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他活不了

作品:《白月光他眼瞎

    晏师身形向来鬼魅,只不过是瞬间就已经到了舸轻舟身侧。舸轻舟提剑横挡,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锵”的嗡鸣。

    云叔和邱欢原本就已经看准了机巧阵的弱点,所以比起晏师之前那种“蛮抗的打法”要更省力一些,很快就把这些执阵的人打散。

    原本他们这机巧阵凶就凶在彼此之间的配合,打成一盘散沙就没什么了。

    舸笛在袖箭和云叔他们的掩护下上了阶梯,舸泰周跟着他到了蓉蓉的囚笼旁边。

    蓉蓉因为疼痛而呼吸声混乱,听到囚笼旁边有人靠近也不知是谁,脸上的血都淌到自己胸前的衣物上了。

    舸泰周看着这样子,又害怕又觉得心疼。这么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后半生该怎么过。慌慌张张地准备去开囚牢的锁,结果被舸轻舟快了一步。

    舸笛依旧用袖箭匣里的柳叶刀刃做钥匙,轻而易举地就开了锁,打开囚笼的门,摸索着唤道,“蓉蓉”

    舸泰周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是看到舸笛双目失明也不太方便。于是拽了拽舸笛的衣角,在舸笛明白他的意思之后,他就自己进去把蓉蓉给抱了出来。

    那边晏师与舸轻舟已经进了主阁内。两人交手不出十招,舸轻舟身上就已经多了好几个口子。

    他此时又惊又怒,却完全拿晏师莫可奈何,只能眼看着晏师招招紧逼。

    舸泰周将蓉蓉抱出来之后,蓉蓉状态不是特别好,“疼痛”这件事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备镇痛的药物。

    舸笛柔声安慰着,然后摸索着点了蓉蓉身上几处穴道,先让蓉蓉睡了过去。对现在的她而言,清醒面临着的反而只有痛苦。

    舸笛对舸泰周道,“你照顾好她。”

    “”舸泰周一脸懵的抬起脸来,看着舸笛道,“你……你要做什么去”

    舸笛站起身,往里面走。

    他想知道舸轻舟最后是怎么死的。哪怕他这双眼睛盲了,没办法亲眼看见这人的死状也没关系。

    他只是想确认这人已经死了。

    他迈步走进去的时候,舸轻舟手上的剑刚刚好不堪负荷,断成了两节。其中一段飞出去扎在了主位上的太师椅上,直将那把历届阁主坐过的椅子扎了个通透。

    晏师反手一剑,直接从左肩削到舸轻舟右腹,深约寸许。就跟斜着划开了个瀑布似的,红色的液体瞬间飙出,染红了衣裳和舸轻舟前面的石砖。

    舸轻舟尚未反应过来,晏师提剑直刺。力道也是下了死手的,更何况原本晏师的力道就非常人可比。

    细长的剑身直接穿透舸轻舟的胸腔,穿过了心脏。晏师却未曾收力,于是直“推”着人飞掠了数十步,将人钉死在墙壁上。

    舸轻舟闷哼了一声,一口血吐出来,溅到了晏师青色的衣衫上,甚至还有几滴扑在晏师的脖子上。

    “姓姚的!!”

    先于在场所有人,最先出声的居然是一直待在一旁的邵一师。

    这位娇俏的少女缺了一条臂膀在前,又被舸轻舟恶言诛心在后。现在发丝凌乱,一张脸蛋几乎失了颜色,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模样。

    她原本看着舸轻舟与晏师缠斗,心狠地想着“这人死了倒是正好”。可眼见这人真要死了,一口血喷出来,她居然想都没想就先呼喊出来了。

    晏师正欲拔出剑,却被舸轻舟一把握住剑身,捏得死紧,剑刃割进血肉,血“滴滴答答”地撒在地上。

    舸轻舟:“……等……额!……”

    晏师抽剑抽得迅速又果断,除了胸口飞出来的血花,还有四根手指齐刷刷地断在了地上。

    晏师哪里容得他等,他原本就是舸笛用命换出来的,只听舸笛一人的差遣。

    他是一柄只属于舸笛的剑,指哪儿打哪儿。

    舸轻舟整个人失力地顺着墙壁软在了地上。晏师打量着此人,几乎已经判定这人必死无疑。于是收了剑,走回到舸笛身边。

    那边的邵一师连滚带爬地往舸轻舟这边来,那表情似乎比她自己断了手臂还疼得厉害些,嘴里无措地念着“姓姚的,姓姚的……”

    舸笛近乎是冷漠的。

    他只能凭借声音揣测着发生了什么。

    双目失明让他注定错过亲眼看着此人身死的景象。

    不过,除了这点些微的遗憾,他心里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波动了。

    舸轻舟靠墙坐着,每一口气都喘得艰难。

    他直勾勾地盯着舸笛,试图从舸笛脸上找出什么表情来。

    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快意,还是心痛。好像只要这个人为自己的死动了一分的颜色,他自己就赢了似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

    舸轻舟看着舸笛,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道,“堂兄……咳咳……”

    舸笛漠然地稍微侧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舸轻舟这一瞬间,突然心头涌起无数的念头。而这所有的念头,都与舸笛有关。

    他从不后悔自己对舸笛下了这般狠手。

    以前的这人灿若星辰,自己只能仰望他,摸到一片衣角都要靠这人自己蹲下身来施舍给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

    这样下去,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是自己的。自己只能蹲在角落做一个可怜虫。

    所以自己要爬上去!要把他拉下来!让自己高于他,让自己一俯身就能触摸到他!

    他是……我的……

    所以舸轻舟不喜欢叫他“少阁主”,他喜欢“堂兄”。

    你听,多亲近。

    邵一师已经爬到了舸轻舟身侧,拿还完好的那只手堵着舸轻舟的伤口,

    “姓姚的,你别死……你别死……你…你……你不准给我死!……”

    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几句话,她就跟找不到别的说辞了一样。

    不过,原本也就是找不到别的说辞了的。

    她认识舸轻舟五年多。这个人还叫做“姚杰”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入赘九渊门的舸翁亭。然后九渊门便派她过来帮助他,也是监视他。

    他们相识五年,狼狈为奸。

    邵一师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的距离,除了那些狼狈为奸的恶事,他们一无所有。

    所以此时除了那句“你别死”,她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句子。

    舸笛听着邵一师的哭泣,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在,连舸轻舟这种人要死的时候,都会有人为他哭。

    而当初自己妹妹和父母身死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为他们哭过。

    就连自己,都因为被囚在狱中,每天只来得及担心,继眼睛和手脚之后,自己还要失去什么。

    等回过头来,却发现哀大莫过于心死,自己已经一滴泪都哭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邵一师胡乱按压伤口的时候弄疼了舸轻舟,他将她的手一把扯开。回光返照似的看着舸笛,笑道,

    “谁说我输了,你日后所有‘想见而又不得见’的时候,都会想起我来的。你的眼睛使我毁的。”

    舸笛:“‘想见’的时候,我想起的应是能帮我看见然后告诉我的人。为何要想起你”

    舸轻舟一滞。

    舸笛神情淡然,“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舸轻舟突然怒道,“是不染城那个护卫!”

    舸笛也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扯到了姜逸北身上,但是细一想,好像也确是如此,自己大概会求助于他。

    不过此时还是回了一句,“与你何干,你只需知道想起的那个人必定不是你就可以了。”

    舸轻舟原本就伤重,这一怒更是气血加快。

    舸笛从容道,“原本你就是我座下一个顺心的奴仆,后来闹的再翻天,也不过是从顺心的变成了不顺心的。不会高过这个位置了。”

    舸笛:“你活着不会,死了就更不会了。”

    听到这句话,舸轻舟就好像突然被黑白无常的锁链绕了脖子,生气瞬间衰退,空动了动嘴,似乎还想狡辩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邵一师回过头来狠狠剐了一眼舸笛,那一眼怨毒得仿佛露着獠牙的毒蛇。

    她用完好的那只手从身侧的布包里抓出来一把“木块”,然后猛地朝地上一砸。

    然后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无数木块同时爆炸,其效果好比开山炸石。连带着主阁的地面都抖了三抖,顿时沙石乱溅。

    门外的舸泰周和云叔他们听到声响都吓得不轻,舸泰周吓得坐在不敢动,邱欢离得较近,便两步冲了进来。

    可是邱欢一句“出了何事”还没问出口,就先听得舸笛问道“他们人呢!”

    邱欢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舸笛看不见东西,自然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立刻向舸笛阐述了所见。

    地面被炸踏了一个大坑,舸轻舟与邵一师都不见了。

    大坑下有密道,应该是两人逃窜出去了。

    晏师在舸笛的吩咐下跳下了密道,追寻两人而去。

    外面的机巧阵也已经被收拾的七七八八,舸泰周尚且抱着蓉蓉不敢动,手都被压得酸软,却不敢吱声。

    云叔进来听邱欢如此说,不觉有些失落。但还是口上安慰道,“反正玄机阁拿回来了。只要我们这一胜,那些墙头草自然就过来了,至于那个祸害……”

    舸笛心中有数,接着云叔的话劝慰道,“他活不了,你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