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姜瑜是活活被痛醒的。

    脑袋是醉酒之后的针扎般的痛, 身上是好像被车轮子来回压过好几遍，那个酸痛劲, 就别提了。

    迷迷糊糊的，她先是捧着脑袋呻吟了几声, 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具温热的躯体。

    什么鬼

    姜瑜吓得脑门子上都出了白毛汗，掉头一看, 正撞进程昂笑盈盈的眼睛里。

    艾玛偶滴神啊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床上啊

    姜瑜一跃而起，接着是下面一阵剧痛袭来，她眼泪都下来了, 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手伸过来, 不由分说把她按回了被窝里，然后是程昂含笑的声音响起“别激动，小心着凉。”

    姜瑜“你你你, 别碰我 ”

    她整个人都哆嗦了“让 让我平静一下 ”

    程昂从善如流，真的把手缩了回去，只是目光如水，还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视线简直令人如芒在背，姜瑜不得不干脆缩进了被窝里, 暂时做了鸵鸟。

    程昂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被窝里的姜瑜都要哭了好嘛

    老老实实养病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去喝酒啊喝了酒还不消停睡觉，干嘛还要调戏一个大男人啊调戏两句也就得了呗，非要得寸进尺，馋人家的身子

    这算什么, 这是下贱

    人家可是太子，现在睡也睡了，到底要怎么办啊

    艾玛身体好痛

    我这到底是图什么啊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跟男人睡过，还真以为小说里写的是真的呢。

    结果呢小说特么的都是扯淡，爽爽爽，爽个屁啊只有痛是真的，妈蛋胯骨都要裂开了好吗

    姜瑜含着两包热泪，越想越觉得亏，终于忍不住，呜呜呜哭出了声音。

    外面的程昂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就把她转了过来，捧着她的脸，一脸的紧张“怎么了小鱼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全身都不舒服”姜瑜挥起小拳拳就捶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现在你说怎么办”

    那点力道程昂才不放在眼里，他憋着笑将姜瑜紧紧搂在怀里，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才安慰道“怎么办小鱼儿你自己说要怎么办现在睡都睡了，你就

    是不做太子妃，也不行了。”

    “我就知道，你只知道惦记我做太子妃”姜瑜胡搅蛮缠，“都说了就睡一次，谁要一直跟你睡啊，想得美”

    程昂“ ”

    他无语了片刻，才无奈问“那你想如何”

    姜瑜也不知道要如何。她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大惊失色“你刚刚叫我什么，小鱼儿”

    程昂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姜瑜“ ”

    她直直看了程昂半晌，接着双手捂住脸，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

    果然醉酒误事啊，现在连最隐蔽的秘密都暴露了，可怎么是好

    “小鱼儿不必担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程昂安慰她，“而且，其实我早知道了。”

    姜瑜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什么”

    “你可还记得曾给我写过一张欠条”程昂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姜瑜瞬间也想到了自己那一笔狗爬一样的字，顿时呜咽一声，羞得没脸见人了。

    就自己这智商，要是遇上个坏人，只怕分分钟就被整死了。

    两人抱在一起，在被窝里挤挤蹭蹭，程昂的呼吸就微微急促起来。姜瑜还沉浸在懊恼的情绪里，根本就没发现他危险的视线。

    就在程昂准备再次伸出罪恶的黑手时，外面突然传来汤圆的惊叫“老爷您怎么来了姑娘还没起 ”

    接着是姜珩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把她叫起来，我有话问她”

    姜瑜和程昂面面相觑。

    静默了片刻，姜瑜突然猛地一推程昂“你你你 你快点走”

    程昂“ ”

    我这光溜溜的，在你大哥眼皮子底下，能跑哪去

    姜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十分慌张地坐起来，随便找了什么衣服就往上套。

    外面汤圆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姑娘，您醒了吗”

    “醒了醒了，我马上出来。”衣服缠在了一起，半天也没能解开，姜瑜急得出了一头汗。

    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疾不徐地把衣服拉了过去，柔声道“你别急，等出去了我与守之解释。”

    姜瑜低垂着眉眼，十分颓丧地叹了一口气。

    唉，喝了三杯酒，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三个人一起坐在傲霜园的花厅里，一

    个伺候的人也不留，全部被打发得远远的。

    姜瑜低垂着头，自顾自玩着手指。程昂坐在上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神态自若。

    只有姜珩在中间转来转去，好像一头困兽，喘息声震天响，姜瑜都怀疑他下一刻，鼻子里就要喷出火来。

    “珍珍，你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姜珩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先冲着姜瑜去了。

    姜瑜抬头怯怯地看了姜珩一眼，吸了吸鼻子。

    她的身体还没养回来，脸颊消瘦，眼神可怜，姜珩顿时就哑火了。

    “太子殿下”他转过身几步走到程昂面前，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心道现在还能不能打

    要还是以前的昭王，他的拳头早就招呼过去了，现在却不同，一国储君，对于忠君爱国的姜珩来说，揍一顿还是很有压力的。

    “守之别激动。”在姜珩爆发之前，程昂一句话就成功让他熄火了，“孤心悦于瑜儿，也承诺了东宫的太子妃之位。若守之和瑜儿愿意，孤随时可迎娶瑜儿进宫。”

    姜珩一肚子的火气都到了喉咙口，就这样卡住了。

    “殿下您 ”他顿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您也不能趁人之危珍珍的身体还未养好，您不知道吗”

    程昂笑了笑，突然转向姜瑜“瑜儿，所以，你能给我一个负责的机会吗”

    姜珩“”

    什么意思，自家妹妹不愿意做太子妃

    太子妃啊，那可是日后的皇后，母仪天下那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想，多少家族毕生努力的方向，珍珍不知道吗

    他转头去看，果然就见姜瑜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道“你做梦”

    姜珩“ ”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我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那头程昂却站起身走到姜瑜身边，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换了种说法“那么，我洁身自好十八年，现在被瑜儿毁了清白，瑜儿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呢”

    姜瑜不假思索“你休想”

    程昂撇了撇嘴，回身对着姜珩摊了摊手，无奈道“现在守之还有什么疑问吗瑜儿铁了心睡过就不认，对孤始乱终弃，孤实在是哀莫大于心死 ”

    姜瑜“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睡过就不认，什么叫始乱终弃听上去怎么那么像小说里的渣男呢

    她仿佛看到一个大大的“渣”字，闪着金光旋转着落在了自己头顶，越变越大，直到把自己整个人都笼罩住

    那头程昂却转了话音，斩钉截铁道“虽然瑜儿不肯对孤负责，但孤说话算话，不管多久，东宫都只会有瑜儿一个太子妃，绝不会有她人。”

    姜瑜“ ”

    我嘞个去，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完了，合着我这个渣女的名头，还坐实了呗

    姜珩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终于清楚了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不是太魔幻，而是实在太特么的魔幻了

    他觉得自己的神经肯定是粗大的堪比水桶了，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晕过去，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起姜瑜，到了离程昂比较远的角落里。

    “珍珍，你你你 ”姜珩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顿了一下才继续，“你跟太子殿下，到底什么情况”

    姜瑜垂头继续把玩着手指头，随意道“大哥你不是看到了，就那么回事呗”

    姜珩“ ”

    他抚了抚胸口，感觉心脏病都要被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气出来了。

    “你为何不愿做太子妃”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

    姜瑜手一顿。

    然后，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姜珩，郑重道“大哥，我想找一个像大哥一样顶天立地的，对感情专一的男子做夫君。大哥觉得，太子殿下，他可以做到吗”

    姜珩先是一阵心虚，因为他其实也并不是对感情那么专一，只不过娶妻以后这十年，他几乎有九年半都是在外领兵打仗，就没有多少安稳的时候，连儿子都没时间生，更加没工夫纳妾了。

    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却无意中给妹妹带来了错误的示范。

    “珍珍 ”姜珩目光复杂，迟疑着道，“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常事，何况殿下是太子，来日做了皇帝，不只是天下百姓的君主，开枝散叶为国家培养下一任君王，也是他的职责。”

    “我知道啊。”姜瑜笑了笑，“所以，我不愿做太子妃啊。”

    姜珩语塞。

    “大哥，如果我不嫁人，大哥愿意一直养着我吗

    ”姜瑜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姜珩下意识点了点头“那肯定啊，定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大哥养你一辈子。”

    他说完才觉得不对，摸了摸姜瑜的脑袋，叹息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呢”

    在这样的时代，能有这样开明的想法，实属不易。

    姜瑜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玩笑般道“是啊，既然大哥愿意养我，那我为何要做太子妃毕竟姜家这一辈只我一个小姐，而东宫日后却还会有良娣，良媛，侍妾等等。若太子殿下做了皇帝，更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为何要去做那三千中的一个，每日等着皇帝临幸呢”

    姜珩一愣。他是男子，只知道母仪天下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却从不曾从这个角度想过。

    “万一 万一殿下他愿意 ”良久，他才迟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纵观史书，千年以来，哪有皇帝只守着皇后一个人的妃嫔少几个，都已是难得了。

    姜瑜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心头终于有了点后悔，更多的却是感动。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大家族的一家之主，他并没有非要让姜瑜嫁人，或者考虑妹妹做了太子妃乃至日后的皇后，能给姜家带来多大的好处。他是在实实在在考虑，妹妹这个明显不符合实际的，惊世骇俗的想法的可行性。

    鉴于此，姜瑜干脆直接去问程昂“太子殿下，我有两个要求，若是你能应我，我就嫁给你。”

    “第一，殿下娶我为妻以后，不可有二色。即使日后更上一层，整个后宫，也只能有我一人。”

    “第二，是否生子，生育几子，都由我决定。若只能生女儿，也不可纳妾。当然，可以和离。”

    “殿下意下如何”

    程昂心头一震，缓缓注视姜瑜的目光，沉默半晌，才展颜一笑“此生若能有瑜儿相伴，于愿足矣。我愿意。”

    姜瑜本是故意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纯粹就是刁难，根本没想他会同意。

    听到这个回答，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姜瑜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正好撞进程昂含着笑意的温柔宠溺的眸中。

    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颤抖，双手紧紧攥在身侧，良久，却微微偏开了头，哑着声音道“可惜，我却不信。”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这个时代。

    她说完那一句，就转身匆匆而去，疾步而行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程昂你个渣女，对我始乱终弃

    姜瑜露水姻缘而已，殿下何必如此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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