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作品:《反攻学渣》 接近正午的太阳把跑道晒出了一股胶皮味儿,刘晴带着两包瓜子从看台那边溜达过来,高空投物一样把瓜子准确无误地投递到了胡谦和徐娇娇怀里,顺手撸了把胡胖子脑袋上的杂毛,“了不起啊,凭一己之力杠翻了教导主任,刚张主任过来好好‘表扬’了我一番,说咱班的团结团出了新高度。”
说完,又捋了把旁边祁远和陶安然的脑袋毛,“不错,有团队精神,在你们的共同努力下,咱班摘得了男子一千五百米季军,值得鼓励。”
陶安然哭笑不得地仰面看着他们班年轻的刘妈,祁远不怕死地递了瓶矿泉水过去,“您辛苦了。”
胡谦一副要上刑场的丧模样,垂着脑袋道:“这事不赖班长,是我撺掇她去的,我们也没想跟主任吵架……可二班那孙……同学,缺乏竞技精神,专门使坏,不取消他成绩不足以平民愤啊。”
徐娇娇站起来,侧身挡住了在座的三位,“刘老师,是我一时冲动才拿着视频去找主任的。可既然是比赛,就得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难道不是吗”
刘晴目光在小崽子们脸上转了一圈,笑起来,“一个个急赤白脸的,我批评你们了吗”
徐娇娇和胡谦对视一眼,这还真没有,就是有点挖苦讽刺。
“知道维护自己权益,保护比赛公正这都没错,但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班主任在后面坐着”刘晴轻轻叹了口气,“我可是块非常好用的后盾,下次别忘了带上。”
崽子们面面相觑,刘晴两手掐着腰,哈地笑了声,“我看那位地中海不顺眼很久了。”
――主席台上的“地中海”就只有一位,那锃亮的脑门非教导主任莫属。
她声音不高,但离她近的陶安然几个还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刘晴放远的目光收回来,垂目道:“中午咱们班在食堂聚餐,娇娇你组织一下,饮料和肉菜算我的,奖励你们旗开得胜,为班级争光。”
这话听着倒是鼓舞人心,但陶安然总觉得刘晴神色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好像憋着一股怒气,找不着合适的宣泄口,只好任其四处冒头。
刘晴给了徐娇娇五百块钱,午饭以后多退少补。
班主任请客这样的好事大家当然不会错过,女子八百米结束以后,大家把椅子在自己班的范围里一圈,浩浩荡荡奔向食堂。
一帮人向前冲的途中,胡谦还在他们的群里发了几张照片,惹得高三两个在里面鬼哭狼嚎――
吴朋:“是人吗就问你们是人吗!”
肖英俊:“马上下课,你小子别跑。”
临近高考,这二位已经许久没有参加他们群的活动了,被考试的大刀悬在脖子上的两人正在魔化边缘疯狂试探,作妖的胡胖胖瞬间成了送到嘴边的肥肉。十分钟后,下课铃打响,吴朋和肖英俊成为高三第一波冲到食堂的战士,胡谦被两人毫不留情地叼走,挨了一顿暴揍。
祁远歪在陶安然肩上看热闹,手里还拿着两根烤串,隔空对战局“指点江山”,生怕胖子少挨一巴掌。
陶安然用筷子戳他手心,“你中化骨绵掌了”
祁远把烤串递到他嘴边,“喏,咬一口。你刚说什么掌”
李浩坐在对面直叹气,“陶神说你没骨头,是不是傻!”
“是么”祁远悄悄伸手在陶安然腰上捏了下,然后坐直了得意地看着对方渐红的耳廓,叼着烤串笑起来。
“我靠老祁你笑得太恶心了,我要去吐一会儿。”李浩撇开嘴角,立马端起餐盘往边上挪了两个座儿,“大桥你往那边挪挪,我感觉我要瞎了。”
张天桥嘴里咬着肉片,“你干啥你干啥,我肉要掉了!”
祁远望着自己的小伙伴冷笑一声,心说等你追女孩时候看我怎么嘲笑你。
李浩收到大佬并不友善的目光,心里哀叹一声――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像个对着同性耍流氓的变态
变态一般很难对自己有充分的认识,所以祁远在用餐的后半段干脆把陶安然崴伤那只脚搬起来,搭在自己腿上,并对其他人宣布,这样有利于消肿。
李浩觉得自己已经没眼看了,捂着脸在旁边仿佛牙疼;陶安然黑着脸,冷漠地低头玩手机;张天桥在边上打瞌睡,毫无所察;如愿以偿挨了一顿暴打的胡谦一直偷眼瞄着气氛古怪的俩人,然后摸出手机来给祁远发了条微信。
胡大胖:你什么情况
祁远:什么什么情况
胡大胖:别他妈装傻,你和陶神。
祁远一勾唇,笑得非常贱,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昧着良心回:没情况。
“操!”胡胖胖同学现场发来一条语音。
缓了一会儿,胖子又耐着性子追问:你去年喝多了说你喜欢男人,真的假的
祁远:你傻逼吗
胡大胖:说正事呢,你能像个人么!
祁远:真的。
“……”胡胖胖有一瞬间是窒息的,脑神经集体跳起了踢踏舞,先是闪过了去年祁远喝多了瞎逼吹的那个场景,紧接着是杨亮在种太阳基地和那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情形――他这枚硕果仅存的发小,就这么弯了
这世界有点魔幻。
下一刻,胡胖胖猛地转头,一双眼紧盯着李浩后脑勺,仿佛要在上面凿出俩窟窿来。
胡大胖:这逼知道吗
祁远琢磨了片刻,回道:不好说。
不好说是几个意思
胡谦深觉自己小小年纪就有秃头的危险――交友不慎。
合着祁远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把性取向过于小众当回事,没打算藏着掖着,别人爱知道不知道。
看不出来当然皆大欢喜,看出来也毫不畏惧,胡谦深吸一口气,对他挑起大拇指:您可真牛逼。
祁远一笑,过誉了。
笑完,低头很顺手地帮男朋友揉腿,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应该。
――反正手和腿都在桌下面,谁没事在桌底趴着。
也不是,仿佛曾经有首歌唱的就是“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说不好是什么癖好。
捏到一半,忽然被陶安然半路把手给捉了。细长的手指摁在他腕骨上,指腹微凉,却仿佛带着小火苗,从他手腕上一路烧过去,让人躁得慌。
这个年纪啊,真是随便搭搭手都能撩出火。
祁远慢慢呼出口气,低声在他耳边道:“怎么了是不是捏疼了”
陶安然把他爪子拎到一边,说:“西门那边两桌人已经盯了咱们不下五分钟了。”
祁远手一僵,旋即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那边交头接耳叽叽歪歪的七八个人。他皱了下眉,和陶安然拉开一点距离,不动声色轻轻把他腿放下了,然后轻声问:“你很介意”
陶安然迎上他的目光,“说不上介意,但也不想因为这个被人指指点点。”
祁远看着他,忽的一笑,说:“知道了。”
陶安然却有点困惑,心说他知道什么了
接下来的这半天里,祁远整个人都不大对劲,像是被摁了重置开关,一秒钟回到初始状态――陶安然第一次碰见他跟别人打架,就是这么一张冷到骨子里的脸。
下午祁远还有跳高和百米,张天桥赵翔他们也分别有项目,就连弱不禁风的孙不凡都报了跳远。
陶安然瘸着一只脚,趴在栏杆上,当了个安静的看客,旁边胡胖胖热情高涨,甩着校服给高二六的同学们加油鼓劲儿。
祁远站在跳高场地边,远远向陶安然这边看过来。
陶安然两条胳膊撑在热得有些烫手的铁栏杆上,下巴搁在胳膊肘上和他对视。
实际上,以他们现在这个距离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能从外形分辨出是自己要找的人已经相当不容易。
但两人不知怎的就是较上劲了,几乎有些凶狠地盯着对方,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拼命一样。
陶安然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仿佛是心里有某种粉饰过的东西突然被揭开了美好的伪装,露出了不堪的内核,他既愤怒惭愧又闹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看着祁远的时候,那种纠结的滋味几乎达到了顶峰,抑制不住地要冲出来。
很快,祁远被叫到了等待区,陶安然看着他的准备动作,一直还算平静的心忽然蹦q到了嗓子眼,大有要从嘴里离家出走的态势。
他站直了,紧盯着那个高挑矫捷的身影,从视觉传递到内心,是满满的饱胀感,像是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了,哪怕前面那位同学也是一样的弹跳力惊人,可他就是觉得不如那个人耀眼。
他的助跑、起跳、过杆,每一个动作都像被精确计算过的,非常完美也非常……帅。
陶安然嘴角轻轻翘起来,拿起一直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手机光明正地偷拍了一张。对面人似乎有所察觉,顶着阳光转回头,两手插着口袋,冷酷的表情里带着些无奈的纵容。
照片出来的效果意外地好,干净利落的少年,披着淡金的光,朝气蓬勃。
糟糕的是,这位少年可能有点生气。
“陶神,你发什么勒嗯……啊,拍的老祁啊,还挺……帅。”胡谦凑过来,往手机屏上瞥了眼,顿时又想起祁远中午在食堂说的那一串骚话,感觉有点牙疼。
陶安然转过头,眯眼打量了一番胖胖,“帮我个忙吧。”
胡谦笑眯眯的,“你说。”
“帮我和祁远请个假,我俩早走两小时。”
胖胖张张嘴,目光逡巡了一圈,咬牙道:“行。”
运动会这天下午不用上自习,比赛结束领完奖就能回家撒欢儿,但提前走人还是跟旷课没多大差别,只不过人没在教室里,不明显而已。
陶安然向徐娇娇要来钥匙,一瘸一拐回了教室,再步履蹒跚地背着俩书包走回来。另一边,祁远已经跑完了百米,拿了第二,正满世界地找他。
赛后领奖的事儿陶安然交给了张天桥,自己溜着看台边拉住了风风火火要往外走的祁远,把他吓了一跳。
“从哪冒出来的”把他肩膀上书包接过去,“猫一样,不声不响的。”
陶安然一笑,“走吧。”
祁远:“走哪儿”
陶安然:“出去。”
祁远低头看了眼他趿拉着的运动鞋,“就您这样还打算翻墙”
陶安然抬抬腿,“没事儿。”
祁远叹气,把书包背好了,然后像举着个易燃易爆品一样把胳膊伸得老远扶住了陶安然,非常地“避嫌”。
陶安然看看他,心里酸不溜丢的不是滋味。不过这会儿也品出来了,他中午不经意的那句话,大约是刺着祁远了,要不也不会这么暗搓搓地跟他较劲。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翻出了学校的监控死角,也没找着开口的机会。
绕开了围栏,陶安然险些被冬青绊倒,祁远刷地一把拉住了他,“那什么……这边没人,还是我扶着你吧。”
陶安然贴着他站稳了,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下,“你知道我中午不是那个意思。”
祁远看着他垂下的浓密的睫毛,看出了心虚的味道,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意思,和杨亮对他男朋友是一个意思”,可临到出声,又不忍心了,像是自己已经把他拉下泥潭,却还要扯着他共赴黄泉一样。
“我没事。”他闷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委屈的情绪忽然席卷而来,海啸一样把他包裹住了。
身边人轻而缓地叹了声,像是要说什么,但却变成低低一声惊呼,“杨老师”
祁远茫然抬头,随即呆了下,心说白天不说人,半夜不说鬼,敢情还真不是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