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作品:《外室白莲手册

    茶楼里, 两人相对而坐。

    热茶散发出清香的味道,边上还摆了几碟精致的瓜果点心,却没有人动。

    “我没想到是你。”容嫱取下脸上的面纱, 脸色复杂地看向对面的男子,轻声道,“林小神医。”

    林长即今日穿了件浅青色的衣服,袖口衣襟绣着深色的竹叶纹, 以青玉冠束发, 加之皮肤身量偏瘦、面容俊美, 颇有几分如玉的风骨。

    乍一瞧不像是民间大夫, 倒像是京城里谁家意气风发、才貌双全的贵公子。

    “容姑娘,又见面了。”他笑盈盈打招呼。

    容嫱默了默“我还没问过你, 那日你来给我诊脉, 说了一句话,不知是么意思”

    “林小神医应当知道我指的是哪句。”

    林长即玩笑道“容姑娘,别板着脸嘛,女孩子家家的要多笑一笑。”

    容嫱不作声。

    气氛凝滞了许久, 林长即才收敛了神色“我听说你要离开京城了”

    “嗯。”

    “你既然都要离开了, 还关心这些做什么呢人既然决定往前走, 便不要回头看从前的事了。”他意有所指。

    容嫱也笑了“并非我执意要弄个明白,若大大方方让我知晓了,我也并不想深究。”

    “反倒你这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倒让我非一探究竟不可。”

    林长即坐端正了, 好似回答夫子问题的学生“好吧, 你且问。”

    “京郊温泉行宫旁有一座小院,是你的”

    “是。”

    “你在京城这几日住在里面吗”

    “那倒不,王爷接我来京城, 一切吃住都已安排妥当,我住在城东的客栈里。”

    容嫱奇怪道“那你买那院子做什么,我听说那地契在你那儿已有几年了。”

    “姑娘知道低价购入高价抛出的理吗“他煞有介事道,“不过一种生意经罢了。早些年行走江湖,听一个商人说的,我觉着有理便效仿了。”

    容嫱微微蹙眉“林小神医,我虽不行商,却有一个富商千金做朋友。京郊又不是什么好地段,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发展。”

    “何况那个位置紧挨着温泉行宫,一般人恐怕盘不下来。”

    林长即抚掌

    “容姑娘好聪明啊。”

    容嫱恼得喝了口茶水,又道“我前两日看见个与我丫鬟长的极像的姑娘出入你的院子,那是你什么人”

    “下人吧,我一年也不来一次京城,来了又嫌远不过去,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他瘫了下手,显得有些无辜。

    容嫱见他不正经回答,索性道“不知道方不方便过去看看”

    “真要去”林长即眼露深意。

    “多谢。”

    林长即起身,出门时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没隔两天又来到这座小院前,那大门和红木小门仍紧紧闭着。

    这次是林长即上前去敲门,大约过了半刻钟,里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容嫱凝视着他“真是你的院子”

    林长即居然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是啊,我骗你做什么。”

    他想了想,才拿出一把钥匙,放弃小门,将大门挂着的铁锁打开了。

    门闩是松的,费些力气推开便能进去。

    瞧着门边落的一层灰,也不知多久没有人走过这道大门了。

    跨过门槛,入目是一方极为宽阔的四方院子,正中生长着一棵足有两丈高的杏树。

    地面则是铺了一圈银杏叶,并未特意清扫。

    整座院子呈现回字形,四周由回廊连接着屋子和中间的庭院,简洁明了。

    其次则是温度。

    在外头披着斗篷尚觉手脚冰冷,可一踏进这里,竟仿佛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难怪数九寒天,那棵杏树才落完叶不久。

    没走几步,又闻到股奇异的香味。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又熟悉又好闻,只一会儿,沉闷一路的神思竟轻盈起来。

    “林小神医,可闻到香味”

    “是药香味。”林长即瞥了她一眼,“我是个大夫,家里有药香味很奇怪吗”

    “你不是说不住这里”

    林长即走在前面,二人并未遮掩动静,竟也没人出来看看。

    “药是用给我一个病人的,她有时在这里养病。”

    “病人”容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人家的私事,只是喃喃道,“这药想必性烈,竟惹得整个院子都是味道。”

    林长即却摇了摇头“用的是最温和不过的药草,只是数量多

    ,再淡的味道积少成多,也有了眼下的效果。”

    容嫱起初不解,当她走过回廊,看见廊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囊,有大有小,有绣花的,亦有镂空的金银小球。

    她实在是被这手笔震惊到了。

    林长即取下一只,检查了下里面的药草“有些潮了,过段日子,恐怕又得更换一次。”

    他叹了口气“不是什么急病,只是需要特殊环境好好静养。这些药草性温,多是安宁静气之效。”

    为了一个病人,将整座院子打造成专属的药炉,可见其用心程度。

    “那病人是什么人什么病”

    林长即看了她一眼,推开其中一扇门,率先走进去“你也认识。”

    屋里比外头更暖和,药香味也更浓,容嫱披着斗篷都有些许发热,却不见火源。

    她顿了顿“这屋里烧了地龙吧。”

    林长即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容嫱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圈,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转身,看到一扇窗,窗外正对着庭院里的杏树。

    若是落叶,一阵风就能把叶子吹进来。

    心砰砰跳起来,她忙回头,越看越觉得四周布局熟悉得令人心悸。

    这不就是她梦里的场景

    容嫱嘴唇翕动了几下,猛地看向林长即“这里我梦见过。”

    她几步逼近,身子轻颤,有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不,那不是梦。我为什么会来过这里,为什么我记不清”

    “你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病人啊,小嫱儿。”林长即忽然幽幽道,“几年来,你每次发病,都会到这里静养,你不记得”

    “我”容嫱惊愕得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呢

    她每次发病,都会昏睡上几日,这几日都是空白的,从没有例外。

    “不可能,我每次醒来都是在容侯府。”她努力想着,“千醉每回都守着我,若是我昏迷期间来过这里,她不会不知道。”

    她不信千醉会瞒着自己。

    “那你就得问容侯府的人了,我只是个大夫,你过来了我才接手。后来你不怎么发作了,我就离开了京城。”

    林长即说起来还有些埋怨“谁知好好的又出事了

    ,睡梦中将我赶上马车,一路颠簸,好不是人。”

    “容侯府”容嫱掐了下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爷子已经没了,还有谁会知道

    “对了,是谁请你替我治病老爷子”这样麻烦且漫长的过程,不是天大的人情,林长即恐怕都不会答应。

    他随口道“你母亲啊,我师父欠她一个人情,让我替他还了。”

    “我、我母亲”容嫱忽然磕磕巴巴起来。

    许久没有提过母亲这个词了,她艰难道“我母亲是谁”

    “阿绻啊。”

    “真的是她”容嫱喃喃自语,其实曾经崇亲王说她与阿绻容貌相似,她便信了七分。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我母亲与你师父”她试探着问道,“无意窥探,只是实在想了解一些我母亲的事。”

    林长即似乎在思考措辞,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开口“没什么,早些年阴差阳错你母亲救过我师父一次。”

    “大概六年前,有人把你送到我师父那儿,说你是阿绻的孩子,请他代为照料。”

    “你那个时候。”他上下扫了一眼,“病怏怏的,倒没受伤,但许是受了什么打击,问话也不吭声。”

    “我师父感念阿绻救命之恩,将你留下,谁知当夜便发起高烧,连续烧了三日。”

    “好在我师父是神医,硬是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师父夸你命大,说等醒过来,日后也是个有福气的。”

    容嫱见他停了,便问“然后呢”

    “可惜。”他声音低了下去,“还没等到你醒过来,容老爷子就带人找来了。”

    容嫱心里咯噔一下,六年前,也正是她被老爷子带回京城的那年。

    “然后老爷子便把我带回京城了”

    “对啊,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孙女,接你回去认祖归宗。”林长即无奈,“我师父自然不放心,但他年岁已高,那伙人来硬的,我们便丝毫没有办法。”

    所以他后来行医之余还去学了些防身的招式,便是不想再出现那日的情况。

    容嫱一颗心起起伏伏,几乎没有安定过。

    林长即耸了耸肩“师父还派我来京城,我四处打听,得知你成了

    容家嫡女。且那容家没多久就封了容侯的爵位,看着也没委屈你,我回去告诉师父,他才稍稍放心了些。”

    “再后来你病了,我就来给你治病了。”

    容嫱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那、那后来有见过我母亲吗”

    林长即摇摇头“没再听说过这个人。我后来在京中也打听过,不曾有人听过阿绻的名字。”

    容嫱舒了口气,也算卸下心中一桩心事“那,我父亲呢”

    林长即听到这个问题不禁觉得好生奇怪,疑惑道“就是云朝的崇亲王啊,我一来京城,便听见有人议论了。”

    “你与他不是已经相认了吗”

    容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半晌没回过神“你说什么”

    “崇亲王是我父亲”她紧锁着眉,“不对,不对,年纪不对”

    “什么年纪你不会以为自己十六岁吧”林长即挑了下眉,揶揄道。

    容嫱彻底懵了“难道不是”

    “你用的是容妙儿的年纪啊。”

    “六年前我问了几十遍,你才理我说你十三岁,那你算算你如今应该多大。”

    “十九岁。”容嫱脑子里唰地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崇亲王a阿绻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