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第95章 第95章

作品:《望春山

    购买率不足80, 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  她下意识往后退,又伸手一推, 一句话忍不住就出口了。

    “薄春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那张面孔才清晰了。

    年轻的脸棱角分明,深邃的桃花眼, 长眉入鬓, 鼻梁高挺, 往下是一张极薄的唇。

    认真来说, 这张脸可以说是英俊的。

    但因为眉宇间戾气太重, 微薄的嘴角又总是勾勒着讥讽的弧度,让他的气质显得有几分凉薄, 有几分猛烈, 如同看似劣质实则辛辣无比的烧刀子,一口下去就能烧了心肺。

    他身形高大挺拔, 穿一身黑色的劲装,小臂和腰上绑着同色皮制绑带, 脚上蹬着黑靴子。这种当地百姓极少会有的打扮, 配着他比寻常南方男子高出近一头的身材,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退避三舍之感。

    薄春山站直后没有说话,将手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顾玉汝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 脸却克制不住发烫,莫名的她知道他在嗅什么。

    “薄”

    “顾玉汝你别生气, 我这不是看你要摔了,才伸手扶了你一把。”薄春山放下手,一本正经地道。可他这一本正经衬着他嘴角的轻笑, 却显得并不够诚意,仿佛就是一个敷衍的说辞。

    “我摔了关你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顾玉汝心里突然一阵明悟,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在顾玉汝记忆里,薄春山从来不是个好人,这与他的凶名有关,也与他总是对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有关。

    不止一次两次,有好几次被她发现他总出现在自己每日必经的路上,很多时候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开始她以为自己是想多了,可他的出现的次数太多,眼神又太过有侵略性,又鉴于他名声太坏,她避他如虎狼。

    有一次他又出现了,她为了离他远些,走神之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没摔出去,是他将她险险拉住,却搂了她的腰。

    这已经算得上是调戏良家妇女了,就算薄家和顾家是街坊,就算这个薄春山凶名在外,顾玉汝也不打算忍他了,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

    现在好像就是那回

    那时她多大来着是十五还是十六

    可同时,顾玉汝脑海里又浮起之前那段记忆。

    那次定波县被倭寇成功闯城,谁都不知道这群倭寇是从哪儿进来的,倭寇在城里烧杀抢掠,首当其冲就是城南。

    这里住的大多都是县里家境比较富裕的人家,成了倭寇袭击的主要目标,齐家也没能幸免。

    当时齐永宁不在,公婆去别家吃喜酒,就她和几个下人在家。倭寇闯了齐家的门户,下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她趁乱往外跑,危机之际他出现了。

    他带着她在失守的城里躲了三天,她不争气崴了脚,连走都走不了,是他背着她到处躲藏,期间他受伤无数,整个人成了血葫芦,她让他自己跑,他不跑,最后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以为他死了,一直以为他死了,可是齐永宁临死前竟说他没死,还成了那个日后总是和北晋作对的镇海王

    “你别生气,我走还不成”

    薄春山举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

    明明也是七尺男儿,看外表怎么都不是个好惹的人,偏偏对个弱女子做出这等委屈之态,倒让人横生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顾玉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能不能正经些,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做那些怪动作。”

    本是为了岔开话题,让场面别那么尴尬,这句怪动作却同时又勾起两人记忆方才薄春山放在鼻尖嗅的手,正是方才搂了顾玉汝腰的那只。

    薄春山一愣,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顾玉汝,你”

    “我要回家了。”

    丢下这话,顾玉汝转身就跑了。

    留下薄春山站在那,莫名其妙傻笑了好一会儿,直到从巷外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青年。

    高的那个长脸细目,脸上有道疤,不说话看起来阴测测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矮点的那个圆头圆脑,但看着很壮实。

    两人都穿着黑色短褐,手上扎着绑带,与薄春山的打扮如同一辙,只是绑带质地不一样。这种打扮在当地百姓中可并不常见,因此显得有几分扎眼。

    “老大,我和刀六隔着街就见那顾姑娘跑了出来,你”

    薄春山敛住表情,将搓了又搓的手背在身后。

    “没什么,走吧。”

    等他走远了,虎娃用手肘撞了撞刀六。

    “老大这是咋了”

    “不知。”刀六一如既往的少言。

    “你说老大是不是被顾姑娘骂了你说老大图什么,又不是没有大姑娘小媳妇喜欢他,甚至迎春楼里,多少人上杆子倒贴老大,可他”

    虎娃小声嘀咕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隔三差五就跑到人家大姑娘经过的路上堵人家,什么话都不说只远远瞧着,你说老大到底图啥再说了这顾家跟齐家好像早有结成亲家的打算,那姓齐的还是个秀才”

    刀六突然打断他“你忘了今晚咱们去干什么”

    虎娃顿时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

    顾玉汝一路小跑到家门口,才停下脚步。

    明明她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双脚仿佛有记忆似的,一路指引着她回到家门。

    她按着胸口,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些再进去,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顾玉汝的娘孙氏。

    她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细眉秀目,皮肤白皙,穿着一身青色布衫,打扮得很素净,与顾玉汝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玉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喘成这样”孙氏看着女儿诧异道。

    顾玉汝忙站直了身子“娘,我是回来时走急了。”

    “瞧瞧你,急什么。”

    母女二人一同往里走。

    顾家的房子一如顾玉汝记忆中那样

    一进半的青砖小院,迎面是正房,左右各是东西厢房。院子里种着一颗很大的榕树,因为有些年头了,树的枝叶很繁密,层层叠叠的,褐色的树干蜿蜒而上,像一顶绿伞似的笼罩着小半个院子。

    树下有石桌、石凳,每当夏日之际,顾家人最喜欢在这里纳凉。

    “你爹和你弟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娘去把菜烧上,你先去洗把脸歇一歇。”

    顾玉汝去了西厢,进了靠左那间屋子。

    脸盆里盛着半盆清水,她也没管冷热就撩起水洗脸,洗了很久,才拭干水来到妆台的镜子前。

    半旧的黄铜镜子被擦得铮亮,里面倒映着一张年轻的脸。

    少女约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秀气的鹅蛋脸,尖下巴,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眼因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给本来娇柔娴静的气质中又增添了几分艳色。

    因为刚洗过脸,似乎她太过用力,白皙的脸颊有些泛红,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水渍,越发显得肤光胜雪。

    顾玉汝打小就是个美人儿胚子,这是附近街坊邻里公认的,可她没想到本是垂垂老矣,为何又成了二八年华的少女

    外面响起一阵说话声,是顾秀才和儿子顾于成回来了。

    顾秀才在一家学馆里当先生,顾于成也在那读书,所以平时父子俩都是同进同出的。

    顾玉汝没敢多停留,出去帮已经做好午饭的孙氏端菜摆碗。

    等这边弄停当,孙氏也洗手过来了。

    “怎么玉芳还没出来于成,去叫叫你二姐,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成天躲在房里,也不知帮着家里做做活儿,你大姐都从你大伯家侍候你奶回来了,她倒好,吃饭还要让人三催四请”

    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女。

    她穿一身莲青色的衣裙,梳着随云髻,耳上戴着一对绿松石耳铛。巴掌大的瓜子脸,淡淡的柳叶眉,一双单凤眼下,是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嘴。

    正是顾玉汝的亲妹妹,顾玉芳。

    顾玉芳和顾玉汝长得并不像,认真来说她长相更偏像顾秀才一些,秀气倒是挺秀气的,因着底子白,也能称得上是个小美人儿胚子,可若是和顾玉汝站在一起,不光不像姐妹,整个人也显得寡淡了许多。

    此时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耐之色,走进来就抱怨道“娘,你成天就会说我,我说去侍候阿奶,你又不让,说我干活不如大姐,现在倒说我偷懒了。”

    说着,她斜了顾玉汝一眼,眼中带着不忿。

    换做平时,顾玉汝这个做大姐的该出来劝了,可今日也不知怎的,她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盛饭。

    “是娘不让你去的一提说让你去便在家里闹,去了做活又毛手毛脚,你大娘是个仔细的人,可不惯的你这些,让你平时多跟你大姐学学,你总是不听,看以后如何找得到婆家。”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了便是,对对对,什么都是大姐好”

    “行了,都少说两句,吃饭”顾秀才道。

    顿时没人吱声了。

    坐下后,顾玉汝这才有空去端详桌上几人。

    本来去世多年的父母突然死而复生,而大前年就在她前头过世的弟弟,突然成了小小的少年郎。顾玉汝心中一片鼓噪,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乱得厉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夹菜。

    “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十岁的顾于成道。

    他和大姐一样,都挑了父母的长处长,唇红齿白,一双大眼乌黑晶亮,看着就是个机灵聪慧的。

    “没怎么。”

    “没什么你给我夹这么多菜,碗里都放不下了。”顾于成嘟着嘴说。

    顾玉汝这才发现弟弟碗里摞着满满当当一碗菜,确实是她夹太多了。

    “你这孩子也是,你姐给你夹菜还不好还不是心疼你平时读书要用功费脑。”孙氏替大女儿说话。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大姐怪怪的算了算了,大姐我也给你夹,你也多吃点,还有娘,咱家你最辛苦”

    饭桌上的气氛就这么被调动了起来,顾玉芳瞅着爹娘,又瞅瞅弟弟,最后目光放在顾玉汝身上。

    看她含笑的眉眼,水墨画出来也似的秾艳,心中阵阵不平“大姐,你可真偏心,给小弟夹了那么多菜,怎么就没说给我夹一些”

    顾大伯脸色不太好,解释了一番。

    原来,主管一方民政的地方官员,之所以能被称为地方父母官,就在于其权利极大,至少对当地普通百姓来说是如此。

    就比如说钱县令,他作为一县主官,整个县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管,从农商赋税、兵役徭役,到民风治安、治灾救灾、理断民讼等等,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管的。

    像理断民讼就是由他掌管,而一个案子怎么理、怎么断、怎么判,朝廷律法不可能条条框框把所有情况纳入其中,这个时候负责判案的主官他的主观意识就影响很大了。

    也就是说他向着谁,他觉得谁有理,谁就可以赢。

    那么谁有理呢

    可以影响一个人主观意识的东西有太多,这也是顾大伯为何叫着要遭的原因,因为黃烂牙明显占了先机,借势讨好了钱县令,是时钱县令肯定会有偏向。

    本来整个局势就不利于顾秀才,大家都在同情黄寡妇叔嫂二人,如今钱县令又先入为主,形势对顾秀才更加不利了。

    “那他大伯,这可怎么办”孙氏惶惶道。

    顾大伯摇了摇头“只能静观其变。”

    另一边公堂上,黃烂牙正借机跟钱县令说,因为他大嫂是个弱女子,又受到这样的屈辱,身心受创,可不可以等下应讼都有他来代答。

    钱县令问了黄寡妇的意思。

    黄寡妇点了点头。

    钱县令也没为难,就同意了。

    这边,孙氏十分紧张,又有些焦虑。

    她捏着女儿的手,时而紧时而松“玉汝”

    顾玉汝拍了拍她的手“娘你别慌,先静观其变。”

    审案已经开始了。

    负责问案的书吏先是问黄寡妇,由黃烂牙代其回答,将事情详细经过又说了一遍。

    据黄烂牙所言,顾秀才是趁黄寡妇给其端茶送水时,想要强行对她进行逼奸,因为她不愿屈从,趁机高呼,被听见动静的马婶撞破并救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