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看着书，一边看一边吃，等到书翻了几页的时候，碗中的汤也已经见底。

    她合上书页，把桌子上收拾好，拎着保温桶站起来。

    “顾修，我去洗一下，可能会不太干净，你回家之后让阿姨再洗一次。”

    顾修表面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内心却是惊涛巨浪。

    太正常了，苏窈的表现太正常了，她什么时候这么正常过

    不一会儿，苏窈拎着保温桶回来，拿纸巾擦干净放在了顾修的桌边：“给你放下了。”

    “好…好。”顾修把东西放到桌角，自己眼前的书看不下去，目光一直在苏窈的书上黏着。

    好像是《格列佛游记》的片段。苏窈看得极快，一会儿哗啦哗啦翻了好几页。

    “看我干什么”苏窈察觉到这太过露骨的目光，扭头不解，“你应该学习。”

    “我马上看书。”顾修瞬间翻开自己的书，苏窈十分满意，只是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拿手戳了戳了顾修的胳膊。

    来了！来了！终于要做回自己了！

    顾修笑得开心，苏窈被这笑容闪了一下，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你书拿反了。”

    ……

    顾修耳朵一红，镇定自若的把书倒回来。嘴唇动动，看到苏窈已经又看回了自己书，憋了回去。

    早自习结束，顾修坐在位置上，这个时候傅淮和何望才姗姗来迟。

    傅淮的书包挂在何望身上，打着哈欠，冲苏窈招招手：“大哥早，今天怎么这么早我都快困死了。”

    苏窈收起书，“嗯”了一声，跟很多人一样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远方。

    “大哥，这是咋了”傅淮惊得口音都变了，扯了扯何望，转了个方向，一下子手拍在顾修的桌子上。

    “不知道。”顾修微笑，成功让傅淮拿起自己的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回过头盯着苏窈。

    “快上课了，准备上课。”苏窈收回目光，脑子里混乱不堪，看了一个早自习的书，现在一句话也不记得。

    “”傅淮一脸惊恐，“大哥，你被附身了”

    “没有。”

    “上课”

    “对。”苏窈不再理傅淮这个活宝，避开他的目光，一转头，又撞进顾修的眼睛里。

    还是那双桃花眼，它代表着顾修所有不会外露的感情，此刻也充斥着担忧。

    他在担心什么

    苏窈怔忡，回过头，等待着上课铃声响起。

    依旧是一堂语文课，在这称得上安详的氛围中，苏母那封信上的字一个个出现在苏窈的脑海。

    “对不起，妈妈曾经放弃一切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自欺欺人将自己缚于爱情网中，最终下场我承担得起，只是对不起你。”

    “我走了，永远不会再出现。爱的时候轰烈真切，走的时候留最后一点体面。”

    “窈窈，妈妈爱你。”

    苏窈背得下每一个字，每一次都会嗤笑，嘲笑苏母，也嘲笑自己。

    所谓承担，就是一走了之，还真是果断决绝。

    “苏窈苏窈”眼前有五根手指在不停摇晃，苏窈定定神，顾修正望着她。

    “下课了”

    “已经第二节下课了。该做操了。”

    “哦。走吧。”

    苏窈淡定的一句走，前面压根没动一下的傅淮立马跳起来，“大哥，你要去做操”

    谁人不知道，苏窈从来不去做操。这些规则对她根本没用。

    “对。”完全不顾这个事实对自己的小弟造成了多大冲击。苏窈直接顺着人流往出走。

    “哎！我也去！”傅淮不假思索地跟上，顺手又拉上了何望。

    “不是去做操”苏窈走着走着注意到身旁的景色越来越不对，一低头，顾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花园入口。

    此处一片寂静，上回恶作剧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不是。”顾修低头，松开苏窈的手，自己往前走，苏窈紧跟其后。

    顾修没有去过山上，此时径直走的地方是上回那个朗读亭，自从苏窈上回当众告白之后，朗读亭的开放时间就变成了每天下午的六点，会有老师专门来开门，然后到点关门。防止有学生效仿苏窈的行为。

    湖边杨柳依依，微风轻煦。

    顾修坐在了长椅之上，怔忡的苏窈呆望湖边。

    情感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发泄的时候发泄不出来，真正的悲痛从来都是闭口不言，能够哭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苏窈轻咬嘴唇，湖中心一颗石子落入，轻飘飘一个漩，水中涟漪散开，水波荡起一层一层。

    苏窈回头，顾修手中还抓着几颗石子，看她望过来，伸开手掌，递到跟前。

    “我们来比赛”顾修细长的手指还在眼前，话语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那你会输的很惨。”苏窈一手拿过顾修手中的石子，双手接触，顾修掌心微凉。

    顾修不语，只是笑笑，后面的两个人却捂着胸口、然后捂住了眼睛。

    “胖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傅淮没个正形，看着何望，对自己和他出现在这里十分不解。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何望脸上带着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身往外走。

    “旺仔！你干嘛去！”傅淮吼着，察觉到什么迅速压低了音量，弓着身子往前跑，很快就追上了何望。

    “哎，不用你说，我知道。反正你说的我也听不懂。老大这是碰上了事情，但是现在不需要我们了。唉，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还要祝福并且打掩护，人生最悲苦也就这个境界了。不过她要是能开心也行，管是谁呢！”

    “为父甚是欣慰。”何望点点头，要是能捋胡须，现在就是个老人家模样，快步往前走。

    傅淮点点头，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一边往前追一遍骂：“你占老子便宜！”

    这两个人闹腾腾的走了，那边两个在湖中投石子不亦乐乎。

    打水漂，比的就是谁打得远和多。一般来说，身子低一些，石子打出去就会多几个漂。

    顾修身子一直站直，就那么轻飘飘的出去，石子只有一个漩，然后沉于湖中，消失不见。

    苏窈玩得多了有经验，越来越凑近湖边，半蹲着，头偏看方向，石子出去一条弧线，跳了三下才消失不见。

    “跟你说了我很厉害的。”两个人把手中的石子都扔完了，苏窈又捡了一些也都玩完了，顾修才是堪堪有两个漩的成绩。

    “嗯，你赢了。”顾修拍拍手，重新坐回了长椅上，“要逃课吗”

    “乖孩子也要逃课”苏窈乐呵呵的，满身轻松，扔石子出了些汗，整个人开朗了些。

    “我是搞事帮的。”顾修旧事重提，搞事帮这个名号，苏窈已经很久没有提了，自从元旦的变故开始，她的生活就加了变速器，实在是刺激。

    “那是看你头发，谁知道一个学霸会染黄色。”苏窈嘟囔着，对于自己慧眼失策也是十分懊恼。

    “事出有因。”顾修没有过多解释这件事情。

    两个人现在聊天，有种尘埃落定之后对过往的追忆，那些误会的想不通的，在这一刻获得一个答案。

    “回去吧。”话题在头发这里做了一个终结，两个人一时间看着近处的湖水，吹着山间的清风，没有说话，直到良久之后，苏窈终于开口。

    “好。”顾修跟在苏窈身后，少女身影单薄，却一步一步走得稳妥。

    课间操早已结束，不知道已经开始开始第三节课还是第四节课。两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林荫小路上，苏窈抬头看了眼天空。

    阳光刺眼，只能半眯着眼睛，天空蔚蓝，大朵大朵的白云缓缓飘动。

    它们像棉花糖，像白团子，像朦胧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