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后，凌建国就去外地工作了。得知苏小娟脚伤的事，当下让人顶了班，驾着丰田就回来了。

    凌意平常要上班，抽不出空照顾苏小娟，他爸索性就再放了四五天假，当上了家庭妇男。凌意晚上一回家，就在厨房窗户外，看见了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打开家门，果然看见了一桌子菜。

    除此之外，还有朱婷。她怀孕已有五个多月之久，肚子显怀的厉害，穿着孕妇裙坐在椅子上，跟凌意打招呼。

    “刚好，爸饭菜都烧好了。”朱婷正在放筷子。

    凌意喊了一声嫂子，换了鞋，把包放进卧室后，进了厨房帮她爸。

    “你饭煮熟了吗”她拨了几下干巴巴的饭，有点担心。

    “还不放心你爸呢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给你嫂子盛一碗。”凌建国炒了个蔬菜，颠了几勺盛在了瓷盘上，要端出去。

    凌意盛了几碗饭，跟着端到了外头。苏小娟最近享受了女皇帝的待遇，下床就有人搀扶，凌建国给她搀到了椅子上。

    “凌鑫呢怎么还没没来呢”她一出来就看凌鑫，却人影都没。

    “有点堵车，他说快到了。”朱婷先前跟他联系了，这会是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凌意听到门响，就去开了门。

    她有很久没见她哥了，凌鑫大夏天的还穿着一件长袖衫，半摞着袖子在肘关节处。

    “哥。”她喊了一声，给他拿了很久没人穿过的拖鞋。

    “小意。”他应了声，开始脱鞋。

    苏小娟唤凌鑫快点，他们入座后，一家人齐齐整整坐在了圆桌边。饭间，凌意一直捧着碗，不多说话，只听苏小娟一个劲的念叨。

    “朱婷肚子越来越大了，我看着像男孩，你在家要多注意点，照顾照顾她，周末别睡懒觉，早点起来给她做点早饭。”苏小娟吃一口就要说一句。

    凌鑫当兵的最后一年在炊事班做过，会烧菜，就是人懒，显摆的时候才会动几次手，下厨。

    “知道了妈。”他扒了两口饭，像饿极了一样。

    “吃慢点，中午在食堂吃不饱啊”苏小娟看这生猛样，真怕他噎了。

    “给你哥倒杯水。”她转了头跟凌意吩咐道。

    凌意停了筷子，瞥了眼苏小娟，这种事搁小时她会做，越长大了就越抵触，她没动。

    凌建国听了，赶紧走去厨房，一边传来，“不用喝水，我煮了汤。”

    酸萝卜老鸭汤，特地煮给朱婷喝的。苏小娟给朱婷先舀了一碗，再给凌鑫舀了一碗，就放下了大勺子。

    凌意早就习惯了，自她哥回来后，她妈从来没给她舀过汤递跟前。凌建国要给她舀一碗，她自己先抢了勺。

    “我自己来。”

    酸萝卜老鸭汤，酸爽开胃，汤汁鲜美，鸭肉不肥不柴，油分也控制的刚刚好。凌建国常年在外，不仅租了一套房，平日里饮食也爱自己意痢s盟的话来说，他生活的那个地方，饭菜都不是人吃的，城市越大，口味越差。

    “妈，小钟的钱我都还完了。”凌鑫吃了个酸萝卜，嚼在口中。

    朱婷喝汤的动作停了，放了碗看着爸妈。

    “你还这么快”苏小娟诧异。

    “世界杯的时候，我买了个球队正好挣了几万块，添了一点，就给还完了。”

    “买球你不是不赌了吗”苏小娟一听到跟赌钱有关的就觉得不吉祥，}得慌。

    “妈，买球是合法的，全民娱乐，我也买了，挣了好几千。”朱婷忙解释。

    “买个球无所谓的，我朋友他们也买了，是挣了不少，我还后悔没跟着呢。”凌建国插了一句。他工地上的同事，都有买球，挣一两万，五六万的都有，主要还是看胆量和眼光，他当时一心工作挣钱，现在想想是有些后悔。

    凌意最看不上这些东西，跟赌博一个性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个个楼顶大厦轮番等着有人跳楼。

    “别赌球了，还不是你运气好！”苏小娟再叮嘱了句，对自己儿子她还是了解的，就抱有侥幸心，索性这次没栽跟头。

    “这都半年了，你看我赌过吗我知道家里压力大，所以我也经常加班，世界杯四年才一次，难得买一次球，你别瞎紧张了。”

    苏小娟点点头，想到了她兄弟姐妹那里，还欠了几十万，一时间气又不顺了，那汤是喝光了，里头的鸭肉是一口没吃。

    吃完饭，凌意帮她爸一起洗了碗，才去客厅跟朱婷两个休息。凌建国擦手进了卧室，一同跟进去的还有凌鑫。

    朱婷在沙发上坐着，一直看着门缝，没几秒，那门就严丝合缝上了。

    “我哥最近还经常加班”凌意给她嫂子递了个水果。

    “嗯，一周加两次，还挺累的。”朱婷说的还有点心疼他，摸着肚子。

    凌意一下就笑了，看着她的肚子，像逗小孩一样说道，“小姑姑在这呢，你动一下我看看。”

    朱婷捂了捂嘴巴，放下水果，两只手隔着衣服摸肚皮，笑道，“他是会动了，只不过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我有时候都会被他惊醒，觉得太奇妙了！”

    凌意被她说得也觉得很奇妙，感叹生命的伟大，正如这个唤她小姑姑，却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侄儿。她希望这个侄儿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让她的哥哥能够成为一个肩扛重任，有责任有担当的好丈夫好爸爸和好儿子。

    这个好儿子出来了，从爸妈的卧室里抓着一个袋子，黑色的塑料袋。

    “老婆，跟爸妈打声招呼，我们回家吧。”凌鑫一出门就招朱婷，那黑色袋子他卷了几层抓在手心。

    凌意撇了撇袋子，黑色塑料袋，一般裹的不是菜市场的鱼虾，就是垃圾，亦或是一摞摞人民币。

    他们走了，凌意还坐在沙发上。

    凌建国送他们出去后，也回了沙发这，愣坐着。凌意睨了一眼凌建国，这个男人的身板，已经越发不如从前，弯着腰想心事的样子像个孤寡老人，他头上的白头发和眼角的皱纹是越来越多了。

    “染个头发去吧，显得精神点。”凌意站了起来。

    凌建国抬了头，抹了把小寸头笑道，“觉得爸老啦”

    嗯，老了，操的心实在太多了。可凌意没说出口，她嘟着嘴笑道，“才五十几呢，哪老了，我是让你多管理管理形象。”

    说完就扭了头，水汽弥漫眼眶。她进卧室后，苏小娟就出来了，她腿其实已经能走路了，就是缓慢。

    “愣坐着干嘛呢还不洗洗澡休息，赶明你还是走吧，少干一天得丢不少钱。”

    “唉…”凌建国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不知道越叹越晦气呢你挣钱不就是给儿子花的吗”

    “你这话说的，你就惯着他，可怜了小意。”

    “你烦的神大呢，她长的一副好模样，你还怕她以后享不了福啊马上你孙子要出来了，别天天操心她，操操'你儿子的心，你平时多跟他交流交流，他能不学好出去赌吗”

    “你还怪我了我天天在外面工作挣钱，你在家那肯定得你管的多啊！”

    “二百五，我懒得跟你吵…”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苏小娟抱着她在桑塔纳车上，那时她才七岁不到，跟着她拜年，晚饭后在车上等爸爸过来。

    “凌意以后啊，嫁个好人家，将来多照顾照顾哥哥好不好啊”

    凌意不解，一般不都是哥哥照顾妹妹吗她稚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凌意是个好孩子啊，好孩子长大就要照顾兄弟姐妹和爸爸妈妈的，你说对不对”

    凌意当然觉得对，她一直都是好孩子，当她天真无邪，不掺杂半点其他念头重重颔首时，她以为苏小娟是爱她多过哥哥的。

    只有爱一个人才希望他变得越来越好。

    宁雅是在一星期后离开了刘然的工作室，进来时为她开了欢迎会，离别时，也定要吃一顿散伙饭。

    “工作上有麻烦，可以找我。”

    人都快走光了，刘然才跟着她去停车场取车。

    “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就是死对头，我只会让你有麻烦。”宁雅头也不回走在他前面。

    刘然是希望她能够放手一搏的，他眼中的宁雅不畏惧世事，水来她掩，兵来她挡。

    “好，我等着。”一句听似挑衅的话，让宁雅停住了脚步。

    回头，看着刘然，她快吐道，“还有话要说吗”

    有或无，都不应该是今夜。刘然点点头，冲她微笑招手，“晚安。”

    一句晚安而已。宁雅笑笑，甩甩脑后的头发，上车驶出了这阴凉郁闷的地下车库。

    这夜，怀有心思的不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