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作品:《外室白莲手册

    两三日后, 云朝使团向皇帝告别,动身离京。

    除去赵清雁的事,这一趟算是十分顺利且圆满。

    崇亲王来时由秦宓率人接待, 离开时,也是秦宓送至城门外长亭。

    初秋时节,天高气爽,适合赶路。

    “多谢相送, 请回吧。”

    崇亲王饮尽面前清茶。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缓缓停在长亭外。

    容嫱撩开车帘钻出来, 秦宓已经上前去, 扶了一把她的手。

    秦宓定定看了她一眼,才道“去吧, 本王在车里等你。”

    崇亲王脸色有一瞬间的讶异, 随即颔首示意“容姑娘。”

    容嫱让丫鬟留在亭外,上前去福福身“听说亲王今日返程,特来相送。”

    崇亲王听着她的称呼,又见这客气得体的态度, 便知自己当日怒急说的话, 她心里没当真。

    若她真把自己当成生父, 他反倒有些怪异。

    崇亲王松了口气“容姑娘客气了。”

    说罢静静等着她说明来意。

    容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日的话,后来也传到我耳中。”

    她看了面前格外稳如泰山的男人一眼,不知是何等情绪失控, 才会对赵轻雁说自己是他女儿。

    崇亲王叹了口气“我瞧你几日来都没动静, 还以为不会来问了。”

    特地为这种事上门求证,未免太过隆重。

    容嫱等了几天,借送别的机会到了这里“事情原委, 王爷已经同我说清楚了。”

    “只是不知王爷方不方便说说那位阿绻姑娘”

    她斟了一杯清茶,放在他手边,心情微微有些忐忑。

    崇亲王说她像阿绻。

    世上两个容貌相似的人,除去巧合,那必然血脉上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崇亲王一怔,良久才端起茶杯,握在手里,热度透过瓷壁传入掌心。

    “阿绻啊”

    他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阿绻了,再回想起来,容貌都模糊了些许。

    但他看向容嫱鲜活的面容,竟从几分相似中拼凑出心上人的模样。

    “我与阿绻相识是在冬天,南境的冬天不像京城大雪纷飞,湿冷却入骨。”

    “她当时还没有你大,后来问了才知是十四岁。”

    “当时我陪父皇在郊外林场打猎,极瘦小的姑娘,身上还有伤,跌跌撞撞地倒在我马前。”

    崇亲王说着轻笑一声,眼神好似浸润在温柔旧事中。

    “幸而当日我的马被人下了泻药,跑起来还没其他人走马快,否则我又怎能与她相识。”

    他当年十八,正当年少,骑着病马满肚子的火,索性带走昏迷的小姑娘,退出憋屈的猎场,扬长而去。

    “她说她叫阿绻,问姓什么,便不说话了。”

    阿绻眼神总是沉沉的,看谁都像别有目的。

    崇亲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喏,我当时还被她挠了。”

    他说完一愣,才想起时隔久远,那些细微的疤痕早被岁月抚平了。

    但洗干净的阿绻真的很漂亮,身形又瘦弱,很能激起毛头小子的保护欲。

    崇亲王当时就是个毛头小子。

    “我查她的来历,才知她是青楼里跑出来的,挨了数不清的打,才走到我身边。”

    “我当时年纪轻,觉得既然她倒在我马前,我就应该保护她。”

    他说到做到,替阿绻编了新身份,让她以侍女的身份留了下来。

    但他几乎不要求阿绻做什么,而府里的下人,连带着对她也有一分尊敬。

    “一开始她话很少,总是发呆。”

    “下人说她半夜有时候会哭,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府上已经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好了。”

    他只能归结于少女的敏感心思,或许是想家,又或许是思念某个人。

    “大概有半年都是这样,我其实有些没耐心了。”

    年少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渐渐不再关注阿绻,到后来似乎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又过了半年,又是一个冬天,我路过梅园,看见她在折梅枝。”

    崇亲王声音突然停了。

    容嫱听得正入神,不由奇怪地出声“亲王”

    入府不过一年,阿绻身上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初遇时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女,竟转眼出落成了妙曼美人儿。

    阿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绽放,美得惊人。

    她略微惊慌地转过身,美眸里水波流转,手里捏了一支红梅。

    当夜美人便红衣入梦,缠绕在他身上,绵软

    销魂,让他魂牵梦萦。

    这话崇亲王是不好意思对容嫱说的,只顿了顿道“阿绻长高了一些,长胖了一些,美貌更胜从前。”

    “初见时她那样防备我,再见时,却小心翼翼上前来,递过刚折的红梅。”

    阿绻声音也养得水灵缱绻,一如她的名字。

    她盈盈下拜,感谢他的恩情,语气真诚温软。

    他盯着她摆动的细腰,心里暗骂自己孟浪。

    “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我常去看她,她每日都对我笑。”

    “她后来渐渐胆子更大了,趴在我耳边说情话。”

    弱冠的年纪,最是经不起撩拨。

    阿绻一岁比一岁风韵更浓,妩媚天成。

    “第三个冬日,她与我有了夫妻之实。”

    冬夜寒冷,如今也不记得谁先喝了酒。只记得阿绻目光迷离,软着身子靠进他怀里,伸手解他腰带,一颦一笑,都似勾魂摄魄的妖精。

    这话本有些尴尬,但他此刻正沉浸在那一刻的柔情蜜意里。

    阿绻前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所作所为,同为女子,容嫱不免咂摸出一点味道来。

    她起初对秦宓不就是这样,温柔迎合,百般撩拨。

    她有些冷漠地想着,许是那被人遗忘的半年,阿绻在府里过得越发不如人意。

    下人向来跟着主子喜好走,阿绻原来的性子又不讨喜,主子一冷落,其他人可不得寸进尺地欺压。

    半年的苦,从初入府时的关照,到被冷落的窘境,足以让人想通。

    阿绻美艳动人地出现在梅园,崇亲王又恰好路过,其中几分巧合、几分人为,只有阿绻自己知道。

    若非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温顺地去讨好别人。

    容嫱垂眸,想到自己和秦宓,她又比阿绻强多少呢。

    至少多年过去,崇亲王还对阿绻念念不忘。

    可几年后,秦宓又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个被他宠爱过的女子,叫做容嫱。

    容嫱淡淡问“亲王这么喜欢阿绻,为何没有娶她呢”

    崇亲王面上闪过一抹灰败,喃喃道“她出身低微,我母妃不同意。”

    他性子也倔,不肯接受家里折中的方法,让阿绻做侍妾。

    他是真的喜欢阿绻,想给她最好的。

    “我想她做我的王妃

    ,我不舍得她受委屈。”

    他与家里僵持不下,阿绻性子一直很温柔,从来不逼迫他,只是温柔地抱着他,说不急,我能陪着你便很好。

    她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愧疚。

    他当时刚被封了亲王,权力还不在自己手中。

    家里见他执迷不悟,动手要清除阿绻。

    “他们派人杀阿绻,我日日寸步不离地守着,杀手投鼠忌器,不曾得手。”

    他轻描淡写地掠过,其实后背如今还有一点淡淡的疤痕,是他当初替阿绻挡了一剑。

    他这样死死护着,只一次,杀手便不敢再来了。

    “很快他们又有了新的办法。”

    赐婚的旨意来得很快,对方是权臣家的嫡女。

    “他们用整个王府威胁我”崇亲王说到这里,即使事情过去很久,语气里依然充斥着浓浓的挫败和愤怒。

    圣旨已下,他不从,整个王府都会被牵连。

    他可以用自己的命保护阿绻,但他不能用整个王府去换。

    崇亲王捏着茶杯的手在颤抖“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只能拖着婚期,对方也不可能任由嫡女芳华被我耽误。”

    “其实只要阿绻再等我再等我两年,不,一年”

    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啪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他往后两步坐在石凳上,伸手抵住额头。

    他凭什么让阿绻等他呢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她已经送上了自己最好的四年。

    阿绻离开,都是他没用。

    容嫱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神情复杂。

    阿绻主动离开,究竟是因为不想让他左右为难,还是发现所图没有结果

    她看着久久沉默,依旧深陷自责的崇亲王,竟更愿意是前一种。

    可若是两情相悦还不能在一起,岂不是更加伤怀

    使团的人似乎发现这边气氛不对,踌躇地走过来“亲王,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天黑前赶不到歇脚的地方了。”

    崇亲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吩咐下去,准备动身。”

    他站起来往外走,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容嫱“你与阿绻,真的有几分相似。”

    他绝不愿说出那个猜测,阿绻离开他后,或许同别的男人有了结晶。

    崇亲王闭了闭眼。

    “回去吧,你与秦宓,万不要像我和阿绻。”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秦宓只听得最后这一句,打起帘子,望了出来,正与容嫱目光对上。

    她一怔,神色几分恍惚。

    不如怜取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出自晏殊浣溪沙

    阿绻也是朵心机美人了,猜一猜,阿绻心里到底有没有崇亲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