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伤逝
作品:《小可爱和酷哥》 第二天下班时, 乔北心又来了。
程望无语地问“你不赶紧回去做饭,来找我干什么”
乔北心还挺理直气壮“我做饭那个水平你也知道的。”
程望都气笑了“你就不想着提高一下”
乔北心诚恳道“在提高了,我妈认证过,比几年前好多了。这不能一蹴而就。”
下地铁时, 程望拍拍头, 问“我去买点水果吧。西瓜可以吗”
乔北心摇头“她吃不了, 上次吃了两块西瓜,一直拉肚子。而且我爸战友他们过来时都会带东西, 你就别买了。”
“两手空空地去多不合适呀”
程望头发毛茸茸的, 头顶立起来两三根随风飘扬着。乔北心想,他昨晚睡觉时一定又是满床打滚,才把头发睡成这样。
软绵绵的两三根头发, 把乔北心的心也看得软绵绵的。
他忍着想揉一揉那几根头发的冲动, 说“你去看她她就很高兴了,别的都不重要。”
回到家时, 乔北心打开门, 客厅里已经立着几位站得板正的中年人了。
乔北心打了招呼, 又给程望一一介绍。
梁以蓝今天精神不错, 没坐轮椅,自己扶着家具慢步从卧室走出。
几个会做饭的男人在厨房帮着欢姨收拾, 其他人则坐在客厅聊天。
二十分钟后,欢姨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了。
梁以蓝依然拒绝了儿子的搀扶,自己小心走过去落了座。可刚握起筷子,她忽然抬头, 眼睛左右扫了几圈,疑惑问道“怎么,小飞今天没来吗”
原本热热闹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这群大嗓门的中年男人先前把家里吵得闹哄哄的, 此刻却一个比一个安静,都低着头看向面前的饭碗,谁也不肯出声。
几分钟后,桌上想起了一声极为压抑的抽气声。
最后,还是刘明出来说了话。他把筷子放在碗边明明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磕出了一点声响。
他强打起精神,冲梁以蓝挤出一个单薄的笑,说“小飞小飞去陪信念了。”
梁以蓝呆呆的,几秒后点了点头,她又看看剩下的几个人,低声说“哦,哦。我记得,小飞和信念以前关系就很好”
好好的一顿饭,因为这个话题显得沉重无比。
饭后,乔北心送他们下楼,程望则留在楼上陪着梁以蓝。
时间还早,女人不想这么早就去休息,她吃力地倚着窗台向下看。
她有些恍惚,怎么大家都到这个年纪了呢一晃眼,年纪最大的都五十多岁了。
她喃喃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呀。怎么就到这个年纪了呢去年小飞还很健康的。”
程望看着她,不知从何安慰。
女人又说“今年是小飞,也许明年就是我啦”
程望听了很难受“阿姨,别这么说。”
梁以蓝却没有什么痛楚或悲伤的神色,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用强求,也强求不来。”
她像是对这些都看开了“也不是非要长命百岁才算圆满呀。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我没有遗憾,也不觉得辛苦。我只觉得快乐。”
她甚至反过来安慰程望“小望,不用觉得难过。最近这段日子,我老梦见心心他爸。”
提到逝去已久的爱人,女人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甜蜜。
“差不多了,到时候了”
程望离开时,梁以蓝笑眯眯对他说“小望,不喜欢他就拒绝。”
乔北心很是无语“妈。”
梁以蓝那几句话让程望很担忧,刚走到楼下他就催促着乔北心快些回去。
“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乔北心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他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乔北心还是摇头。
这次之后,程望去探望梁以蓝的次数勤了些。
但没过多久,梁以蓝又一次住院了。
这一次,她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酷暑很快过去,琴市入了秋,又入了冬。
梁以蓝反复出院又住院,很难说清这几个月她在家的时间长,还是住在医院的时间更多。
到了十月份的时候,梁以蓝已经病重到不能自理,一天之中罕有清醒的时间。
老人们常说,冬天不好过。
那一年冬天,琴市下了好几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瑞雪留不下一位病重的女人。
梁以蓝没熬过那个冬天。
十一月某个工作日的下午,程望接到了乔北心的电话。
他看到来电人是乔北心的时候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在工作日的下午给自己打电话呢。
程望抖着手,连按两次屏幕,却都没能接通电话。
他压住自己的心脏,冷静片刻,又一次按向屏幕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乔北心久久没有开口,但程望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程望跑出办公室,找到一处附近最安静的地方,静静等待乔北心开口。
半晌,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了声音。
“她走了。”
丧事办得很简单,再往上的老一辈也早就都不在了,丧事就遵从着女人生前的愿望,简单又低调。
乔信念的战友们帮忙操办了后事。
这些年他们送走了不少兄弟,现在,又不得不送走兄弟的遗孀。
乔北心大概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整场白事中,他都显得冷静又沉默,只有手臂别着的黑箍无比刺眼。
当初那个倔强但脆弱的男孩终于有所成长,他摸索着如何担负起肩上的责任,也明白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消化、自己处理。
安置骨灰的那一天,乔北心婉言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只询问了程望的意见“能陪我一起去吗
程望红着眼眶,同意了。
大约一年前,梁以蓝曾经提起过这件事,乔北心按照她的意思,给父母提前买了一块合葬的碑。
一同放置进去的东西并不多,只有父母年少相恋时的往来信件。
信纸早就发了黄,钢笔字迹也随着墨水的氧化变得模糊不清。
乔北心一直忍着没去翻看,总觉得不该打扰父母的爱情。
只是到底还是难过,厚厚的一个信封放进去时,乔北心手一抖,信件散落一地。
二十多年过去了,信纸变得脆脆的,他弯腰捡起,小心捏着装回信封,不小心瞥见了某封信的内容。
比起乔北心字迹的清秀,父亲字体明显更加洒脱大气,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模样。
可这样的男人,写起情书来比谁都柔情。
“吾妻以蓝调回内地的申请已经打好,我明日就去提交。边境艰辛,但远不及你我二人分别之苦。你离开了,我的心也一起离开了。”
边缘的字迹很模糊,纸张也凹凸不平。
乔北心知道,这是被水打湿后的样子。
他草草翻过另外几封,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同样的四个字。
吾妻以蓝。
乔北心沉默地把信封封好,放入盒子里,准备盖上时,被程望拦住了。
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支细长型的东西,塞到乔北心手中。
这是很早以前,乔北心送他的那支旧钢笔,是乔信念的遗物。
乔北心有些惊讶“怎么带过来了”
程望说“物归原主,还给叔叔和阿姨吧。”
乔北心摇头,说“不必,我送给你的,你留着就好。”
“我知道,但是”程望不知道怎么说,坚持让乔北心把钢笔一起放进去。
“好吧。”乔北心也没再推脱,接过钢笔,与那个厚厚的信封一起装进盒子里。
再抬起头时,他看到墓碑上贴着的照片。
遗照也遵循梁以蓝的心愿,换成了当初两人的合照。
从未谋面的父亲面庞晒得黝黑,短短的板寸贴着头皮,对着镜头笑得傻憨憨的。他的妻子绑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靠在他身边,笑得甜蜜又温柔。
回去的时候又是一路无言。
乔北心在车上睡着了。
从梁以蓝去世那刻到现在,他的情绪一直控制得很好,悲伤全部被他藏进心里,努力适应一个靠谱的成年人的身份。
程望不知道这份“靠谱”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他强装出来的,但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和疲惫,程望确实看在眼里。
看他睡着后,程望把自己的手机静了音,坐在他身边,也很想要睡一觉。
但他睡不着。
梁以蓝的离开,让程望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伤心。
梁以蓝温柔、恬静,为人耐心又包容。
他多想拥有一位这样的母亲。
离开自己的母亲后,那些不快的经历很快被他从脑中抹去,虽然偶尔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但他清楚知道那些都是过去了。
一开始也会有思念,后来也就麻木了,跟大哥相依为命的日子也不赖。
只是,有过对比才知道,大哥再好,也代替不了母亲的地位。
那些被母亲使唤着去买调料、买水果、招呼客人的生活,他多想体验一下呀
程望眨眨眼睛,抹掉眼角的泪水。
回到乔北心家后,他问起了那支钢笔。
程望说“意义太重大了,我怕弄丢,就一直放在家里,没有带去学校。那天找出来了,我想着还是还给叔叔跟阿姨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乔北心慢半拍点着头,说“其实你可以留着的算了,都放进去了,说这个也没意义。”
两人简单吃了晚饭后,程望告辞回家。
“别送了,你这两天挺辛苦的,早点休息吧。”他说。
车程中睡过的那短短一觉并没有让乔北心休息片刻,反而让他疲态尽显。他好像又变成了几年前刚刚得知母亲病重时,那个摇摇欲坠的脆弱男孩。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程望的话,而是另起话题,问他“小望”
程望疑惑点头。
乔北心按着他坐到沙发上,自己挨着他坐到身后,又用手别着他的脸,不肯让他回头。
紧接着,程望听到乔北心低低地询问着“抱一下,可以吗”
肩膀很快传来熟悉的体温。
乔北心的额头靠着他的背,手臂用力圈紧他的腰。
这是一年里最冷的季节,程望穿着厚毛衣坐在暖气房里,背上的衣服被泪水浸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2 21:00:0020210709 09: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不要过来啊 5个;国家一级抬杠员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983990 5瓶;苏果、喵里波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