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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难觅意

    顾美玲央了在榕城的朋友,找了关系多方打听,摸清了凌意一家。

    与此同时,程宗叶也从榕城赶了回来。

    两日之久,他越想此事越气闷在心里,跟凌意知乎一声后,便回了家。

    他不回来,顾美玲便会去榕城,他回来了,那正正好好。

    顾美玲这两日也是气憋在心里头出不去,一方面想到凌意的家庭环境复杂,一方面又想到程宗叶鬼迷心窍的留在榕城。

    他们生他养他,到头来,竟被一个女人迷的团团转。

    程家客厅气压极低,他回来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下起了小雨,这会倾盆而泄,变成了瓢泼大雨。

    程家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一根抽着烟,川字的眉间,映照他的心绪。与之同样的顾美玲,却在表情中多了几分戾气。

    程宗叶见他们都一脸火气,自己一人站在客厅看外头的大雨。

    他开口,“我不知道你们在气什么是为凌意哥哥”

    顾美玲冷冷哼了一声,她将他的话和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重合,越想越是生气。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你喜欢普通家庭的女孩,没关系,我们这样的家庭并不会拘束门当户对这种旧时思想。但是,你做到对父母坦诚了吗凌意的家庭,我已经摸透了。她爸爸二十多年如一日在外工作,干运输,是很辛苦,很劳累。她母亲,呵,一天班可都没上过,天天打麻将过日子。她哥哥更是不学无术,从部队退伍后,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黄'赌'毒这三个东西能碰吗赌博这样的恶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据我所知,她哥哥赌博输了几百万,把他父亲一生的血汗钱都劳累没了。这样一个家庭,父亲从小不树立在家中的严父形象,母亲整日逍遥快活,儿子也没在部队成人,那么女儿,也自然不会好到哪去。不然,也不会叫你替她买车,赎回房子,给她哥擦屁股了!”顾美玲说得激动,像是憋了很久,一大串的往外冒,字字戳在程宗叶身上。

    程家聪唉声叹气的抽着烟,说实在的心里话,如果不具体知道了其中的事情,他会很愿意接纳这一家。只是,越往深处而去,才会发现,天壤之别的差距与三观,隔绝了两家关系上的更深一步。

    程宗叶不可置信她母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生生回应,“什么叫女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顾美玲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满柜子的名牌衣服和包包,那戴在腕上的大几万女士腕表,那粉色的小车,和一处原来属于凌意名下的房产。

    她不是小气到不愿看到儿子为别的女人付出,只是要值得他儿子的付出。得知凌鑫输掉了那套房产,又得知程宗叶将其买回,其中意味,很明了。只是她的儿子却硬生生被人看做了钱袋子,没头没脑的就给人交了心。

    “她家庭条件谈不上好,更别说现在了,父母又只关心她哥哥,对她的关注少之又少。她机关单位上班,平时就那点工资,她凭什么穿名牌衣背名牌包,戴八万一块的手表,开二十几万的车”她质问他。

    程宗叶望着顾美玲,眸中自是对待她母亲无端猜测的心寒,收了仅存的一丝理智反驳,“别说得您都懂明白了一样,她家庭再不好,也不能成为被别人诟病的把柄,世上千千万万的家庭不尽人意,凭什么要求别人家庭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她的名牌包,名牌衣,名牌表,和一辆她买不起的车,通通都是我买的,那房子也是我自愿买的,她根本不知情。您懂她吗,您就这样说她跟我在一起后,没吱过一声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所有的东西,都是您儿子自己愿意给她的,逼她收下的!别把姑娘想得那么糟,她的好,您都看见了吗”

    程家聪一根烟熄灭了,按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背着手,踱步到了程宗叶跟前,“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忘了自个儿姓什么了”

    他稀罕姓程憋着一股劲,望着他老子说道,“是你们先挑刺的,左右我的人生,你们不是一直都做的得心应手”

    程家聪以往揍他都是用戒尺,如今他大了,更多争执的时间里,他都是用骂的。指着程宗叶的脸,他怒言,“左右你的人生除非有一天你不信程,我们管不到你,你信程一天,就得听你老子的话!”

    顾美玲心寒,一颗好好地心被自己儿子嚼成碎吐了一地,末了再踩上几脚,让人失望。

    “你鬼迷了心窍,父母的话不听,日后是要吃苦的!”顾美玲擦擦眼旁的泪。

    他不懂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切原本该好好发生的进展,徒然变换了方向,朝最糟糕也是他最没设想过得局面发展。

    他依旧难看的一张脸,问道,“你们什么意思,给个痛快话。”

    程家聪做了主,“凌意这姑娘,不适合咱家,你和她趁早断了,从榕城给我把那二手车市场关了,回家!”

    他忽然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那些寂寞时光,冷清的,寂寥的,无法克制的想念父母又要故作坚强成为一名小小男子汉的可笑心理。

    程宗叶在十二岁之前见父母的次数少之又少,一年恐怕只有十余次的机会,他们工作繁忙,全国各地的飞行谈合作,拉投资。程宗叶的童年里,只记得年迈的爷爷和一只陪伴他数年的忠心狗。

    小学毕业后,他心智上稍微成熟,抗拒程家聪对他突然地管束,答应他们去榕城是因为年龄小,抗拒的力量微不足道。原以为去了那里,会感受到这些年消失的那些家庭温暖,却又被送进了寄宿学校。他若不是性格上插科打诨,大大咧咧,根本不会对顾美玲保留一份阳光的儿子形象。他心中也有被他们遗忘的一角,他们不知,也不补,却还要硬生生再挖空几块地方,让他也心寒。

    “我也给个痛快话,我非她不可。”他目视程家聪,让人望而生畏。

    那根手指着他,脸气红成了关公,程家聪斥了一句,“你望望自己哪里有点做人子女的样子!”

    顾美玲腾的站起身,从他们身边擦过,“程宗叶,你大了,我们是管不了你,但你一意孤行的话,从今往后,别进这个家门,也别喊我这个妈!”

    她怕是忘记,程宗叶真的会这么做,说完的那刻,微微觉察出一丝后悔。

    程宗叶仰头吐了一口气,从茶几上捞了钥匙,毫不留念的往大门走去,“是你们逼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哪里管过我真正要什么,想什么,你们又有哪里像做父母的样子”末了他回头质问他们,狠狠甩了门。

    留着程家聪和顾美玲愣站在客厅发呆,许久都未从那句话中脱身。

    为人父母,无非就是想子女好,听他们的一言一行。而作为子女,无非也是希望从父母那得到认可和支持。

    只是,双方的渴望,都未达到。

    从叶城开回榕城的路上,程宗叶开的很快,车子飞驰在高速上,连他的思绪也一同飞驰。

    顾美玲在家中坐不住,外头的雨越大,她心就越不安定。

    “我们做错了吗无非就是希望他好,怎么就那么不懂呢”顾美玲怔然,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

    “他最后那句话,还是怪我们。”程家聪说的顾美玲也懂。

    “我们那会创业那么辛苦,疏忽了他是我们不对,后来也极尽所能去弥补了他,他真让做父母的寒心。”顾美玲不想说了,穿好拖鞋一个人上了楼。

    程家聪依然背着手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他与程宗叶的父子关系似乎从他初中以来,就不尽人意。

    程宗叶是一个不服从管教的问题少年,尽管给他送去了榕城读书,在他们的再三考虑下,还是选了一所相对严厉的中学,既能保持他学业上的水平,也能就近抽时间陪他。

    可程宗叶越是清楚明白他们让他过来的意图,越是觉得自己从来没得到过他们真正的关心。他所有人生中最难忘的那些时光,细细想来之时,竟全是他的爷爷,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同学,他的好友陪伴着他。

    越往大,人的心智更加成熟,程宗叶不至于遗忘自己的家庭,他只是不够依赖。

    他也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人生,有自己想去渴求的期盼。

    而这些,无人能改。

    自从他甩门回了榕城之后,顾美玲一气之下,很多天都未联系他。

    日子渐渐热了,顾美玲坐在家中心感疲惫,一面想尽快了断程宗叶和凌意之间的关系,一面又害怕程宗叶真的心狠不再回来。

    十号这天,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人前往榕城。

    她想起芦笙,打了电话,约她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芦笙被顾美玲的表情怔住,她心思不是多细腻,但也能看出来,出了问题。而且来了榕城,她没有约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却约了她。

    她替她分忧,主动开口,“阿姨你有心事吗吃点甜点吧,心情或许会好点。”

    顾美玲心尖一暖,她打一开始就喜欢芦笙,如果程宗叶争气点,她也不必这么忧愁。

    “你跟凌意很熟悉”顾美玲吃了口蛋糕,当真甜丝丝,只一口就放下了。

    “我们是高中的同学,以前玩的很好,去年我回国后,才又联系上了。”她将话说的很明了。

    这中间,大家都有一段七年的空白。

    “她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顾美玲问她。

    凌意未曾听过凌意说这些,只知道,她一家四口,父亲常年在外,母亲一人持家,哥哥娶妻生女。

    “不知道阿姨想问些什么”她引入正题。

    顾美玲是有事想问,她不憋着,“我总觉得她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芦笙心中咚咚咚的跳,发觉此事不妙,她突然感到一瞬间的喜悦,不禁头低了下来,默骂自己。

    “阿姨,您为什么这么想”

    顾美玲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芦笙听完后才知道,程宗叶竟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挖空了心思呵护她,爱护她。

    “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那车我听她说过,是程宗叶借她开的。至于房子,还有她哥哥赌博,我对这些都不知道,她很少说她家里发生的事。”芦笙一板一眼说道。

    顾美玲见她可能是在袒护凌意,直问,“不要因为她是你朋友,你就袒护她,阿姨是想知道她这个人的品行,到底是什么样的!”

    芦笙被问的心惊,她不能做不诚实的人,回道,“阿姨,我跟凌意中间也有七年没见过,现在就是朋友的关系,她对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至于,至于跟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顾美玲叹了气,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她突然上前握住芦笙的手,“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瞒你说,很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妇,可我儿子不争气,非要做另一个家庭里的顶梁柱,替他们兜底,做尽散财童子做的事!”

    芦笙再次咚咚咚,那心跳响彻心扉,因为听到那个字眼而张狂高兴,她扼住唇边的惊讶,反手安慰顾美玲,“阿姨,我相信这其中应该有误会,谢谢您这么厚爱我,我…”

    “你什么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宗叶,孩子,多想想自己。”顾美玲看得出她眼中的羞涩。

    芦笙低头苦笑,“我跟他不会有可能的,阿姨,您没见过,他真的很爱很爱凌意。”

    大概是她说得太过真切,让顾美玲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她看来,只能做个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