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职业选手的训练排得很满，基本上，除去上专业课的时间，钟声晚其余的时间都在训练。而且这学期他就直接搬到俱乐部住了，只上课的时候去学校，偶尔早课来回不及的时候会住宿舍，近半学期就这么忙碌的过去了。

    团队训练统一排在了晚上和周末，第一个赛季即将到临之前，大家都变得更忙了，钟声晚很多时候连专业课都得请假。

    又临近期中，期中考试，他有些勉力，鹿逐溪似乎比他更吃不消。

    前一段时间他因为李看松的退役所以状态不在线，结果他这边调整过来了，鹿逐溪却又出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受期中考试影响，鹿逐溪连续好几天都不太在状态了。

    钟声晚想了想，觉得他应该关心一下他的队员。

    于是日常训练完准备回学校的路上，他刻意在门口等了等鹿逐溪。

    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有点长，他就盯着地面走神，鹿逐溪从门口出来时他才从闲散的站姿变回了平日里严谨端方的钟声晚。

    “鹿逐溪。”他叫了他一声，“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鹿逐溪举了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副队，你放过我吧，刚才贺教、晖哥，都依次对我进行了，现在你又来，我要吃不消了真的。”

    他这段时间和钟声晚混得挺熟的，反正摸透了钟声晚的性子，他说话也就没那么顾虑了，如果无赖可以逃过一劫，为什么不更无赖一点呢。

    钟声晚皱了皱眉：“是因为期中考复习不知道怎么入手吗”

    鹿逐溪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也不光是，但，哎差不多吧。”他叹了口气，“杳哥不给我划重点，让我自生自灭。”

    “这哪里是给我了我生的选项啊，根本是只给了我一条死路嘛。”

    此外，其实……还有私人的原因。

    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太烦了，感觉整个人都丧丧的，心态崩溃。明知道这样很影响训练，但是他没办法把事情划分得那么清楚，所以陷入死循环，越循环，就越觉得走不出。

    “我让她给你划重点。”钟声晚语气缓和了许多，“你好好调整下自己的心态，马上就是赛季了。”

    “虽然第一季你也不一定会上场，但万一谁……”

    “呸呸呸呸呸。”鹿逐溪连续呸了好几声，“副队你别这么说，我们肯定是一路高举胜利的旗帜冲向总冠军的啊。”

    “那第二个赛季你也得下场。”钟声晚不甚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别插科打诨了，这可是比赛。”

    鹿逐溪低着头听训：“我知道。”

    “我会尽快调整的。”

    ……

    回到学校，钟声晚靠路边刹车，然后摸出手机拨通了徐杳的电话。

    其实他也有一个月没见过徐杳了，忙起来的时候没察觉，稍微空闲一点，才恍然意识到，过了这么久了。

    游戏上见的不算。

    连微信都没聊过，徐杳不找他，他也不好找徐杳，好像两个人都忘了之前约好的事情，他的自行车后座一直空着，徐杳也没提过要去俱乐部……

    电话接通，他瞬间收敛了心思。

    “学长”那端的女生压得很低，语气还有些迟疑的样子。

    钟声晚一听就笑了：“嗯，是我。”

    过了几秒后，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调子：“怎么了”

    “你在自习室”方才压低声音，显然是在不方便讲电话的地方，但是又能接电话，现在能没有顾虑的讲话，大概就只有自习室满足这个条件了。

    徐杳“嗯”了一声，“我在3教，怎么了”

    “有点事找你。”钟声晚看了一眼龙头上挂着的糖炒栗子，抿了抿唇，“教室是多少”

    “318。”

    “好，等我几分钟。”

    ……

    徐杳挂断电话后就直接趴在栏杆往下望了望，没过两分钟她就看到骑着车从道上进来然后来了个漂亮的落地刹的钟声晚。

    啧，钟大学霸竟然还会耍帅

    徐杳觉得今天新世界的大门又一次朝她打开了。

    钟声晚把糖炒栗子和奶茶递过去的时候，徐杳的表情有些奇怪：“又是高队让你买给我的”

    钟声晚摇了摇头。

    徐杳“咦”了一声，但还是笑着接过来了。

    教室不方便吃东西，走廊又没地方坐，她索性拉着钟声晚往走廊尽头走，三教一楼也是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一楼，因为依山而建，所以一楼下还有一层楼。318在最边上，出去有一块平地，挨着平地的位置转出去有个小楼梯可以到底楼教室外，但这个小楼梯甚少有人走。

    徐杳就拉着钟声晚在楼梯坐下，把糖炒栗子的纸袋搁在膝头，喝了口奶茶，偏头看他：“说，有什么事儿求我”

    这道楼梯本来就窄，两个人挨着坐就靠得极近，钟声晚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几分：“鹿逐溪说你不给他划期中重点”

    “对啊。”徐杳一边剥糖炒栗子一边道，“钟学霸你不错啊，现在都会用吃的来攻略我了。”

    攻略这个词太容易让人联想翩翩了，钟声晚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快联赛了，他最近状态不太好，还要分精力在复习上。”

    徐杳咬着栗子，含含糊糊的道：“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说不给划重点就不给划重点，我可是很记仇的。”

    她又伸手去拿栗子，谁知摸了个空，整个纸袋都被钟声晚拎走了。

    “杳杳，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吃人手短。”

    徐杳：……

    等等，杳杳是什么鬼

    钟声晚好像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自顾自的拿了颗栗子剥了起来，他手指修长，微用力一捏，壳就顺着裂口分开了，里面的栗子呈焦黄色，在他指尖捏着衬得莫名的色泽诱人。

    徐杳就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糖炒栗子，撇了撇嘴：“我就不给他划重点。”

    “他怎么招你了”钟声晚把剥好的栗子递了过去，“我帮你出气。”

    “但重点还是要给他划的。”

    徐杳接过了栗子搁在了手心：“你特地来找我就为了这事儿”

    吃人手短，那这栗子，她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钟声晚剥栗子的手一顿，然后更用力的捏了一下，把剥好的栗子从壳里拿出来，放进纸袋，又接着剥另一个：“嗯。”

    徐杳偏头看他：“喂，你都不想我的吗”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凑近了他耳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是要从他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钟声晚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快比赛了，大家都很忙。”

    “快期中了，我也很忙啊。”徐杳把栗子扔进嘴里，嚼了两下，腮帮子鼓鼓的，“但是我都有抽空想你哦。”

    这话半真半假。

    复习的日子太无聊，没有人可以逗，真的是，很无聊啊。

    而且钟声晚那么仔细齐全的笔记在她这儿，她又不傻，不用白不用。可他的字倒是一点都没跟自己的好皮相搭上边儿，很多地方她着实看不懂。每次边看边吐槽，就在想，盛传钟学霸为人高冷，笔记常人都是借不到的，其实根本原因是一般人借去也看不懂吧……

    钟声晚已经剥了好几个栗子了，语气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好好复习，别想太多。”

    徐杳有一点点的小惊讶――一个月不见，钟声晚段数高了这么多

    她视线落在钟声晚因为剥栗子而沾染上了一点淡棕黄色的指尖上，微眯着眼笑了笑：“你是太多啊”

    “咔擦――”太过用力的一下，钟声晚手里的栗子和壳一起，裂成了两半。

    徐杳笑出声来：“怎么办，这颗你吃掉吗”

    装吧，我就看你能装多久的淡定。

    钟声晚似乎也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手里有些细碎的栗子，然后，抿着嘴，强制性冷静的把壳和栗子都扔在了袋子里，继续剥另外的，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徐杳就“啧”了一声：“浪费可耻。”

    一心剥栗子的钟声晚果断装作没有听见。

    “你们最近有那么忙么”徐杳见好就收，岔开了话题，“我前几天还遇到逐溪在操场夜跑啊。”

    钟声晚语气淡淡：“那是因为他身体素质不过关，集训跑步的时候掉了队，被教练骂了。”

    “他跑步确实不太好，耐力不行，跟我一样。”徐杳双手撑在了后一梯的台阶上，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云，“真是可怜，又要体训，又要脑训的。”

    “不可怜，习惯了。”

    “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是习惯的。”徐杳有些感慨，语气难得认真，“只是你们选了这条路，所以风雨兼程，披荆斩棘啊。”

    “你知道的吧，我爸爸也是职业选手。”

    “我其实觉得他超帅的，超崇拜他，但是啊，他就是不让我也当电竞选手，那时候我高二，还挺叛逆的，撒娇不管用以后，我就闹脾气，有一段时间天天和他吵，吵到最后我跟他说，我最讨厌他了，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爸应该很难过吧。”

    “我总是只看到职业选手表面风光荣耀加身，认识你和逐溪以后才知道，身后那些不足为人道的，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和付出，还有，牺牲。”

    所以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天真得可笑。

    “徐渊前辈很厉害的。”钟声晚把新剥好的栗子放进纸袋，然后停了停，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他为电竞，付出的，比你看到的更多。”

    最后装在一个小小的u盘里，似乎就足以囊括他的一生了。但只有他们清楚，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对电竞所有的热情和心血，熬成老汤酿成烈酒，成全了后来人的他们……

    “我知道。”徐杳叹了口气，“后来我也大了，念大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觉得没能成为职业选手还挺遗憾的，但我也错过了能系统学习的那几年。”

    “我爸知道我还是放不下，那几年，他自己教我，教得不多，却够我装逼装到现在。”她说着就笑了起来，“他总说自己老了，反应跟不上了，所以从来不跟我打竞技。”

    “哎，就是怕输给我丢脸嘛。”

    钟声晚一边剥栗子一边安静的听着，他听徐杳说了许多徐渊以前的事，语气里都微带遗憾，毕竟，这种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或是自己了解到的，远没有亲眼见证来得直观。

    是啊，他们都晚生了二十年，错过了nal最辉煌的那一代。

    想要拿冠军的念头从来没这么坚定过，他偏头看了徐杳一眼，剥栗子的手用了几分力，又松开，他想――他会拿冠军回来的。

    不需要指天证地的立誓，但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此刻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