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作品:《朕不抽烟,朕烫头

    祁欢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安安稳稳活到了十九岁,除了爹不疼娘早死,没碰到过什么大挫折。

    生平唯一一个大跟头,就是栽在傅予湛手里头。

    说起这个傅予湛,人生头二十年就可以洋洋洒洒可以写上十来张纸。他本是布衣出身,生来早慧,五岁作诗七岁写赋,十三岁状元及第小登科。之后更是扶摇直上,只花了四年成了恭国史上最年轻的元辅,堪称传奇。

    不过这位传奇的人生在二十岁这年骤然改变。

    问题就出在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

    彼时宣景帝最疼爱的女儿丰宁还没有远嫁,不知怎么地看上了傅予湛,寻死觅活要嫁给他。依照宣景帝的强盗作风,自然是大手一挥下旨赐婚了。

    结果,这位传奇为他的奇幻人生画上了一个堪称完美的休止符――他拒婚了!任凭宣景帝威逼利诱,他索性官袍一脱要罢官,实乃威武不能屈的典范!

    最后宣景帝恼羞成怒,随便寻了个由头将他罢免,贬出了汴京。

    四年过去,这位孤高傲岸的元辅大人早就成了天山雪莲一般的存在,就差羽化飞升了。

    小太监常魏插嘴道:“那公主您是怎么和他结仇的”

    祁欢托腮叹一口气:“本公主有幸,曾经在这位元辅大人门下读过两月书。”

    常魏瞪大眼,更是疑惑了。

    祁欢捶胸顿足:“他两个月打断了六根戒尺!紫檀木做的戒尺啊!”

    直到今天她还记得那一指厚的木尺打下来时候的疾劲风声!

    “啊――”常魏下意识去摸屁股。

    这位阔别汴京多年的元辅大人还没回京,就在祁欢不遗余力的抹黑下成了个暴虐扭曲的酷吏。

    ……………………

    先帝甍逝,依礼要由储君守灵三日,暂停朝政。可是到了祁欢这,三日生生变成了七日。

    她捧着酸痛的膝盖蜷在棺椁前,指着常安:“你说!是不是傅予湛派你来折磨我的!”

    宣景帝去的当夜就传出首辅入宫暂居暖阁的消息,整整三天过去,她愣是没见到一面!

    好家伙!这还不是帝师呢就敢给她下绊子了!祁欢撸起袖子颤颤巍巍就要起来和他单挑去,被常魏良言合抱住,死死劝诫,什么殿下三思啊,什么不和小人一般见识啊云云。

    祁欢本来就是做做样子,顺坡就下来了,只一双杏眸冷冷睨着常安。

    常安抹一把汗,低声附过去说了一通。

    祁欢瞪大眼睛,然后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感情傅予湛还没进宫呐!不过怕先帝去得突然,宫里只有她一人镇不住场子,这才唱了一出空城计摄敌。

    祁欢两手一摊,仰面倒在蒲团上:“你早说啊!累死我了!”

    常安抽抽嘴角:“傅大人递来消息,不日就能入宫觐见。殿下您……”

    祁欢嗖地一声把刚蹬掉的鞋穿回去,笔挺笔挺地跪好,还像模像样地抽噎了两声。

    常魏常安等人:“……”

    祁欢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太怂了,清清嗓子,对常安道:“你把暖阁好好拾掇了,到时候去宫门口迎一迎傅予湛,就说本宫悲伤过度不想见客,让他自己歇着,登基大典前再来见我。”

    “是。”

    四月的深夜还有点冷,凉气从窗柩缝隙里透进来,吹在祁欢皙白的后颈,就跟有人在后面吹气似的邪气。

    她狠狠一个哆嗦,从瞌睡里醒了过来,看一眼殿中漏刻,已经接近亥时了。身后边常魏和良言歪歪扭扭靠在桌边,睡得昏天暗地。

    祁欢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头静悄悄的,也没听见暖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转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软着腿走到棺椁边,踮脚往里边看了一眼。

    虽然太医院用药抑制了尸身腐烂,可宣景帝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已经透出了青灰的颜色,在夜半深更猛地一瞧真是吓人得很。

    祁欢咽了口口水,伸手在宣景帝手臂内侧摸了半天,抽出一个包袱来,低声喃喃:“要是您老拿出当年宠丰宁那股劲的一半来对我,这烫人的皇位我没准就坐了……放心,我会把祁瑞养好,让他给你老祁家传宗接代,没准二十年后还能玩个复辟什么的……”

    原本,祁欢对于宣景帝传召傅予湛回京辅政的作为很是费解,他就不怕傅予湛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吗

    跪了小半天突然就想明白了――靠!他腿一蹬眼一闭下去见了,留在这被报复的人是她啊!

    祁欢自认为没有舍身为国的烈士情怀,当然要趁早溜了。

    她一脚踹醒一个,领着常魏和良言偷偷摸摸绕过御林军往皇宫偏门走。

    常魏一路哆嗦着:“殿、殿下,这可是死罪啊!”

    祁欢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露出防身的短匕:“要么跟本宫走,要么就地处决,你选一个!”

    “呜呜呜呜……”

    三人换了装埋头低调地走到神武门,果然被御林军拦下。

    良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腰牌,凑到那小哥耳边:“殿下嘴馋,奴婢们奉旨出宫采买些民间吃食,这不是先帝初崩,这种事不好声张……”

    侍卫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盘问了几句,还是放他们出去了。心里还想着皇帝陛下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挑了这么个吃货继位,国之不幸啊!

    祁欢和良言对视一眼,唇角一勾,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啊!啧啧,宫里的御林军太弱了。

    两人踏着小碎步拖着常魏出了宫门,清凉的晚风拂面,吐纳间都是自由的味道。

    夜幕四合,身后零零星星的宫灯渐行渐远,连同那片四方天地被抛在脑后。

    祁欢按着雀跃的心口,恨不得仰天长笑两声。等过两天傅予湛回来,看到人去楼空的养心殿,看他去哪里生个储君出来!对了,祁瑞也要趁早偷出去,不能让他受傅小人的摧残……

    祁欢抱着怀里细软兀自意淫着,走出一截才意识到身边两人骤然停下的脚步,皱眉:“怎么了”

    常魏和良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指头,哭丧似的说:“完了……”

    祁欢心里一咯噔,回头看去,一辆青木马车踏着汉白玉宫道辘辘行来,朴素的车厢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不过须臾,马车哒哒停在三人十步开外。驾马的小厮利落地跳下车,垂头恭恭敬敬掀开了帘子。

    祁欢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

    昏暗的天色中,一抹黑影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衬得远处点点灯火璀璨非常。

    四目相对,祁欢蹭地一声护住凤臀连连后退,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傅傅傅老师……”

    傅予湛没作声,只淡淡地盯着她看,直把祁欢看得心肝胆颤,这才不紧不慢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