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画中人
作品:《御剑逍遥游》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啊”
“三婶你听我解释啊哎呦呵”
“给老娘滚”
手持鸡毛掸子的年轻妇人叉着腰,就这么硬生生的把少年给打了出来。
她堵在酒肆门口,沉甸甸的胸脯上下起伏。
整间铺子就靠这么盏花瓶撑门面,那可是她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没舍得变卖的家当,好几十两银子呢这小子倒好,就这么给糟蹋了
暮色里,行人稀廖的小镇街上,一身鸡毛的少年正在晃荡,十分应景。
他名叫林潇,是个孤儿,跟婶婶裴妮蓉生活在一起,自小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便在婶婶开的酒铺里当个小伙计帮些杂活。
这会儿林潇越想越委屈,先前打扫桌凳的时候,他是真的看见铺子里窜进了一只黑猫,好赖不赖专门就跳到柜台上,在老婶当作宝贝摆着的那盏琉璃花瓶跟前乱转悠。
他连忙过去赶,谁知刚到跟前,那黑猫一个摆尾,花瓶到底还是碎了一地。
等到婶婶闻声过来,当然是不见黑猫的影子,只有少年站在一地琉璃碎渣前。
婶婶名叫裴妮蓉,三十左右的年纪,模样标志,是这家酒肆的掌柜,别人都唤她三娘。
因为丈夫走得早,还给三娘留下了一男一女,所以她一个寡妇携着两个拖油瓶营生打拼出眼下光景,其实殊为不易。
男孩儿自然就是林潇,他尚未懂事时,就被父母托付给了三娘丈夫,也就是他早逝的叔父。
因此林潇也算是被裴妮蓉一手拉扯大,深知老婶,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哎,也不知道以后哪个老爷们受得了她。
至于自己,反正今个儿是别想回去了。
镇上南巷最大的那棵槐树,是林潇常去的地儿,他就想着干脆在哪儿睡上一天,正好偷偷懒,反正妹妹也不在,就让老婶一个人搁店里忙活去吧。
然而刚走到巷口,林潇一抬眼,愣住了。
巷弄墙上,有一双金黄眼眸在夕阳下泛着光,漆黑的身子伸着懒腰。
可不正是那只黑猫嘛
打着哈欠的黑猫瞥见少年,还眼神戏谑的舔了舔爪子,然后起身沿着墙壁
跑去。
“站住”
林潇大叫一声追去,然而小兽何等灵敏,从墙上越过就不见了踪影。
他实在气不过,直接翻墙过去,结果刚骑在墙上就被又出现的黑猫踩在身上,失了平衡,摔得鼻青脸肿。
好不容易站起身,哪里还有黑猫的影子。
林潇不由得泄了气,莫名其妙背了锅,却连罪魁祸首都抓抓不住。
垂头丧气间,他耳中忽然传进一声吆喝
“卜卦算命,姻缘仕途,运势康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道士傍着棵槐树,在墙角下摆着摊子,树影中漏着斜阳,老道闭目靠椅,便看似颇有几分高深模样。
只是这黄昏街上行人稀廖,这不明摆着是在吆喝我呢嘛。
我哪儿来的钱
于是林潇索性装作没听见,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身后那老道的吆喝声更大了
“若是妖邪作祟,家宅不宁,贫道这里有宝塔镇妖符,必能平之。”
那老道士扶了扶白须,神情泰然自若,想着这下一语中的,那厮该是要两腿发软哭求着过来了,谁知那个少年脚步顿了一下,离去的反而更快了。
快要走远的林潇撇了撇嘴,什么邪祟,和我有关系怎么听着却像是给我说的
“施主留步”
林潇本着绝不被这些满口天花乱坠的算命的给坑钱的想法,越走越快。
“前面那位小施主留步啊”
老道士哭笑不得,也是没想到这个少年竟轴成这样,只得起身,一步跨出。
下一刻,他的身形直接挡在了少年面前。
就差要小跑的林潇陡然刹住脚,无奈道
“道长好身法,不知有何贵干啊”
面容清瘦,背微佝偻的老道士打了个稽首,笑道
“贫道方才观施主气象之中略带黑气,可是遇到了晦事,以至于有家难回”
林潇往日里可是不怎么信鬼神的,闻言,终于是将信将疑的回了一揖
“方才你我离得这么远,道长真是好眼力啊”
此话一出,老道士一时语塞。
少年是轴,可是不蠢,这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未睁过眼睛,明显是个瞎子,还大剌剌的说观气象。即便这老道之前所说八九不离十,可这黄昏空街,就自己
一个人儿晃荡,任谁都能把他的境遇猜个八九不离十出来。
不过暂且听听看这老道怎么说吧,反正也不要钱。
于是他也不再拆台,耐着性子道
“那就请道长指点一二。”
老道士见他终于上了道,抚须道
“那就坐下说。”
林潇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刚要往摊子那边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原地坐下,然后就是一阵眼花,天旋地转,再揉了揉眼,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目盲老道士就坐在自己对面,二人中间隔着的可不就是摊桌么叠放着各种符箓的摊桌旁插着一面锦旗,赫然一个“黄”字。
这下子终于是把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少年给震住了,赶紧起身拜了拜黄道长,愁眉苦脸的诉说了事情原委,
目盲老道听后,轻笑道
“既是灵猫相扰,这宝塔镇妖符就过于大材小用了,贫道斗胆一猜,小施主住处,厅堂之正中,可是少一幅字画镇宅”
林潇满脸震惊,可不是嘛老婶那眼光,啥东西都不愿意凑合,酒肆里要挂的堂画就一直拖着没买。
老道见状颇为满意,便指点迷津道
“那你便速速去买一幅字画,以浩然正气充斥厅堂,小兽畏之,便不会再叨扰,那位掌柜的见小施主的诚意,想必也不会再为难了。”
林潇挠了挠头,有些汗颜道
“可我身上银钱着实不多,如何买起能有什么什么气的画作。”
老道装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着肚中如何饥饿,镇南夜摊的牛肉面如何的香,等到林潇心领神会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这才叹息道
“贫道云游至此前,偶见有老者席地卖画,摆放凌乱,乏人问津,可是居中一幅雪瞰图,实乃上佳之作,仅卖一两银子,却无人识货,甚是可惜啊,可惜啊”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缓缓展开,画中冰天雪地,白雪纷飞,有座孤山耸立,云雾缭绕。
初一看就令林潇好似置身其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孤寂之余,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再一细看,山中雾松遍地,有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为孤山披上银白甲胄。
等等竟还有一少年拉着稚童在漫漫山路中逆风雪前行他们身形渺小细微,不细看根本
看不见看见了却又觉描绘极为细致。
何等妙笔才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啊
饶是林潇这大外行都能看得出是委实难得的佳作。
见他呆住,老道咳嗽了一声
“于是贫道只得花光盘缠,忍痛买下这幅画,今日得遇公子,既然有缘,那就”
话还未完,满眼放光的林潇就要一把拿过画卷,
“多谢道长赠画”
接着便被老道一掌压下
“贱卖与施主。”
林潇笑容凝固,这老道是不是真瞎嘛
然而他摸索全身上下,半响也才凑出八钱银子,林潇只得皱着脸看着老道士。
目盲老道这会儿又像是真瞎,好似看不到少年窘态。
林潇抽了抽嘴角,只得认命,在老道士略不自然的神情下掏了掏内兜鞋底,堪堪凑够了一两,拿了画道了谢,满意离去。
他自顾傻笑,把带回去,何愁老婶不消气嘿嘿
黄老道也起身准备收拾摊子,要去好生吃一碗牛肉面,这时只见他的衣摆微动,那只黑猫从腿脚处衣袍的遮盖下探出,抬头看向老道,竟是口吐人言
“我可要多吃二两牛肉。”
“好好好”
老道摸了摸它的头。
这时远处林潇鬼使神差的回首,
刚才似乎听到一声猫叫
却只见那老道在笑着对他招手,他心中有鬼,远远作了一揖赶紧跑走。
躲在后边的黑猫嗤笑一声
“这年头还有顺符箓的。”
老道不以为意,打趣道
“欸,聪明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
回程中天色已晚,毫无征兆的云雨忽至,林潇瞬间给淋成了落汤鸡,他当然舍不得把画遮在头上挡雨,而把宝贝是揣在怀里。
街角处,他忽然站定,面前来寻他的妇人同样淋得湿透,在清冷雨中衣袍贴身,更显婀娜身段,雨滴沿着她面颊而下,不上妆容也可见风韵。
此时蹙眉间露着担忧,更有一种往日里没有的妩媚。
林潇眨了眨眼,原来老婶这么漂亮
裴妮蓉见少年头上顶着大包的狼狈模样,原本的责骂言语也没说出口,见他手里还攥着幅画,于心不忍的同时又有些温暖。
她神色如常道
“跟我回去吧。”
洞悉婶婶脾气的
林潇立刻嬉皮笑脸,惹得裴妮蓉笑骂了一句,
“臭小子。”
回到客栈,饿了半日的少年吃着老婶准备好的饭食,觉得味同嚼蜡。
心想着也不知老厨子何时回来
不过他仍是大口吃着,舔着脸赞道
“老婶今儿个这手艺,就是八爷尝了也得说这个”
见他伸着大拇指,走向后院的裴妮蓉嗔道
“你小子就是饿了,吃什么都香”
对这幅雪瞰图,裴三娘那真是越看越喜欢,奈何女子身子骨弱,又淋雨受寒,她来不及多多欣赏便要先沐浴去了。
少年的体魄强健,回来时擦了擦换了身干净衣服,这会儿吃过了饭,便回阁楼给自己买的画制作装裱。
林潇住的阁楼,与裴妮蓉所住后院的屋子其实也就隔着一层屋瓦檐,只是他每打开窗户,看到的当然也就只有一块块乌黑瓦片。
说是阁楼,实际能算是酒肆的半个二层了,地方挺宽敞,林潇睡在这儿也方便夜里照看铺子,不过这糙小子只摆了床铺桌椅和一些简单用具,很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大雨来去皆匆匆,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林潇还在挑着灯,钉着木框,可惜这幅雪瞰图没有落款署名,不然那档次肯定还要再高一些。
烛火摇晃,他终是忍不住困意,睡趴下去,但却一不小心撞翻火烛,点燃了画卷一角。
他蓦然惊醒,赶紧拍打火焰,用衣袍捂住,却无济于事,那火苗好像长在了画卷上一样,迟早将画卷烧毁殆尽。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水水
心急如焚间,他猛然想起大雨刚停,窗台屋檐之上尚有积水,立刻开窗,谁知一阵轻风刮过,燃着火的画卷竟往窗外飘去
林潇伸手一抓,轻飘飘在空中的画陡然变得重若百斤,险些拿将不稳
他怎会愿意花了一两银子的贵重画卷就这么掉在雨地里毁掉,死死捉住卷轴,画卷也是结实,硬生生没有被撕烂。
两相拔河间便听咚咚两声,两个人影从画中掉出,砸穿房瓦,径直落在了下方屋子里。
正在沐浴桶中拨弄花瓣的裴妮蓉先是一愣,惊讶的看着面前地板,坐着个砸穿屋顶掉下的胖乎乎的家伙,接着又是一个小圆脸红彤彤的小女孩儿落下,恰好骑在胖子的脖子上。
一大一小都捂着严严实实的皮裘,哪里是现下这天儿穿的。
那矮胖年轻人咽了口唾沫道
“我说我路过,你信不”
最后便是老婶响彻街市的尖叫声。
阁楼上的林潇望着这一幕瞪大了双眼,心中震撼无比,甚至没有发觉手中画卷的火已熄灭。
这两个人,不正是画中的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