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修)

作品:《反攻学渣

    也许是祁远气势太足,也许是对方一时没找好下手的姿势,反正两厢一直僵持了三五分钟,也没正式动起手来。

    陶安然悄悄活动了下肩膀,顺手把围巾扯下来,三下五除二把疑似骨折的左臂吊起来了。

    他看眼祁远的自行车,估算了下他们俩的距离以及他在一瘸一拐的情况下需要的初始爆发力,然后忍痛挺着腰杆站直了,拉开自己手里的书包,然后从里面抽出来几张纸快速一叠,揣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祁远瞥他一眼,不知道这位在装什么神,于是压低了声音问:“你嘛呢,还不走”

    陶安然拉紧了拉链,没动地方,“打到什么程度算完”

    祁远:“……”要不是腾不出空来,他能把陶安然拎上自行车再送他一程!

    就没见过这么渴望战斗的优等生!

    好成绩考出来就为了掩人耳目吧

    就在祁远思考怎么把陶安然弄走的间隙,陶安然忽然伸手拍了下他肩,“你右边,猪头脸冲上来了。”

    陶安然正式和人动手的机会不多,只看蔡元朗打过,但蔡元朗身手不行,起势好看可武力值奇低,一招之后就变成了挨揍的那个。

    陶安然本人从前是和平主义者,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当然,从小到大,欺负他的人也都是口头犯贱,一般没有人来跟他动手,像赵翔这种一言不合就纠集小伙伴要干架的并不多。

    然而未等陶安然多想,另外三人已经聚了过来。

    街头混混打架多数没章法,都是实战打出来的经验值,但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陶安然胳膊腿齐上,顺便还抡出一个书包当暗器,一时间让围过来的混混几乎找不着下手的位置。

    陶安然身后,祁远把手里破车横梁使出了军棍效果,照着对面的猪头脸一通狠抽,同时他自己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他左臂伸出去挡脸时候被另外一个麻子脸一闷棍砸在小臂上。

    “操|你妈,小|逼崽子!”被陶安然一书包砸脸上的黑铁塔嗷一声扑过来,照着他肚子上就是一脚。

    陶安然身上带伤,本就是咬牙硬挺,这么结实挨一下,连哼都哼,直接就仰倒在地了。

    “操!”

    祁远抡起他的横梁就照黑铁塔脸上甩过去,也不管自己背后被人揍了多少下,发了狠要跟这黑傻逼同归于尽。

    陶安然倒地以后立马骨碌着爬起来了,也顾不上胳膊是不是断了,瞬间就卸下书包,以自己为轴把书包甩到麻子脸肩膀上,一下就把人撞开了,撞开后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裆部。

    麻子脸痛呼一声,被跺得命根子差点离体而去。那边黑铁塔也没占着便宜,让祁远用横梁敲在了膝盖上,腿一软直接跪了。

    黑铁塔跪下的瞬间,祁远的“武器”也宣告报废――破车横梁在这场战斗中终于发挥了所有的余热,从正中打了个折,弯成九十度,彻底报废。

    “妈的,小子手真黑!”

    不知道是谁啐了口,反正猪头脸和另一个平凡到找不出特点的人立马就补了战位,说时迟那时快,霎时就要把陶安然和祁远揍成两条咸鱼干。

    “跑!”陶安然突然大喊一声,往车那边跑,“你带我!”

    祁远抬脚踹开猪头脸,做了个要用破横梁戳刺的假动作,让对方下意识躲开,然后揪住陶安然手里书包,当个巨型手|雷刷地掷出去,正砸在平淡无奇那哥们的胸口上。

    借着这几秒的空档,俩人一个侧身蹦上公路车横梁,另一个把半截小铁棍往他手里一塞,跨上车就猛踩下去,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爆发出了惊人的默契。

    公路车的良好性能在这一小段路上体现出来,祁远疯狂猛踩,两个轮的自行车瞬间就蹿出去了十几米。

    陶安然受伤的左手已经从围巾充当的简易固定带里掉出来,他只好忍疼把左手圈到祁远腰上,右手抓着已经断开的那截破车横梁,一面保持平衡,一面严阵戒备。

    后面,猪头脸狂奔着追上来,陶安然想也没想,甩起横梁就往他裸露的脖子划过去。

    那一瞬间,猪头脸以为自己追的是个凶残的杀人犯――少年身上满是戾气,仿佛谁要追上去他就能真给谁一下子,不计后果。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

    猪头脸对上陶安然阴狠的表情,就在尖锐的利器要戳上他脖侧时,他停下了,垂下即将要抓着祁远羽绒服帽子的手,就这么放俩崽子跑了。

    猪头脸拦住后面追上来的仨人,“严打呢,为俩崽子,犯不着。”

    麻子脸揉着胸口,啐出口浓痰,“麻痹那小子手真黑。”

    猪头脸冷笑一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黄毛他妈真闲的蛋疼,”黑铁塔跟上来,瓮声瓮气骂了声娘,“跟俩高中生过不去,脑子进屎了”

    麻子道:“我估计那小子胳膊是折了,另外那个脑袋得缝几针。拍照没刚才这就算跟黄毛有交代了,傻逼玩意儿。”

    “拍了,”猪头脸笑着揽住黑铁塔脖子,“算兔崽子们命大。走走,宵夜去,我请客。”

    他们四个忙活完作鸟兽散,祁远和陶安然却并不轻松。

    两人在凛冽的西北风里一通狂蹿,进附中家属院时候陶安然握着横梁那只手都麻了,坐在后座的屁股已经失去了知觉,两条腿像是从别人身上刚挪过来的,不听使唤。

    祁远过减速带没捏刹车,陶安然直接就从车上被震下来了,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方才还能媲美杀人犯的少年脆的只剩下一层血皮了。

    半截破车横梁“当啷”掉在地上,丢了“乘客”的祁远在前面猛一刹车,蹦下来奔到陶安然面前,“操,你怎么摔下来了”

    陶安然深吸一口气,吸进了一鼻子土味,呛得他咳起来,抬眼一打量祁大佬,“你脑袋破了。”

    昏暗的路灯下,陶安然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突然有了亮晶晶的特效,十分专注地盯着他的脑门。

    祁远伸手在自己脑袋上一捻,捻下来半手粘腻的血,他“啧”了声,转眼看看陶安然垂着的左臂,“你胳膊还折了呢。”

    陶安然瞪着他,瞪了两秒之后忽然觉得这一整晚都很傻逼,但傻逼中又透着一种发泄式的幽默,于是原地疯了一样大笑起来,祁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旋即被他的疯魔传染,笑成狗。随着胸腔带动整个人这么一阵,陶安然的左臂疼得更要命了,祁远脑袋上的血也流的更猖狂了。

    “我觉得你那个伤口有点大,这么冷都没冻上,”陶安然倒着气说,“咱俩得抓紧去医院。”

    祁远看他一会儿笑一会儿绷脸的样子,精准吐槽,“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吧,那你有药”陶安然撑着他的肩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紧接着,祁远在陶安然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一盒清咽滴丸,“吃不吃”

    陶安然:“……”

    两位“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在院门口打上出租车,司机师傅一见他们的惨样,立刻就把油门踩到底了,于是还没等陶安然向祁远发问,他们就被送急诊了。

    话到嘴边也只好噎回去,留着看病时候再问。

    陶安然趁着祁远挂号的功夫给蒋敏打了个电话,说路上被电动车撞了,和祁远一块儿在医院急诊,蒋敏在那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话都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半天才又回过来,说让曹蓝天去接他们。

    医生让陶安然和祁远分别照了片子,陶安然左臂桡骨骨折,所幸不严重,手术是用不着了,但得打三四周石膏固定。

    而祁远头上那个伤属于看着吓人,实际并不严重的典型,除了额头那道破口外,身上就剩下点淤青,不过祁远除了胳膊上的一块,剩下的都死撑着没让大夫看,大夫无奈下只好给他开了活血化瘀的让回去自个儿揉。

    两人在急诊大厅里坐着,四周围是匆忙来去的人影,间或还有头破血流被推进来的垂危人士,生死一线间,没有哪里比这儿更真实。

    医院里独特的气味让陶安然觉得冷漠,总能想起他爸走的那个阴雨天。

    他不知道从哪看来的,说人五感里嗅觉记忆是最敏锐的,往往能在一瞬间唤起潜意识里埋藏最深的东西。

    陶安然想了一会儿,发现旁边的祁远手里捏着包烟捏来捏去,没有要出去抽一根的意思。

    他总算找着合适的时机把话问出口,“那几个是什么人”

    “问麻杆儿家要债的,”祁远说,“麻杆儿爸没了,今天出殡,几个傻逼上门捣乱,你碰见我时候已经打完一场了。”

    “打个架还分上下场。”陶安然嗤笑了声,“那他们以后还来吗”

    祁远慢慢呼了口气,“估计不来了,要找也找麻杆儿他妈去,找不上我。”

    陶安然点点头,没再追问。

    祁远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过意不去,又道:“我和胡谦还有麻杆儿是发小,麻杆儿出事了,不可能晾着不管。”

    可一个连社会的边都还没沾上的少年,又能帮多少呢顶天是帮衬几顿饭钱,赶跑几个不怀好意的混子。

    自己作孽造下的苦难,难道还能指着外人常年大发慈悲么

    遍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至于麻杆儿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他们谁也不敢想。一个只熬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刑满释放人员,他还能有立锥之地么

    在少年们那一片小小的天地里,他们认为是不能的。

    陶安然捏了捏眉心,“祁远。”

    祁远:“嗯”

    “你以后打架能换个片区么”陶安然偏过头,神色诚恳。

    “陶安然,”祁远舌尖勾了下干燥的嘴角,“我记得下礼拜还有场球赛,你确定你一个人控得了全场”

    “……”

    祁远笑了笑没说话,摸出清咽滴丸的小瓶子,倒出几粒当提神醒脑的续命神药磕了。

    医院离附中不算远,曹蓝天很快就来了。

    老实巴交的英语老师一看俩孩子的倒霉样,顿时就急了,绕着急诊走了一圈要找肇事者,没找着就准备报警,要不是祁远死活拦着,他们这一夜恐怕就得在局子里过了,还得捎上方才那四个动物园里出来的。

    回去路上,曹蓝天念经一样跟俩崽子讲道理,从骑行安全讲到课堂纪律,最后又落回到学习成绩上,曹蓝天常年不运动的情商突然运转起来,在前座转过头对陶安然说:“实在不行咱就去外面报个班,把五中跟一中差的补上。你妈当时让你转学也是觉得那边远,住校万一再被人欺负就划不来了。谁知道来这儿是没人欺负了,可上下学路上不安全啊,怎么好端端走着还能被撞了……”

    陶安然听着,便不由跑起了神。

    其实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是不可能从一中转到五中的,这就是自甘堕落。可陶安然无论如何也不想在一中了,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就是种拉锯的折磨。他宁可去一个不那么好的学校,也想要一个陌生的、全新的环境。

    祁远坐在旁边扫了眼仿佛下一秒就能去伴青灯古佛的陶安然,转头对曹蓝天道:“叔,下礼拜我和陶安然一块儿上学,您就甭担心了。”

    曹蓝天默默看了眼祁远脑袋上裹的厚纱布,欲言又止,感觉一时也不好给孩子泼凉水,只得把话咽回去,转头给司机师傅指路了。

    陶安然端正坐着,黑眼珠却要滑出眼眶似的盯着祁远,仿佛要看出他老好人的外表下藏着一条什么样的大狐狸尾巴。

    ――毕竟是方才威胁过自己的人,缺乏可信度。

    祁远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随后陶安然的手机就在屁兜里一震。

    “帮你解围了,周一请我吃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