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指万丈天
作品:《(快穿)我有一点可怜你》 已经过了两天了,李雁行依旧将自己锁在主营中, 不吃不喝, 不肯踏出一步。
林承远站在主营外面, 叹了一口气“将军, 出来吧,林叔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就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李雁行一个人躲在帐篷里面,抱着脑袋, 不肯动一下。
她像是听不见外面的各种声音一样,藏匿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孤独中,不愿意抬头。
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继李恭之死后又塌了一个角落。
不光是因为翠翠的死, 也是因为她的无能。
那么多的将士因为这一次的攻城而死了。
他们来到沙场上, 把命交给她,以为她能带他们杀出一条活路。
可是没有。
最终她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也让自己失望了。
那么多的尸体, 那么多的血。
它们全部都在她的手上沉甸甸地躺着,洗也洗不干净。
这一生一世她终将带着这一次的痛苦, 却走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在城墙上被射死的小兵, 以及他死前看见她时眼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光芒。
她又想起了死在突厥刀锋下的另一个士兵。就在几天前, 他还在自己的面前嘻哈打闹, 调侃她与李知非。可是就在那一天,他便化为了大漠中的又一缕幽魂。
黄沙漫漫,一望无际,可又有谁知道那下面究竟埋了多少忠魂义骨。
她每一次踏在上面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她踩着的不光是荒沙, 更是下面每一个死去的将士未完成的遗愿。
天耀大唐。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做到。
她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将军,”林承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了起来,耐心得如同小时候他教她拉弓射箭的模样,“您好歹吃一点东西吧。”
李雁行还记得,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林承远握着她的手,让她闭上一只眼睛,带着她的手臂向后扯去。
他说“小将军要记得,箭一射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所以小将军的每一支箭都要瞄中靶心,例无虚发。”
那时候尚且还是一个孩子的她蹦蹦跳跳,举着小弓对林承远笑到“林叔,我知道,要不然就不发,要不然就一箭穿心”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只要箭离开了弦,那就要一箭穿心。”
李雁行想着过往的事情,嘴唇勾出了一点弧度。
可是很快翠翠的惨死与那么多将士死时的景象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历历在目,不能忘记。
她咽下了一声抽泣,捂住了眼睛“林叔,您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林承远沉默了一会儿,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说,接下来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唉,将军,你若是可以的话也该走出来了,整个军营都在等着你呢。”
李雁行不说话。
她没有脸面去见他们。
可是林承远又说“翠翠想必也不想见到将军这个样子。”
“她会心疼的。”
李雁行忽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是啊,翠翠会不开心的。
如果她还在这里的话,李雁行知道她会让自己起来,然后像个“爷们儿”一点儿,不要老是哭哭啼啼,这样会给她丢脸的。
她擦掉了眼泪。
毕竟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要做完。
林承远准备要离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李雁行瘦削的身影从营帐中慢慢走了出来。
如今已经临近夕阳,她的影子被拖拽得很细,瘦瘦长长,形单影只,映在地上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索。
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苍白,眼睛下面青黑,脚步却迈得很稳,一步又一步,掀起了帘子,一点一点地走了出来“林叔,你说的对,我不该再躲了,毕竟我还有事情要做完,不是吗“
林承远欣慰地点了点头“将军能明白就好。”
林雁行冲他无力地弯了弯唇角“林叔,您能帮我把顾笙叫过来吗”
毕竟她不能只是坐在这里挨打。
延术既然有胆子招惹她,那就最好有承受代价的准备。
战场上你来我往是极其常见的事,所以希望他到时候不要太难受。
此人不除,留着必定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有他的带领,突厥必然会昌盛起来,扰乱大唐百年盛世。
延术必须要死。
不计代价。
顾笙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太阳落山了。
他明显是哭过了一场,眼睛还是红的。
他能看见李雁行的时候便先跪下来了“顾笙守城无能,还请将军责罚。”
李雁行将他拉了起来“罚是肯定要罚的,只不过该罚的不光只是你一个人,连我在内都要接受惩罚。可是现在不要再想那些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报仇雪恨,那就跟我一起杀了延术。”
她指着书案上的沙盘给林承远与顾笙看到“延术此人异常狡猾。所谓哀兵必胜,他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段时间不会上门挑衅。想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只能我们亲自去找他。如果我们逼到汗国的边界,他一定会出来的。”
“突厥的精兵不少,其中骑兵尤为厉害。到时候由我们的长枪手先打头阵,陌刀兵其次,我们的骑兵在两翼掩护,以长枪方阵淘汰他们的骑兵。”
“至于延术,”她微微一笑,眼睛里划过锐利的光泽,“交给我来对付。”
若不除他,我李雁行誓不为人。
这个夜晚,李雁行又来到了关押李知非的帐篷外面。
夜很黑,只有偶尔一两声蝉鸣才打破了寂静无声的深夜。
李雁行掀起了帐篷的帘子,顺着一丝缝隙看着里面的少年。
他还没有睡,双手被绑在身后,皱着眉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角落出神,甚至连她逐渐靠近的脚步都听不见。
李雁行放下了身后的帘子。
“还没有睡”
少年忽然吓了一跳,看向了她的方向,却在发现是她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李雁行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不舒服吗”
少年依旧不看着她。
“怎么,连看看我的脸都不想了我到是不知道你的胆子有这么小。”她微微弯起唇角,想要伸出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污渍。
少年却丝毫不领情,一口就要咬上去,幸亏李雁行躲得快。
这个时候,李知非才看到了她的脸,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她明显瘦了,脸色煞白,眼眶下面一片青黑,蹲在那里的时候都看上去摇摇欲坠,就算再怎么好看的五官现在都看上去一副病容。
一点都不漂亮。
少年终于开了口“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若是平时的李雁行听见了这句话怕是会气急败坏,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丑吧”
“就是特别丑,”少年瞪了她一眼,看着她脸上笑眯眯的神情不禁有些委屈,“你不是打我了吗,还说我是叛徒,怎么现在又过来了”
“不高兴啦”李雁行又一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神情疲惫,这一次他到没有躲开,反而一脸不情愿地接受了这次揉头,“你也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李知非一皱眉头,抿了抿嘴角,在月光底下看上去还倒是颇有几分唬人的凶狠,“我不懂什么权宜之计。我只知道你打了我,还当众说我背叛了你。”
她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容易生气,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吧,我给你道歉,行了吧,对不起,是我错了。可是你得知道,要不是这样,我认不出叛徒的。”
李知非收下了她的道歉,却没有买账“别糊弄我,你明明早就猜出来了叛徒究竟是谁。”
“是啊,”她低下了头,月光给她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阴影,“可是我就是不想承认啊。”
“你说一个人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呢他怎么狠得下心来”
少年看着她虽然带着微笑、可是却看起来难过至极的脸,心头还是软了软,决定放下之前的不高兴“你别难过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不是还在这儿陪着你吗”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就被李雁行忽然一下子搂进了怀里。
她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是肩膀在微微颤抖,而他感到有两股热流打湿了他的衣裳。
她在哭。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她哭了。
果然,她哭起来的时候他的心会难受,皱皱的,像是被用手揉过一样,翻来覆去,反正就是疼得厉害。
他苦于双手被绑住了,不能为她抹去眼泪。所以他只能像一个小动物一样,在她的脸颊旁边满是安慰地蹭了蹭“别哭了,啊不要哭了,你哭起来样子就不好看了。”
李雁行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小傻子,胡说什么呢,我李雁行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李知非看着她这个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酸疼,嘴里也只能附和“对,你最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这还差不多,”李雁行摸了摸他的脑袋,“枉我没有白养你一场。”
“你还白睡了我”他压低了声音,却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事以后我们再慢慢说,以后再说,”李雁行讪笑两声,神情却又变得严肃起来,“你也猜出来叛徒是谁了吧”
李知非点了点头。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她指了指帐篷外面,“他就在外面。”
李知非没有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是又要打我吧”
李雁行点了点头“聪明。我要装出夜里与你谈话结果闹翻的模样,所以你得被我抽两鞭子。到时候我会放你走,他看到我们闹翻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怀疑,你会逃得比较轻松。”
“等你逃了以后,我会叫一列骑兵去追你,而你带着我的亲笔信给他们看,然后带着他们躲起来。你最熟悉大漠,也应该知道去哪里躲最好。”
“后天大唐要与突厥打最后一仗,我们会在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你则负责带着那一列骑兵从后面闯乱他们的队伍,让我们在乱中捉鳖,听明白了吗”
李知非抿着嘴唇,点了一下脑袋。
“很好,做成了之后有奖励,”她冲他眨了眨眼睛,却因为之前哭过而不免显得有挤眉弄眼的嫌疑。
少年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就要。”
李雁行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他一眼“你要什么”
“我要的是”他忽然往前凑了过去,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唇瓣上面,温柔而小心地吻了上去,唇齿相依,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坐直了身子,“这个。”
李雁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李知非有一些不安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了过去,随后又亲了上去。
她的舌头撬开了他的牙齿,细细密密地压了过去,将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让他气喘吁吁地与她分开“小鬼,这才叫接吻。”
李知非的脸颊瞬间粉透了。
他有些晕头转向地看着李雁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李雁行滑出匕首将绑着他的绳子割断了,再将匕首与亲笔信放进了他的怀里“拿着。”
李知非与她一起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等这场仗打赢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李雁行没有说话。
李知非觉得自己有一些唐突了,可能有一些不妥,于是连忙改口“不用成亲,不用成亲,但你能稍微考虑一下我吗就一下。”
李雁行依旧没有说话。
正当他失落地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她正在微微笑着看他“好,到时候你别忘了来接我。”
他立马兴奋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想要咧嘴一笑,却发现自己已经笑起来了,最后只能抱着她点了点头“你一定要等我来接你。”
“嗯,”李雁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到时候你见机行事,万事小心。”
说罢,她抽出马鞭来,朝他的身上甩了过去,沾了满鞭的血迹,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笑着。
李雁行不再看他傻笑着的脸,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出了营帐。
随后他便听见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叔,这么晚了,您也是来检查这小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