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捉虫)

作品:《反攻学渣

    谁也没想到男同学们犁地到一半居然玩起了叠罗汉,远处不明真相的群众当即爆发一阵哄笑,叉着腰望过来,现场表演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近处的胡谦和张天桥第一个反应过来,胖子和大高个儿用出人意料的灵活度从另外两边冲过来,在徐娇娇和另一个女生吃力地拽他们仨的时候,及时搭了把手。

    搭在最上面的陶安然最先手脚并用滚了下来,狼狈地滚了满脸土,转过手就要去拉祁远,不过祁远手脚快,没等他们帮忙,已经撑着地面和……李浩站起来了。

    李浩躺在下面猛倒了两口气,“缺德啊……老祁,你这是把人杀了还嫌不够……人都你埋了你他妈又补两刀。”

    张天桥探头看了一眼,跟胡谦说:“他还能哔哔,没事。”

    李浩:“……”说好的兄弟情呢你们来的路上喂狗了吧

    没等几个人开始划分阵营互怼,刘晴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冲过来了。

    胡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关键时刻抛弃兄弟,和张天桥俩人双双遁了。李浩同组的孙不凡倒是逆向而行,在刘晴过来的时候往前走了两步,确保老师待会儿训人时候能看见他。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干活都能干到土里面去,想把自己一块儿种了吗好玩么有趣么,”人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一眼灰头土脸的三只崽,“舒坦了吗”

    舒坦当然是不舒坦的,陶安然觉得自己右腰子挂在腹腔里摇摇欲坠,非常危险,只好两手扶腰,形象非常垮塌。反观祁远,爬起来之后就没事人一样,仿佛被这一跤摔出了心旷神怡来。

    陶安然看他一眼,觉得他病入膏肓,大约药石无医了。

    刘晴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年级第一眼,“摔哪了去,医务室看看去。”

    祁远看一眼揉腰的陶安然,在他说话前替他答了,“可能摔着肾了。”

    刘晴:“……”少说两句吧,没人拿你当哑巴。

    陶安然黑着脸,默默把手放下了――当着众人说自己肾没准要虚一阵,里子面子全都掉光了。

    祁远伸手一拉陶安然,自告奋勇,“我带他去医务室,我认识。”

    刘晴抬手点点他,“哪都有你。等陶安然看完大夫,你给我回来跑圈,后面操场,跑十圈。”

    祁远笑呵呵一敬礼,“遵命。”

    李浩在后面举起手,“老、老师,我也、也要去。”

    刘晴瞥一眼红光满面的熊孩子,“去什么去,你也伤着肾了”

    李浩脸色瞬间便秘一样,“那倒没有。”

    “没有给我犁地去,就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我看你们几个小时能干完。”刘晴气不顺地扫过后面一胖一高俩看热闹的,拿着手里折叠的遮阳帽在胡胖胖厚实的肩上一敲,“别杵着,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的,不是一身懒筋就是一身懒肉。”

    无辜躺枪的同学们:“……”

    刘晴迈过田垄,刚要回树下凉棚接着喝大叶茶,冷不防看见瘦削细俏的孙不凡正眼巴巴望着她。脚下一顿,刘晴又转回来,话音里硝烟散尽,只余下难得的温和,“怎么了不凡有话跟老师说吗”

    孙不凡点点头,看一眼后面正和徐娇娇两人扶起犁的李浩,低声道:“老师,我想换个小组……也想换间宿舍。”

    刘晴抬起头,看看正冲着徐娇娇龇牙咧嘴表柔弱的李浩,又看看另一边无情耻笑他的胡谦和张天桥,问:“咱们宿舍里现在没有空位,要换的话就得把另外的同学和你对调,所以,你得告诉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孙不凡张张嘴,欲言又止,眉心拧成个疙瘩,看上去十分为难。

    刘晴一笑,心下了然,“现在想不好也没关系,老师一直都在基地,你随时能来找我说明情况。”

    刘晴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有什么心事你可以来找老师唠唠,至于换不换宿舍,那得看情况。

    孙不凡攥了拳又松开,心里的矛盾全写在了脸上。他一方面不想和那些仗势欺人的王八蛋住在同一屋檐下,一方面又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当个没骨头的告状精,这么一来二去,就失去了和刘晴再据理力争几句的机会,等他回过神,他的“救星”已经走回凉棚下。

    春日里略显稀薄的阳光洒在少年过分苍白的面容上,让人有种他要被光线破皮搓骨的错觉,显得像个闯进人类世界的吸血鬼。

    孙不凡甩甩手,望了眼远处边走边互相打闹的祁远和陶安然,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停了片刻,才拎起手边的锄头向李浩他们走过去。

    长长的一片树荫下,祁远勾着陶安然肩,“等回去了,我请你吃烤羊腰,补补。”

    陶安然觑他一眼,“行啊,那麻烦再来点牛鞭。”

    祁远瞪大眼,“你懂的挺多啊小少年,说吧,是不是跟着胡肥肥都学坏了。”

    陶安然叹口气,右腰隐隐作痛,看看始作俑者,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要不拉我那一下,我能闪了腰吗”

    祁远挑眉,“那我眼看着你和李浩上演偶像剧么”

    陶安然一头雾水,“什么偶像剧”

    祁远用两只手进行了生动的表演,“就那种你下我上,吧唧一摔,顺便接个吻的。”

    “……”陶安然一胳膊肘怼过去,“接你大爷。”

    祁远一蹦三尺高,跳着蹿出去两三米远。

    陶安然运了口气,把手一抬,眉一皱,说:“快来扶我一把,不行了。”

    祁远一怔,登时给吓了个结实,顾不上凑过去是不是要挨打,慌忙把陶安然给架住了。

    他抓着陶安然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拇指在他掌心刮了下,沾了一片冷汗,他脚下一顿,侧目看着陶安然,“别走了,我背你。”

    不等陶安然拒绝,他一拉一拽,就把人背上了肩。

    风迎面吹来,带起了祁远身上干净好闻的皂粉味,陶安然鼻尖轻动,莫名觉得这种普普通通的气味有种非凡的吸引力,让人止不住地想闻一闻,把它变成嗅觉记忆,刻进脑子里。

    少年的肩胛骨如羽翼舒展,隔着三层衣服依然能被手掌描摹出好看的形状来。陶安然微凉的手掌从祁远后背滑过,半松不紧地搭在他脖侧。

    这一丝丝凉倘若放在平时,那对祁远来说比蚊子叮还不如,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时半刻他全身的神经元都像被调动起来了,敏锐得可怕。陶安然的手方才挨过来,他就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两条胳膊险些松开把陶安然摔个屁股蹲。

    祁远磨磨牙尖,心想:“真想把他作怪的爪子拉过来拿戒尺抽两下。”

    想归想,手上还是下意识紧了紧――真要把人摔了,那伤的可就不止肾了,光吃腰子是补不回来的。

    种太阳基地的医务室在宿舍楼,说是医务室,其实就管治治跌打损伤,真要有别的问题,立马就得叫120了。

    负责医务室的是位年过花甲的大爷,大爷头发花白,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老花镜,眼睛翻上来看人和翻下去看报是两种体量的眼仁,视觉效果非常震撼。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大爷抬眼看过去,就见两个小伙子,一个背着另一个,风风火火进来了。

    “大夫,他腰伤了。”背人的那个说。

    他背上那个不轻不重砸了他肩头一下,“放我下来。”

    大爷当下报纸,摘了老花镜,慢吞吞站起来,一指旁边的检查床,“坐上去吧。”

    祁远轻手轻脚把陶安然放下,垂手立在一边,感觉自己在大爷一步一悠的步伐中呼吸都快停顿了。

    “喏,擦汗。”

    冷不丁的,陶安然递过来一张纸,祁远怔了下,接过来捏住了,反应了小片刻,才想起来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抹掉。

    “别乱动,先躺下。”大爷向着陶安然发话。

    陶安然只好老老实实在窄床上仰面躺下。

    躺下以后陶安然想,折腾这一趟干什么呢,其实腰虽然闪了下,但并没多严重,方才走过来的路上已经不怎么疼了。

    不过这种脱离集体干点别的事的感觉挺不错,有种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愉悦。

    陶安然开始理解那些逃课的同志们为什么热衷于逃课了,一来是外面有比课堂里更有趣的东西,二来是不守纪律会带来一种奇妙的刺激。

    正想着,大爷的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按了下来。

    沿着肋骨向下,每一个可能发生问题的脏器位置都没放过。

    大爷检查得相当认真,陶安然却仿佛被上刑――实在太痒,尤其腰侧那一块,几乎大爷按一下他就要条件反射地弹一下。

    陶安然像条砧板上的鱼,做着挨刀前最后的挣扎。

    祁远站在他对面,拿出手机,无声地抓拍了一摞,然后优哉游哉地欣赏手机里被定格的画面。

    五分钟后,大爷放过了陶安然,慢悠悠地说:“看着是没什么事,我给你开张假条,休息半天。”

    陶安然把掀起的上衣扒拉下来,用眼神削了祁远一刀,对大爷道了谢。

    “要还有不舒服就及时来,”大爷把假条递给他,“回宿舍躺着吧。”

    大好时光,陶安然当然不肯在屋里窝着,他上楼拿了高考英语拓展词汇表,又拿了本草稿,就和祁远一起回操场去了。

    陶安然把假条交了,就坐在边上背单词,背到一半,余光里瞥见个人影向他走过来,不过靠近他以后就停住了,相面似的盯着他看。

    陶安然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学委孙不凡。

    他这个人不笑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种生人勿扰的气质,让人距离他三米就能自动转向,失去来和他搭讪的勇气。

    不过孙不凡不是普通人那一拨的,起码他自己没把自己算成是“平凡人”。

    “我想跟你聊两句。”孙不凡说。

    陶安然看看他,大约猜到这位要说什么,于是道:“没空。”

    孙不凡上前一步,“咱们才是一类人,你别和那些人混在一块儿了。”

    陶安然笑了下,“你和我,不是一类人。还有,我和哪些人混一块儿了”

    孙不凡愣了下,陶安然相当于把他的话变成了一个否定句和一个疑问句又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堵得他一时找不到下茬了。

    见孙不凡不说话,陶安然又重新低下头,只当前面是一团空气。

    “祁远他们将来最多也就考个大专,你这么下去只会被拖垮成绩。”孙不凡胸口微微起伏着,“你帮我去跟刘老师做个证,帮我把宿舍换了,等回学校以后,我就把一中的题都……”

    “用不着,”陶安然打断了他,慢条斯理盖上笔帽,从地上站起来,“没有一中的内部题我照样上重点。另外,你的事要是自己都解决不了,别人就更没辙了。”

    说完他抬脚就走,孙不凡伸手想拉他,冷不丁对上远处祁远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手就像被火苗燎了下似的,倏地收了回来,继而沉下脸来盯着把陶安然围住的那一伙人。

    不就是当了差生们的“免费小抄”么,瞧把你给拽的。

    孙不凡收回目光,刻薄地想道。

    操场边,一群人嗷嗷地起哄,操场里,祁远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姿势,示意大家要安静。

    做完了,还摆了个骚气的姿势,随手把外套脱了向外一扬,对围观群众们飞了吻,说:“因本人胡乱摔跤引发的十圈罚跑,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人已经跃了出去。

    场外,女生们在徐娇娇的带领下一片沸腾。

    胡胖胖勾着陶安然的肩,“哎呦,这浪劲儿……老班的十圈罚少了。诶桃子,你是不是蹿个儿了,我怎么觉得够你肩膀费劲了啊。”

    陶安然目光落在场内奔跑的人影身上,心不在焉道:“是么,可能吧。”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中,陶安然想,真是少年如风,恣意飞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