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凌意和程宗叶在程家吃了午饭后，小憩了一会。

    程宗叶被程家聪叫进了客房，楼下的客厅内，只有凌意和顾美玲坐在沙发上聊天。

    说是聊天，也就是你问我答。

    凌意穿得还是昨天那套，今天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青春活力的丸子，巴掌脸全露了出来，顾美玲都看得出了神。

    “你父母今年多大了”顾美玲跟她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

    凌意回答，“我爸五十三了，我妈要小一岁。”

    顾美玲笑了笑，点头说道，“那还真是巧了，我和你母亲一样大。”

    又问，“你哥哥大你几岁”

    “三岁。”

    “家里有两个孩子挺好的，宗叶吧，一个人在外，平常回家也少，我有时候还挺后悔没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多好，你爸妈挺有福气的。”顾美玲心中羡慕，她年轻时觉得有一个孩子就足够了，又害怕第二次生育，二胎这个念头是早早就斩断了根。

    “阿姨以后也会多个女儿的。”凌意安慰她。

    顾美玲愣了一秒，知道凌意话中的意思。她没多说什么，只面上点点头，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程家聪在书房里跟程宗叶谈话，父子两独处一室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之前多半的机会，是程家聪惩罚程宗叶时，将他关在书房里教导。

    “你这次谈的姑娘，我看着挺好，是个安分守己的。”程家聪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普洱茶。

    “不是看着挺好，是哪哪都好。”程宗叶坐在沙发上，撑着腿看书房的设施。

    “带她回家，是有想法”程家聪自己的儿子，什么尿性，再清楚不过。

    他是认真的，才会将人带回来见他们。

    程宗叶不避讳，直说，“我带凌意回家，目的很明确，带她见见你们认识认识。我也正式想告诉您和妈，别再为我的终生大事瞎忙活了，这儿媳妇的人选，别无他人，就楼下这姑娘。”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和你妈逼着你了你吧，有事不和我们沟通，谈了女朋友也不和我们说声，我和你妈为你费的心思你懂吗就瞎忙活了！”程家聪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冲，但也说不上多好，他也见不得程宗叶诋毁他和顾美玲的好意。

    程宗叶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他站起身，“反正话也带到了，人你们也见了，也很满意，我呢也开心。”

    程家聪默不作声，听他继续说，“等过些日子，我回来接您和妈，到时候和她父母再见个面。”

    程家聪唇边提了提，将茶杯里的茶饮尽，“你这事别太心急，我看你们还没谈多久，再交往交往，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程宗叶想了想，觉得再说下去，弄不好又要吵架。他丢了一句，“左右就是今年，您和妈做好准备吧。”

    凌意和顾美玲聊了十几分钟，程宗叶下来时，楼梯又是一阵咣当响，忍人回眸。

    “妈，我带凌意回榕城了，下个月再回来看您。”

    顾美玲立刻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现在就走啦你下个月回来前，记得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顾美玲舍不得程宗叶，她很想将儿子绑在身边。以前他小，他们迫不得已不能带他去榕城打拼，后来他长大了，他们又逼他改变生活环境，拴在自己身边。可顾美玲从未感受到过儿子对她的依赖，她后悔那几年的光阴，后悔没珍惜和他童年时相处的那些时光。以至于今日，程宗叶早已不将家看成避风港。

    程宗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顾美玲，她眼睛红红，他松了凌意的手，过来抱了抱顾美玲。

    “别老想我，我有空就会回来的。”他轻拍了拍顾美玲。

    “好，去吧，路上开慢点。”顾美玲忍住心底那股伤感，送他们出去。

    凌意看在眼里，心中百转千回，思绪纷呈。

    她想起离家上大学时，苏小娟和凌建国并不高兴，一直觉得她选的地方又远又不安全。那个暑假过后，三人买了飞机票，苏小娟和凌建国执意要送她去学校。一路上诸多嘱咐，教她为人处世，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凡事能忍能躲的就不要招惹。后来她安顿好了，苏小娟还舍不得走，凌意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们也担忧在心，好一顿磨蹭才回了榕城。

    她那时，也时常想家，想南方暖和的天气，想苏小娟做的饭菜，也怀念他们照顾她的日子。

    第一个节假日回家时，苏小娟把她当宝一样心疼，觉得她瘦了也黑了，在家里顿顿补肉。可假期在家待久了，苏小娟就开始烦她了，觉得她碍事，还懒得要命。

    久而久之，她往返家中与学校，一年四季里不会每逢节假日就回来，只在放寒暑假的日子才回家。

    她见过苏小娟盯着她背影眼红的样子，听过她唠唠叨叨的叮嘱声，这是母亲对孩子的疼惜与牵挂。

    现在一幕幕想来，苏小娟的嫌弃与苏小娟的关心，都让她怀念。

    而这种目光，凌意也从顾美玲的眼睛里看到，她很挂念自己的儿子。

    返程途中，凌意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快到榕城的收费站。

    “为什么一直留在榕城”凌意在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因为习惯，因为朋友和事业，因为并不想被管束在父母身边，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拥有一个独立的人格。

    “很多原因，不过现在只有一个。”程宗叶偏头一笑，凌意的头发微微卷着，睡眼惺忪。

    她也笑了，“以后多回去看看你爸妈吧，阿姨应该特别想你。”

    “好。”程宗叶答应她。

    月底时，榕城刮了一阵大风，收费站和个别公交车站台都出现了倒塌现象。凌意收到消息时，人正在科室里午睡，报到上级后，局内紧急召开了解决会议。

    天有不测风云，谁都不能料到恶劣天气会降到榕城。

    凌意不是一线城管队员，下达了任务消息后，她就在科室里写相关信息。杨洁也在联系各单位部门，办公室里无人聊天。

    华姐收到了消息，“死了两个人。”

    凌意惊恐的回头，对这个消息俨然不敢相信。

    收费站的广告牌经年未修，腐锈程度严重，大风刮来几分钟后就倒塌，压在了一辆小轿车上，里头的驾驶员和乘客当场死亡。

    凌意的脑袋短暂麻痹，她回眸看窗外的天空，乌云大作，风却已经小了。

    天气的原因，五点一过天空就黑压的厉害，沉闷的空气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凌意去停车场拿车时，刚出停车位就车一抖，左前轮瘪了胎，重心一下偏移。

    她皱着眉下车看情况，也在这刻雷雨大作，豆粒大的雨珠啪啪往下滴落。她眼睛模糊，弯着腰去看轮胎，压了好几根钉子。

    天气不好，人也跟着倒霉。她烦恼间，身边突然多了一把伞，回头一看，是马天。

    “胎爆了”马天弯弯腰去看。

    “马局长。不知道哪来的钉子。”她好奇这个，有也不会这么多根吧。

    “这场雨得下很久，我建议你明早再找维修人员来拖车。”马天提意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给凌意。

    他是真的细心，凌意致谢接过，“谢谢马局长，我会的。”

    他看了眼手表，解锁身边自己的那辆奥迪，“雨大，外面不好打车，我送你一趟。”

    他没有询问意见，对于眼下这种局势，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应下。

    奥迪车驶出单位大门时，凌意刚擦干脸，手机就响了。

    窗外的雨滴滴砸在玻璃窗上，路灯模糊串成了一条线。她接了电话，小声地回程宗叶。

    “车胎爆了，没事的不用来接我了。嗯好，我搭了我们领导的车，回去再说吧。”她说完挂了。

    车往海棠小区开，一路上凌意都拘谨。马天开了音响，问道，“喜欢听什么歌”

    他在缓解气氛，可凌意真的不大怎么听歌，领导问话时，最不能回答的就是不确定答案。

    “流行音乐。”

    马天轻轻扯起嘴角，给她放了周杰伦的歌。

    “小姑娘都爱听杰伦吧”他在问她。

    凌意回想，好像是的，周杰伦承载了大部分九零后的青春。她最初听他的歌是在童年，凌鑫买回的磁带，她无聊时能在桌前待一下午，循环听他的歌。越往大，她知道了很多优秀的歌手，可听的歌是越来越少了，因为她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五音不全的人。

    她微笑点头，“嗯，他的歌，词义都很有意义。”

    马天是八零后，听得最多的歌手是李宗盛。他笑一笑，“挺好。李宗盛的听过吗”

    李宗盛是程宗叶最喜欢的歌手，他唱过很多次给凌意天，在每一个腻在一起的夜晚，她都要让他唱歌。

    “听过，比较成熟沧桑，更有故事一点。”

    马天觉得凌意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询问的更多，就能挖掘到一些他想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情。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雨刮器来回不停歇的刷着，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

    “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差，你要是不急的话，车可以缓几天。”

    先前程宗叶在电话里说了，会在明天来拖车。她回答，“没事的，我男朋友说了，明天会来拖车。”

    马天表情顿了顿，依旧开着车。水泄不通的马路，从斑马线到另一个斑马线间，都是大大小小的车辆。

    “明天下午市里有个安全意识活动要参加，你要是手头上工作不紧要，就跟在我身边，帮我记下材料。”马天外头看了她一眼，迟了一秒才回正。

    下午的信息写完后，明天只需要修改一下，她也不敢拒绝领导的命令，答应道，“明天没有紧要工作，一切听马局长安排。”

    从马天车上下来，凌意喘了一口气，上领导的车可真是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一句话，好在马局长并未像她从梁健他们那听来的那般严肃，他是一个没有架子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