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速写本

作品:《我和同桌相看两厌

    俞白看着杀猪菜,忽然觉得杀猪菜叫杀猪菜,名字很恰当,他看到这一圈红色的猪血,就能自动补全完杀猪的场景。

    阿姨摆了一碗蘸料到俞白和陈非誉中间:“蘸着吃哦。”

    俞白看向陈非誉:“你尝尝”

    陈非誉乐了,觉得俞白对食物的认真很可爱:“那我尝尝。”

    陈非誉先夹了一块猪血,原本以为一夹就散的血,因为外头裹了一层猪大肠,让陈非誉很容易地夹了起来。

    陈非誉用勺子接住这一块血肠,放到蘸料里蘸了蘸。

    蘸料的颜色像酱油,上头还撒了切好的蒜粒。

    陈非誉吃了一口血肠,仔细嚼了嚼,给出俞白反馈:“味道还行,这个蘸料不错。”

    俞白将信将疑地也夹起一块血肠,在蘸料里打了个滚,蘸得透透的了,才放到嘴里。俞白半晌才咽下一半血肠,他皱着眉头评价:“我觉得有点腥。”

    血肠的味道很明显,没有被蘸料盖住,俞白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陈非誉又夹了一块血肠:“我还蛮喜欢这个味道的,血肠我来吃,你尝尝五花肉。”

    俞白不抱什么希望的夹起一块五花肉,然后蘸了料,放进嘴里,惊讶地说:“唔,五花肉好吃!”

    炖出来的五花肉和俞白往常吃过的搁油盐爆炒的五花肉不一样,炖菜里极大的保留了食材原本的味道,这个五花肉肥瘦相间,口感嫩滑,蘸了东北特色的蘸料,入口十分爽利。

    阿姨来上炒时蔬的时候,顺带说了一句:“五花肉要和酸菜一起卷着吃才好吃哦。”

    俞白又夹了一筷子酸菜和五花肉,在蘸料里过了过,就一口包到了嘴巴里。

    这一口肉和菜在嘴巴里极富有层次感,先是酸菜的刺激,然后是蘸料的香味,最后是五花肉本来的味道,吃完以后,俞白奇异地获得了一种满足感。

    “你快尝尝这个五花肉和酸菜,绝了!”俞白虽然不待见血肠,但对酸菜和五花肉是实在喜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份美味分享给陈非誉。

    陈非誉也卷着五花肉和酸菜,微微蘸了点蘸料,一口送入嘴里,满足地吞了下去:“爽啊。”

    俞白在那一瞬间觉得,如果要给幸福的味道下一个定义,他要提名酸菜和五花肉一起吃。东北这个酸菜真是一绝,和他在南方吃到过的所有腌制酸菜味道全部一样,特别爽快。

    陈非誉拿勺子舀了些小鸡炖蘑菇的汤泡到饭里,告诉俞白:“你拿这个汤泡饭,也特别好吃!”

    俞白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眉和眼都舒展开了:“太幸福了。”

    貌不惊人的东北菜,吃起来有一种满满当当的幸福感。分量实在,做法简单,味道保留住食材原本的鲜美,每一口塞到嘴里,都特别满足。

    俞白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心灵鸡汤,原文大概是,美食和风景可以抵御全世界所有的悲伤,他觉得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至少,在塞满肚子以后,俞白已经把因为初到陌生环境里的茫然无措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和俞白在吃饱喝足以后,离开了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陈非誉笑眯眯地在收银台结账后与阿姨告别:“今天的饭菜都非常好吃,谢谢阿姨。”

    阿姨喜欢陈非誉喜欢的不得了,直接把他们俩这顿饭的零头抹了,还一个劲儿地说:“下次再来啊。”

    俞白和陈非誉决定,等到从长春回岳市的时候,一定要再来吃一次陈阿姨东北家常菜,下一次,要尝一尝没有吃过的其他菜。

    回到酒店,俞白让陈非誉先去洗澡,他则从行李箱里拿出速写本,盘腿坐到床上开始画画。

    陈非誉洗完澡出来,直接爬到了俞白的那张床上,把脑袋凑到俞白肩上,看着俞白的画:“在画什么”

    刚从浴室出来的陈非誉身上还带着热乎乎的水汽,忽然靠过来,好像要把俞白给烫着了。

    俞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直接仰倒在了床上,倒下去的时候俞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紧紧抓住速写本。

    陈非誉顺势俯身,整个人覆在了俞白身前。他低下头,和俞白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好像就要挨上嘴唇。

    陈非誉的头发还没有吹,湿漉漉地滴下水滴,滑过俞白的脸颊,落到俞白的脖颈里。

    俞白在陈非誉靠过来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他想避开陈非誉的目光,但那是他的心上人,又哪里避得开。

    陈非誉伸手,拇指从俞白的脸颊上摩挲过去,沿着他头发上落下来的那滴水痕,缓缓落到俞白白皙的脖颈处,水滴已经没了痕迹,陈非誉的手却舍不得离开。

    俞白想起了陈非誉捂住他眼睛的那个夜晚,他们也同样睡在一张床上,他的手指也摸索着拂去了陈非誉脸颊上的眼泪。

    又一滴水珠子落到了俞白的鼻尖上。

    陈非誉头又低了些,两个人直接鼻尖挨上了鼻尖,陈非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小小的一滴水,就这样消失在了两人的温度里。

    俞白被撩得要了命,心里头就算有道马奇诺防线,这会儿也塌得连灰都不剩了。

    “擦一擦水。”

    陈非誉的声音低沉,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很轻,像低声呢喃,又像是想要把每一个字都刻到俞白的魂灵深处。

    说话的时候,陈非誉的鼻子还对着俞白的鼻子,嘴唇还挨着俞白的嘴唇,他每说一个字,就像一个吻落在俞白的唇上。

    俞白快要把硬纸板的速写本抓住五道深深的指痕来。

    俞白觉得自己溺水了。

    陈非誉也靠在了床头,他伸手握住俞白的手腕,探进俞白的掌心,温柔地将俞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速写本上拿开。

    他自己扣住了俞白的手,另一只手则拿起速写本,放到自己和俞白眼前:“俞哥画了什么”

    陈非誉猜,他会在俞白的画册里看到高铁上的那场落日,看到熙攘的长春火车站。

    但陈非誉先看到的是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

    笑起来很温柔的阿姨手上端着一盘炒时蔬,桌子上摆了锅包肉、小鸡炖蘑菇、杀猪菜和两碗米饭。

    只是简单的线条,很多细节都还没勾勒完整,但陈非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吃饭的时候,很温暖的家常菜馆。

    “画得真好看。”陈非誉真心实意地赞叹。

    陈非誉喜欢看俞白的速写本,那是俞白眼里生活的模样,俞白看到的世界其实特别美好,连附中后面那个小山坡开了几朵花,他都注意得到。

    速写本到了跟前,俞白终于回过了神,他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从陈非誉手里抢过速写本,收到抽屉里。然后俞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一只拖鞋,提着一只拖鞋,踉跄着连跑带跳进了浴室。

    “我……我去洗澡。”

    “嘭”地一声,俞白重重地关上浴室门。

    浴室里有一面特别大的镜子,俞白终于穿好鞋,他两手撑在盥洗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镜子里的人眼角潮红,呼吸急促,透过面皮,都能猜到他胸膛底下的那颗心乱成了什么样子。

    俞白没敢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他扯开浴室的帘子,脱掉了衣服,躲进了浴室里。

    淋浴喷头的水冲下来,俞白闭上了眼睛。

    他今天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体――他会因为一个同性的靠近脸红心跳,他会因为一个同性的撩拨而产生欲望。

    那是他喜欢的人。

    从前俞白只感觉到喜欢,感觉到心动,今天他感觉到了性,感觉到了欲望。

    他伸手抚摸到身体里发硬的地方,羞耻地用手纾解这份欲望。只要想到陈非誉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俞白就刺激的不行。

    俞白把水声开到最大,压低的声被水声吞没。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到自己,害怕看到光,害怕看到陈非誉。

    傅医生说谈论性不羞耻,可傅医生没告诉过俞白,想着喜欢的对象自丨慰,羞不羞耻。

    俞白在浴室里发了好久的呆,直到陈非誉叩响浴室的门。

    “俞哥。”

    “俞哥。”

    俞白关掉了水,扯了块浴巾披到身上:“怎么了”

    陈非誉问:“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带睡衣进来,所以不愿意出来了”

    俞白刚想说不是,是因为想你想到不敢出来,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确实没带换洗衣服进来。

    俞白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

    还是陈非誉先开口:“你的睡衣在哪里,我帮你拿吧”

    “谢谢。”俞白摸了摸鼻子,有些气闷,“就在箱子里面,有拉链的那一层。”

    陈非誉应了声好,就去帮俞白拿干净的睡衣和内裤。这次递衣服,仿佛是察觉到了俞白的不自在,陈非誉连脸都没在俞白跟前露一下,特别规矩的把衣服递进去就转身走了。

    “记得出来吹干头发。”陈非誉最后叮嘱了一句。

    俞白没有答话,他想,那刚刚你怎么不记得吹干头发。

    俞白换好衣服,一边吹头发一边想,陈非誉是不是也喜欢他呢

    不是喜欢好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带着欲望的喜欢。

    俞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陈非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只留着一盏床头灯,闭着眼睛的模样安静又温柔。

    “晚安。”俞白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