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一期一振的心中五味陈杂，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选择权的，除了答应乱之外，他没有别的出路。

    乱和退在听到他的回答后，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开心。

    女装的少年拉着兄长的手，让他在躺椅上坐下来，自己凑上前，轻柔地解开一期一振头上的饰物，五虎退趴在岸边，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哥哥问：“乱，一期哥适合什么发型呢?”

    “其实现在的发型就很适合一期哥啦，搭配军礼服很好看哒，像王子一样呢。”乱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兄长的短发，真诚地说，“不过，如果要搭配女装，还是长发更漂亮吧。早知道下午逛商场的时候，就给一期哥买几顶假发啦，现在只能将就一下啦，你说呢，审神者大人?”

    “试试就知道了。”

    被问到的都彭懒得想象这种问题，自顾自从汤池中站了起来，滚烫的水珠从他微微发红的皮肤上滑过。他随意又坦荡地走出温泉时，除一期一振紧张地低下头，乱和退都不由自主地被人类的体魄吸引。

    “大人，你身材真好!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人类啦，又漂亮又厉害!”乱竖起拇指，一秒忘记梳理一期哥的头发，无邪地说，“下午为什么要用那个藤次郎啦，好讨厌啊，我也想被审神者大人使用啊我的本体刀纹很漂亮哒，在吉光作品当中很稀有哦!”

    “不要这么说啦……主人想用什么刀是他的自由嘛，”五虎退没办法做到像乱一样随意地跟审神者聊天抱怨，听到他抱怨“讨厌”，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一期哥在重锻之前也是乱刃吧?那重锻前的一期哥会不会就是像现在这样哒?”

    “噫?那如果时之政府将来开放了太刀的极化，一期哥找回了过去的记忆，极化之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啦?”乱垂下头，注视着眼前陌生的兄长，手欠地摸了一把他泛红的耳垂，笑着说，“哈哈，不过以一期哥的个性，就算想穿女装，也会不好意思真的去这么做吧。”

    都彭围观着一期一振被弟弟们欺负。不可否认，他作为旁观者确实觉得蛮有趣的，因此也没有升起亲自动手的想法。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审神者点了点头，扯过浴巾缠在身上，走向了岸边的付丧神，“我支持你们的兴趣，也尊重你们的爱好。”

    就算极力克制，一期一振仍免不了惊惶——他害怕审神者走过来对自己做什么，弟弟们不但不会站在他这边，还会成为审神者的帮凶。假如真是那样的话，他可能会崩溃，没办法伪装表面的平静。

    当然，都彭并不是打算对一期一振做什么，只是向烛台切刚才端过来的食盒走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着酒壶和酒杯，在短刀太刀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随意地侧躺下来，喝着酒，漫不经心地看着乱撩起一期的刘海，开始用卸妆水擦掉他身上不合适的彩妆。

    “一期哥不适合太少女的妆容，既然穿了次郎殿的和服，那么艳丽一些也许效果会更好哦!”此时的乱充满了专家令人信服的气质，比对着下午买回来的眼影盘，自然地探身凑到都彭身边问，“大人，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都彭仔细观察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需要积累和学习——虽然看得出乱让他挑选的颜色间有什么区别，但要问他哪个用在一期一振的脸上更好看?这道题明显超纲了……他只好用手指蹭了一点，牵起一期一振的手，挽起他的袖子，在他手腕上试了试色。

    蓝发太刀的皮肤没有温度，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都彭认真地看了看，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乱有些惊叹地望着他，“哇，大人，你好厉害哈，真的什么都会哦!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前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太多了，记不住——说实话的话，会显得自己像个轻浮的花花公子，让像洋娃娃一样被弟弟打扮的蓝发太刀更加害怕吧?审神者放开一期一振的手，拿起乱的卸妆棉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从容地说：“乱，我不是因为交过女朋友，才学会挑眼影和口红的。”

    “那是怎么学会的?”橘发短刀窃笑起来，“难道大人你是自己喜欢这些东西吗?”

    都彭宽容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永远都不会在对自己充满戒备的生物面前说出“我是为了给你们才学会的”这种软弱的答案。给自己斟酒，都彭带着酒壶和酒杯重新回到了温泉当中。

    五虎退有些担心地蹭了过来，仰头望着都彭，细声细气地说：“主人，在温泉里喝酒，你这样很容易会醉倒的呀……”

    “放心，我的酒量很好。”

    人类审神者温柔地说，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五虎退吓了一跳，连忙来到都彭身边，这样……万一主人他失手掉了酒壶或者酒杯，小短刀就能及时帮他拿好东西了。

    可审神者的手很稳，他没有醉。他只是稍稍解放了真实的自己——一直被他妥善收藏在田中三郎这具普通人类的身体当中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暑假边看电视边写作业的那个小孩子。

    他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地方，经历了这么长的人生。促使他踏上这条漫长道路的初衷，是战胜那样强大的敌人……如果他靠着收集不同世界的好用能力、方便道具才能战胜敌人，那他跟一只长得好看版的机器猫有什么区别?

    要战胜神明，至少要站在跟神明相同的高度。

    属于审神者的魂魄从微笑的人身中脱离，像一张浸水的纸面膜、倒进水里的泡腾片、进入地球磁场的太阳风，伴随着威严和磅礴的压力，迅速地在夜空中完成了变型、扩散、仿若极光一样发出绚烂迷人的光辉。

    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下，时间定格，刚才还生动的付丧神们停止了动作，变成了有血肉和温度的雕塑，由灵力构建出的本丸显露出种种复杂的符咒，夜空、本丸建筑、树木、花草……所有虚幻的表现褪去，显出原本真实的虚空。

    无论是泡在本丸里的人类、他身边的五虎退、还是不远处的乱和一期一振，刚刚端着茶折回的烛台切光忠，都停留在时空的间隙当中，周围全是高速流过的过去和未来。

    都彭的意识不断地向外伸展，这里的世界意识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庞大的世界意识夹带着法则，毫不犹豫地碾压而来，想像车轮碾碎螳螂一样碾碎这个突然出现的异世闯入者。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比不久前审神者给自己加上一双翅膀，飞上天空与具现化的检非违使战斗更壮丽。

    在旅程的起点，都彭仅能借助媒介侵入不同的虚拟世界。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世界同化，获得习得力量的天赋。当他渐渐长大，一点点探索自己的力量，就觉得……每个虚拟世界像一个竖起防火墙的数据库，而他很像是偷偷溜进来并把自己伪装成正常程序的病毒。

    如果他伪装的天赋，那么学会控制这种天赋，能不能用来看清世界法则运行的规律，能够像正真的病毒一样感染、复制、繁衍和破坏呢?立志要永远站在正义这边，审神者当然从没有尝试过毁灭世界……

    不过，在不屈不挠的创世尝试中，他对如何触碰到世界的核心法则还是很有心得体会的。这世界上也不乏以世界毁灭为结局的虚拟作品，给他提供练手的试验品——在科幻题材中，这种结尾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时髦。

    综上所述，简单来说，都彭很擅长感染和控制世界意识……当他想要作弊的时候，他自己便是最万能的作弊器。

    更何况和重塑因果这种带着镣铐舞蹈的精细艺术相比，定位一个法则尚不完善的低等级世界，帮助无辜给甩锅的世界意识吞噬加害者完成一次升级，可就简单粗暴、缺乏技术含量得多了。

    前者像是陷入循环当中的蝴蝶效应或恐怖游轮，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后者就更像是整合两个大部分内容相同的文件夹，你要做的，只是保留同名文件更谨慎地处理。

    在暂时挟持了世界意识，强行获得世界的主神地位后，新鲜出炉的至高神仔细地收拢了外放的意识，穿回田中三郎的马甲。当他重新睁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属于神明的光辉飞速散去，快得让离他最近的五虎退都没来得及看清。

    都彭喝光了酒盅里的酒，琢磨着他该回去了……在两个世界开始融合前，至少要先把小时候的自己送回原来的世界。不过，在回去前，至少还应该修改对琉璃小姐本丸安全调查的评估结果，直接端掉那座已经彻底暗堕的本丸吧。

    在做那些该做的工作前，审神者又给自己倒满酒，调出审神者个人终端里的网络商城，顺手丢给乱，“照相时想用什么衣饰道具，就放在购物车里。”

    “哇!”乱手忙脚乱地接住审神者跑过来的腕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边的一期一振，终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只是想要小小地欺负一期哥一下，但是……听审神者大人的意思，好像是过完今晚还要照这样打扮一期哥?

    “不是想要假发吗?”都彭语气平淡地说。“选吧，选完马上就可以试了。”

    都彭大人虽然没有去影楼照过相，但他也知道，去随便哪家影楼照相，都是可以换好几套衣服和妆容的。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乱给粟田口兄弟们照一套写真收藏，那么就不能随随便便。

    虽然他原定计划是做完想要改变的过去再取得世界意识的所有权，不过……既然神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那么都彭答应了乱可以试试给一期带上假发，那么，一期一振当然也应该得到许多的假发、裙子、头饰、丰富的化妆品。

    不管做什么，都彭先生都是很认真的，也会做到最好，做审神者是这样，兼职摄影师也是如此——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将就”这个词。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期一振：__

    世界意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