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7、连环之一

作品:《花近江国

    屈方宁大骇,上前揽住了年韩儿腰肢“小韩儿,上次你答允我的东西呢”

    年韩儿醉眼迷蒙,一见是他,满脸春色顿时变为厌恶“什么东西谁答允你了别碰我”绵软无力的手臂微微挣扎,想把他的手甩开。

    屈方宁运劲一拧,年韩儿吃痛不过,倒吸一口冷气。屈方宁趁机将他扶了下来,假意给他拍着背,关切道“你看你这是何苦呢酒量又差,又爱跟我怄气。”左手却摸到他胃部,狠狠一戳。

    年韩儿正待恶语痛骂,胃里一阵翻腾,张口欲呕。那名武将统领面露嫌恶之色,退开一步。屈方宁歉然道“我带他去里面吐干净,您先坐一会儿。”连拉带拽,把他带到酒窖下,一把抵到墙角,切齿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年韩儿看了一眼他抓着衣襟的手,欣赏了一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媚笑道“是啊,我不要命了。”

    屈方宁阴冷道“你的贱命没人稀罕,别拉老子下水”

    年韩儿格格笑了起来,向他脸上喷了一口酒气“别这么凶,小屈哥哥。我一个人死了,多么孤单呢你可怜可怜我,给我当个垫背的吧”

    屈方宁目露凶光,五指牢牢卡住了他喉咙,转念一想,又松了下去“你怎么了脑子烧坏了”见他脸红得骇人,探了探他的额头。

    年韩儿挥开他的手,娇笑道“不不,不是坏了,是疯了。我是疯子,你也是疯子,最疯的就是马车里那个男人,哈哈哈”嘴被屈方宁捂住,立刻不依不饶地咬了他一口。

    屈方宁见他言行举止大有疯态,晓得讲理不过,一把按住他“你发疯也挑个时候外面那是什么人什么话说不得,自己心里没底吗”

    年韩儿挣扎道“我偏偏什么都要说十二座马车,那男人,莫离关,红金旗,二十年后这八年我受够了干脆大家一起死了吧”

    屈方宁几乎都压他不住,陡然心思电转,道“大理世子韩月归是你什么人”

    年韩儿全身一僵,瞳孔一瞬涣散,又挂上冷笑“世子我哪儿高攀得上”

    屈方宁再无怀

    疑,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年韩儿被他打得头都折了过去,冷笑却是不减“我没有要活。我就是要死我要死我要死要死”吼到最后几个字,喉咙已经破音,隐约带着哭腔。

    屈方宁冷冷打量他片刻,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有什么心结,但既然同在此地,我们必然是一样的人。你口无遮拦,葬送的便是身后的万里河山”

    年韩儿哈哈一笑“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你也是出身不正的庶妃之子你也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人栽赃陷害,悄无声息地吊死在房梁上你也从小遭人欺凌,天天被人骑,被人踩,被人淋一头一脸的热尿吗”

    屈方宁微微一怔,手也松了。年韩儿媚笑道“怎么,大少爷吓到你了”眼神转为轻蔑,嘶声道“少爷,你告诉我,这样的万里河山,我要来有甚么用啊”

    屈方宁默然片刻,低声道“你可曾替世子考虑你那个是他送的罢”

    年韩儿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手,嘴角又是一挑“我有没有替他考虑,要你操甚么心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啦嗯,我祝他新婚大喜,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情比金坚。甚么月夜私奔,出宫种一辈子茶花,跟他的摆夷新娘说去吧”

    屈方宁见他痴痴颠颠,神色绝望之极,低声道“这人背弃誓约,无信无义,有甚么地方值得你喜欢你能不能别这么犯贱”

    年韩儿喘着笑了两声“犯贱又怎么样月亮和星星,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呀”嗤一声撕开自己衣襟,一枚皎洁如月的玉指环随之滚落在地。

    屈方宁足尖一挑,卷入手里,百忙中还嘲了一句“甚么破烂玩意,也就能哄哄你这种小姑娘了。”随手将他虚弱无力的身子一带,抱进怀里。年韩儿嘶喊道“滚开滚开要你装什么好人”指甲剜了他好几下,终于没了力气,倒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屈方宁冷冷道“你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条狗。”忽然肩上一阵剧痛,却是年韩儿死死咬了他一口。屈方宁忍痛笑道“妈的,狗咬吕洞宾。”手却抱得更紧了。

    良久,年韩儿

    颤抖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默默松了口,啐出一口血沫“你比死人还臭。”

    屈方宁笑道“你还啃过死人”见肩头伤口鲜血直涌,赞道“好牙口啊。”

    年韩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给我。”

    屈方宁啧了一声,道“翻脸比我还快”将玉环递了过来。临到年韩儿手边,倏然收回,笑道“年小妹,哥哥教你一个乖。别人应允你的东西,未必靠得住。想把甚么牢牢抓在手里,有时还得靠抢”伸指一弹,玉环向他飞去。

    年韩儿目光一动“那被人抢走的呢”

    屈方宁冷冷道“再抢回来”

    年韩儿垂头摩挲着玉环,忽然笑了一声“你真不是个东西。”

    屈方宁立即道“彼此彼此。”瞟了一眼门口,低声道“现在告诉哥哥,外面是甚么人马车之事,他从何得知”

    年韩儿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却已低下去“那人名叫车努哈,是车宝赤军中一位中阶统领。一个月前,他在凉州和市巡查,偶遇一位醉汉向人吹嘘,说曾为黄惟松心腹部下,执行过一项绝密任务。他听者有意,追查之下,发觉此人不过是一位普通南朝老兵,但八年前服役西北路军之时,有几个月去向不明。他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当年驾车的车夫,严刑拷打,终于逼问出莫离关马车聚头之事。至于车中人身份如何,所为何事,查究起来,也只在转瞬之间。”

    屈方宁眼中浮起杀意“他告诉过别人没有”

    年韩儿缓缓道“三天前已向车宝赤禀报过了。车宝赤大赞一番,给他升了一级军阶,命他彻查到底。”

    屈方宁眉心顿时深有忧色“那就不太好办了。”咬着手指,凝眉思索片刻,道“我要那车夫关押的地点。”

    年韩儿垂目道“明天给你。”

    屈方宁微笑道“真乖。”反手一掌,砍在他后颈上。

    车努哈在门外等得老大不耐烦,见酒窖帘幕一掀,屈方宁拖着晕迷的年韩儿走了过来,愠怒道“他怎么了”

    屈方宁道“醉死过去啦。”掌掴几下,年韩儿一动不动。

    车努哈亲自操刀,打得年韩儿双颊红肿,见他半点反应也无,暴躁道“等他醒

    了,叫他来找我,我有要紧事问他”

    屈方宁乖巧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向车卞使个眼色“跟上去”

    车努哈急于立功,第二天一大早就闯入年家铺子,盘问马车之事。年韩儿伏在床头,虚弱道“小人在凉州酿酒之时,也曾对此耳闻一二。那车中人是否八九岁年纪,单姓一个韩字”车努哈又惊又喜,道“你还知道什么”年韩儿摇头道“只是小人道听途说罢了,当日情况如何,还须大人家那位证人对认。”车努哈立即赶回营地,拷问车夫,却是一无所获。正寻思着回年家铺子打探,一道敕令传到,命他速回红帐。

    红帐是车宝赤起居之所,与军营相距甚近。车宝赤日子过得荒唐,统军也是稀里糊涂,但二者之间泾渭分明,轻易不召麾下将士进入家门。车努哈接令十分忐忑,特意刮须修面,换洗一新,来到一座软纱帐前,恭恭敬敬地等了许久,却不见车宝赤人影。

    几丈之外,屈林瞧着他迷惘张望的样子,摇着令牌嗤的一笑“这人怎么得罪你了这么捉弄他。”

    屈方宁低声道“主人,此人对连云山开凿矿井之事,十分关心。昨天在年家铺子,问了小人许多运送储存的问题。”

    屈林目光一寒“我叫车唯杀一杀他的好奇心。”

    屈方宁恭声道“交给小人便是。”

    车努哈浑然不知身处险境,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两名侍卫才打发他出去了。

    他一阵莫名其妙,出得门来,还没分清东南西北,一队精赤奴隶急步追来,不由分说就把他绑上了。一名酥胸半露的妖娆女子一步三摇地走出帐门,尖尖的兰花指向他一点,娇叱道“就是他”

    一旁的奴隶长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敢对丹姬夫人心怀不轨”举起皮鞭,结结实实抽了他一顿。饶是他从军多年,一身钢筋铁骨,也禁受不住,几乎晕厥过去。

    他犹自不知中计,大喊道“是车将军叫我来的”

    奴隶长一鞭抽下“放屁车将军今天一大早就去狼曲山赴宴,至今未归”

    他连声辩驳,无人肯听。恰好车宝赤纵马赶回,见他皮开肉绽,满身鞭痕,诧异道“努哈,你这是”

    丹姬一见车宝赤,美目含泪,委屈万分,扑在他怀里,指车努哈道“红哥,你看你这些部下,无法无天了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咬唇抹泪,道出车努哈如何在无人处垂涎她的美色,如何夸耀自己胯间那杆大枪勇猛不倒,如何讥讽车宝赤愚蠢不堪,自己随口捏造的假情报轻松换了一重军阶,又如何积攒了金银细软,要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共享荣华富贵。

    车努哈骇得面无人色,叫道“绝无此事我连夫人的面都未见过,何来私奔一说”

    丹姬跺足道“就在今天日落之前,你还在我帐前窥视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几名女奴、侍卫亦前来指证,确有此事。

    车宝赤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命人押那名车夫过来,亲自审问。不一时噩耗传来车夫已毙命于牢中。又呈上压得扁扁的金箔一包,称是在车统领床下发现的。

    车宝赤一见大怒,吼道“老子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拔刀砍下他半边头颅,嘱人架起柴火,将他投入火中,活活烧死。

    可怜车努哈死到临头,尚不知所为何事,一双牛眼鼓得凸了出来,足见死不瞑目。

    年韩儿远远看着火光升腾,目光中似有惊奇,也有服气“现在我真有些好奇你是什么人了。”

    屈方宁眼望黑烟,嘴角微微一挑“猎人。”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