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1章 换个发型

作品:《一个招娣的重生

    余自新没猜错。

    从春节后退婚, 到现在,快半年了,宋秋凤心里的伤口还没愈合。

    她像过去一样积极工作。比原先还要努力呢。三十万啊, 可不是那么容易赚回来的。

    她换了手机号码, 只告诉生意上有联系的人,她又像原先在工厂里一样, 一周用ic电话给宋老爹打一次电话, 绝不告诉他自己的新手机号。这样可以杜绝大部分骚扰。她一句也不想听那些所谓“为她好”的人说的话。

    但是, 几个月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开始害怕男人靠近。她总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奇怪。

    他们是不是知道她曾经有个差点结婚的未婚夫然后又退婚了

    她总是忘不掉徐山平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要找人打她, 强奸她, 还有她两个妹妹。

    现在她接电话一听到男人的声音, 都会下意识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她每天都觉得累, 可是晚上又睡不着。

    开车的时候又犯困。

    一开始是一边开车一边吃点口香糖, 嘴巴一直动着就不会睡着了, 后来口香糖嚼着嘴里发苦,就换成巧克力和其他零食。

    渐渐的,不开车,她包里也要装点零食糖果, 嘴巴里甜甜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可糖吃多了, 饭就吃不下。天气又热, 又要开车, 往往一天下来没正经吃东西, 晚上回到家买夜宵,宋诗远不吃,她就一人吃掉两人份, 也不觉得撑。

    到了六七月换季了,宋秋凤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通通不合身了,一上秤,重了二十几斤。

    宋诗远劝她买点新衣服,趁机换个形象,宋秋凤一咬牙,到金姐介绍的理发店,让tony老师给她个惊喜。最好剪成跟原来的她一点都不像的。

    先把一头长发剪到脖颈长,再烫再染,每次理发师问她什么,她都说好,眼睛不抬一下,盯住手里的杂志。发型终于打理好,宋秋凤一睁眼,自己都吓一跳。

    她又买了玫红色、紫红色的口红,厚厚涂上,对着镜子里陌生的女人笑。

    镜中人也对着她笑。

    她有点害怕,怔住,再咧嘴笑。

    镜子里那个她,明明也是个时髦美女,可是,不知哪里和小妹带她去的洋快餐店外的小丑有点像。

    到底怎么才算真的坚强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余自新问大姐,“你觉得跟姓徐的退婚很丢脸”

    秋凤摇摇头,“我以前也不知道他底子里是这样一个人。”

    “那你怕的闲话是什么”

    大姐垂着头,嘴唇抖了几下哭了,越哭越委屈,哽哽咽咽说,“我只是跟他定亲,我没跟他结婚可是他们都说说我”

    无非是说宋秋凤已经不是处女了。不贞洁了。

    这些话现在的余自新听来算个狗屁,但宋秋凤不是余自新。她也没活两辈子。她只是个今年九月才满25岁的,农村出身的姑娘。她一辈子见的都是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决定退婚,大概用完她一辈子积攒的勇气了。

    余自新又问,“那你后悔了”

    秋凤摇头,“现在不分开,真结婚了,有孩子了,这辈子就给他们吃定了吃完了我,还要吃我的孩子”

    她擦快速涌出的眼泪,“小妹,我想不通,我气啊,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欺负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只要是个认识的人,就觉得比我高一等了到底谁给他们的依仗怎么就敢一个个打电话来骂我是,还说见到我就要打我、要教训我”

    在宋秋凤的认知里,、烂货、不贞洁,是终极的辱骂。最伤人。

    她第一次站起来反抗他们那对吸血鬼父母,起因也是李桂香打电话到工厂宿舍骂她烂货、浪x,她深感背叛。

    余自新叹气,“是啊,凭什么”

    贞洁这个东西,就是造出来用来欺负女人的。跟是不是处女关系不大,只要给女人套上“贞洁”这个枷锁,就能剥夺她们说不的权力。

    “他们其实才不管你干了什么,但凡你不顺着他们,那就是不贞洁,就是小婊砸”余自新提醒大姐,“当初你不给咱爸妈寄钱,他们是不是也这么说的”

    秋凤点头。

    “在他们眼里,女人只要不听话,必然是荡妇想出去打工是荡妇,想多赚钱是荡妇,去当保姆是荡妇,去当钟点工还是荡妇你跟徐山平说这个婚我不结了那你就是荡妇,你说我不想又要赚钱养家还得给你老娘倒尿盆,你也是荡妇,你敢不给爸妈寄钱,也是荡妇明白没”

    余自新太清楚这一套把戏了。

    她上辈子当了好多年“荡妇”。

    她为了保护女儿赶走罗志安,罗志安和他一家子都骂她是“男人身体垮了就忍不住”的荡妇,坚定地认为她赶走罗渣渣是为了和别的男人姘居。

    更早一点,她拒绝把工资交给罗志安,他们说她是个“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男人死活”的荡妇。

    罗志安死了,他老娘问她要钱她不给,她是“男人才死就想嫁人的浪x”。

    再后来,她拒绝了一个老男人的示好,前一秒钟那男人还说她贤惠、老实、本分,下一秒,他恶狠狠瞪着她,说她是“多大年纪的男人都想勾引”的荡妇,还散布谣言,说只要给她三十块就能打一炮。

    然后就有混蛋守在她住的车库地下室暗处,想要非礼她这个荡妇。

    那阵子,她天天一个口袋里揣着摔在地上会叽里呱啦蜂鸣的高音报警器,另一个口袋里揣着一个带链子的钱包。钱包装着满满的钢镚,甩动起来跟流星锤一样。

    最后她真结结实实给了一个瘪三撩阴腿,踢得他卵蛋都缩回肚子里了,王姐的老公常建刚又找来这几个瘪三警告,他们才不敢再骚扰她。

    秋凤抹掉眼泪,“原来,是这样么”

    两个妹妹一起抚摸她后背给她顺气,“姐,你是气他们侮辱你,是不是”

    宋秋凤含泪点头。

    余自新也曾经和大姐一样流过泪,愤怒过,不平过,想不通为什么,凭什么。后来,媛媛告诉她,这叫荡妇羞辱。

    羞辱不是目的,让她不敢说再“不”才是。

    夺走了她说不的权力还不够,他们还要用荡妇羞辱夺走她说“我要”的权力。

    八卦记者为什么要反复追问王菲,和谢霆锋谈恋爱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女儿

    因为在他们眼里,一个女人不安分仅仅扮演“母亲”“妻子”的角色,那就是不贞洁,就是荡妇。

    因为在他们看来,她们没有拥有和表达自己欲望的权力敢这么做,就是荡妇,他们就有权力羞辱她不,不仅是这样,他们还有义务纠正她怎么纠正辱骂,殴打。

    至于荡妇的范围有多大哪些行为是荡妇行为

    女明星和比自己年轻的男明星谈恋爱荡妇

    你看的少女漫画里有亲吻的画面荡妇

    什么你写小说里面还有谈恋爱、有亲热戏荡妇荡妇无疑了。你为啥就不能只写搞事业女人有事业有钱还不够还想拥有自己的性欲你不是荡妇是什么

    可悲的是,这情形十几年后也没太大改变。

    王菲和谢霆锋后来分手,各自结婚,生子,又各自离婚,到了2014年,他们复合,依然有人问王菲你想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你这个荡妇。

    2014年之后,又过了七年,有人网购了筋膜槍、美容仪,或者卷发棒反正是任何能引起他们联想的物品,快递员就敢堂而皇之在盒子上写威胁的话荡妇再敢买这种东西我就打你

    他受到惩罚了么没有。

    那么,女人应该怎么做忍受绝不

    破解这种羞辱的方法说难也不难,先要让他们当做武器的这些言语失去杀伤力。

    余自新问大姐,“要是我现在告诉你,小浪x其实不是侮辱人的话,是说一个人聪明能干又风趣,你再听见有人这么说你,还会生气么”

    秋凤一愣,“啊”

    余自新又问,“要是你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人跟朋友开玩笑会互相叫聪明的小浪x,狡猾小婊砸,可能还会自称小浪x小婊砸,现在,你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阵子,再听到这些词,你还会生气么”

    不仅大姐,宋诗远也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思路这什么格局

    余自新没跟她们开玩笑。十几年后,我国驻美利坚编外党员cardi b老师上央视新闻都这么自称的。

    她给大姐擦擦泪,“咱们自己心里,得先有个自己的判断标准,哪能他们说啥就是啥他们说裹小脚最漂亮,难道咱们还看着自己的脚觉得不美”

    秋凤和二妹一起摇头,那肯定不行。

    “对呀所以,咱得用脑子想想,他们咬牙切齿骂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又气又嫉妒嫉妒咱们过的好,嫉妒有本事看不惯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不惯咱们就不惯他们臭毛病,还倒尿盆”

    秋凤不住点头。

    “那他们骂的那些话,其实不就是在说谁让你这么能干谁让你比男人还会赚钱长得咋那么漂亮好多人喜欢你么”余自新笑,“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觉得他们很可笑”

    秋凤终于破涕而笑,“还真有点。”她在心里默默说,我宋秋凤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小婊砸,咋的了谁爱过穷日子、倒尿盆谁过反正我这小婊砸不过

    她这么念叨了几遍,对两个妹妹笑,“好像真管用。”

    宋诗远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你自己想得明白,他们就伤不到你了”

    宋秋凤哭了这么一场,这天晚上睡得可好。还打起小呼噜。

    余自新没睡着。

    她跟二姐说,“让你同事在香港买两套欲望都市的影碟吧,跟大姐一起多看看”

    臭烘烘的“贞洁”污染大姐脑子多少年了那可不是她说这几句话就能一下子拔出的,得长期教育,潜移默化,一直坚定内心。

    她不能一直守着大姐,先让纽约的脏空气给她灌灌顶洗洗脑。

    大姐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纽约女郎那样生活,但得让她开开眼界呀,得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女人是另一种活法。

    还有什么老友记啥的,全都拿来看

    大姐现在已经开始敢说“不”了,她一条腿已经迈出门槛,得再拉她一把,让她另一条腿也出来,彻底跳出恶臭的“贞洁”监狱。

    宋诗远忧心忡忡,“我看,还得再买个跑步机,哑铃,在家里锻炼”

    余自新也担心,“唉,不敢让她胡吃了,得糖尿病怎么办你闲了陪她到医院,你们俩都做个体检,你也是,再忙再累,也得尽量好好吃饭啊。饿一整天,临睡前胡吃海塞,肠胃都弄坏了。身体坏了,要钱干什么住老干部病房么”

    宋诗远跟小妹商量,“我在想,要不,找个钟点工阿姨”

    “怎么不行找个会煲汤的阿姨做三餐,打扫卫生,你们俩慢慢把身体调养好,再给大姐找个司机还是保镖吧,你说大姐差点出车祸的时候我出了一脊梁白毛汗。”

    “金姐的司机方伯可以介绍”

    两人小声商量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余自新又跟大姐一起去了理发店,“我想换个发型,你呢你还想要现在这样子么”

    秋凤已经想通了,她摇头笑,“其实我自己每次照镜子都觉得不自在。我想把头发染回黑色。”

    余自新也笑,“我倒挺喜欢你那个发型的。”她叫tony老师,“给我烫最大的卷,染成最浅的金色,再剪短。”

    “几短啊靓女”

    余自新先在头上比一比,又借纸笔画了个卡通头像,“这么短。”

    她看着镜子,想到自己重生后第一次剪头发还是刚重生不久。从那之后每次都是剪短,最近这半年一直很忙,她头发长了很多,是时候换一换了。

    宋秋凤重新染黑头发,拉直,做了个bobo头,觉得自在多了,她肩膀和脖子不用时时刻刻绷着了,至于口红嘛,玫瑰红还是挺适合她的,高跟鞋她也想继续穿,不过不用每天穿。

    她对着镜子,仔细涂上唇膏,转过头和一头金发小卷毛的小妹相视而笑。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