩玩,刚上了我就想甩了我。”

    虽是过年,但这儿也是一旅游胜地,酒店来往的客人不少,他的声音也不小。

    此话一出,旋转门内的客人无不侧目,那眼神就像在说“看不出来竟是这种女人”。

    她面皮薄,脸上一烧,转过身瞪他“别胡说”

    他便扬了嘴角笑,将她揽进怀里,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隔天一早,挑剔的小谭总却再次出现在王军家里。

    就在那张破皮的方桌,他坐左边,王军坐右边,俩人手边各放了一杯茶。王军不擅交际,只能不自在地陪坐着。

    徐慧丽忙前忙后招呼谭稷明“不知道你要来,都没准备什么。”

    谭稷明说“别这么见外。”

    她又说“怪家里太小,连张沙发都没有,所以昨天你没和阿珠一起回来,我也没有请你。”

    她手里还炒着菜,烟雾升腾,糊了和方桌相隔的一扇玻璃,虽彼此看不见脸,却不影响交流。

    放调料时她抓了酱油瓶晃了晃,接着底朝天倒出最后几滴酱油。

    “阿珠,家里没酱油了,还有两个菜没炒,你去楼下帮舅妈买瓶酱油吧。”

    项林珠没应她,但还是默不作声下了楼。

    她把锅里的菜装盘,估摸着项林珠已经完全走出去,于是在围裙上揩了揩手,从厨房走到谭稷明面前。

    她神态凝重,把谭稷明也搞得慎重。

    只听她道“小谭总知道我们家一直吃低保的吧这些年我们把阿珠养大其实很不容易,虽然她上学有你们给的助学基金,但是生活上的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两口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总算把她养到这么大。”

    谭稷明说“这我知道,你们不容易,确实很辛苦。”

    她又说“当年要不是我们,这孩子就成了孤儿,没人管的。养她虽然辛苦,但看着她长大也很欣慰。可女大不中留,女娃大了总是有心思的,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略懂些儿女情长,几个月前你三番两次打电话给我们,却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她,是吗”

    谭稷明尴尬一笑,喝了口茶“是。

    ”

    “你也看见了,除了阿珠,我还有个儿子,他刚上高中,正是用钱的时候,可我们家这情况实话和你说吧,有好几家人都看上她了,她年轻漂亮又有文凭,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家虽不如小谭总家有头有脸,但还是能给她福享的。她那个叫吉纲的同学,他们家总照顾我们,他二姨年前都和我谈过彩礼钱的。巷子口老刘家的孩子也想等着她,准备给的彩礼比吉家还多。她是我亲外甥,我不能说嫁就把她嫁出去,总要比较比较,找出最好的人家。”

    话至此,谭稷明终于明白。

    霎时从裤兜里掏出钱夹,将那一叠钞票搁在桌上,又从钱夹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王军连忙把东西塞回去“要不得要不得”

    他说“我走得急,准备不周全,这些钱您先拿着花,把这卡也收着,回头我就往里打钱,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尽管找我。你们抚养阿珠不容易,这些回馈是应该的。”

    王军涨红着一张脸和他周旋。

    徐慧丽又往围裙上揩了揩手,正要上前取了卡和钱,却被砰的一声巨响吓得缩回了手。

    这一回,虚掩的房门是被项林珠一脚踹开的。

    她手里抓着一瓶酱油,着帆布鞋的一双脚几乎没有声响地落在地砖上。她把酱油瓶重重搁在方桌上,拿了钱和卡塞回谭稷明手里。

    谭稷明劝“一点儿心意。”

    徐慧丽帮腔“就是,一点儿心意。小谭总是给我们的,你凭什么拒绝。”

    她利剑般看了谭稷明一眼,谭稷明没来由被震慑住,捏了钱在手里,竟一时没了主意。

    她去墙角拎了旅行包,又抬头看着他“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谭稷明站起来,随她往外走。

    王军着急相劝“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

    她说着已经出了门。

    身后传来徐慧丽骂骂咧咧的吵嚷,大意不过是把她养大了,她竟这般没良心之类的话。

    户外的太阳被云雾遮掩,透不出光来,沉闷像鼓胀的气囊。

    她愤慨万千,想不到一个人为了钱,竟可丧失自尊到这种地步。

    她快步行走,刚走出拐角,却被追来的王军叫住。

    王军的脸

    仍然涨红,皱着眉气得双唇哆嗦。

    “别和她置气,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吃了饭再走啊。”

    项林珠回头看着他“不吃了,我怕和她打起来。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王军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和她置气。”

    她说“要是不看你的面子,这个年我根本不打算回来。”

    这几年,她每月按时寄钱回家,一来为报王军养育之恩,二来为减少徐慧丽口舌。

    今天才知道,贪心之人都生了张填不饱的嘴,从不因别人的给予而感怀,只会因坐享其成太容易

    而向他人索求无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