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作品:《我曾为官六十载[古穿今]

    柳宿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谁让他正在整理书籍,结果发生了地动,那些书噼里啪啦地就落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些年存储的竹简,砸中了他的脑袋。

    七十多岁的老骨头哪儿经得住这样的折腾,眼前一黑,就闭气了过去。

    这会儿柳宿一抬手,就发现了一桩怪事。

    手背上的皱纹和斑点都已经消失,那种总是缠绵伴随他的酸疼也没有了,好像是他年轻了一样。

    这个念头柳大人吓了一跳,原本迷迷怔怔的眼睛立即就瞪圆了。

    入眼就是灰扑扑的幔帐。原本应当是天青色的,洗的褪了色又加上累积了太多的灰尘成了现在的模样。

    掀开身上破破烂烂的薄薄毯子,柳宿起了身,手摸在粗糙的床单上。

    看着屋里的一切。

    这一切熟悉又陌生,床尾放着一口红色的大柜,里面放着的“她”的嫁妆,被子褥子还有几身衣裳,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里面,却没有装满。北面的墙放着家里的粮食,两袋苞米渣子,往上挂着干辣椒串。

    房间里有一面贴着红双喜的镜子,柳宿深吸一口气,穿着拖鞋走到了镜子前。

    玻璃镜里映出一张小脸:尖尖的下巴,双眼皮大大的眼,小巧鼻梁,唇瓣嫩生的像是花儿,头上还缠着带着血痕的白色纱布,肌肤白皙带着十八岁的稚嫩。

    柳大人瞪大了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再摸摸胸口,少女的胸脯微微有些起伏。

    柳宿或者说是柳素素,她又回来了。

    在大康过了可以说是平淡的读书的一生,又重回到了第一世,摸一摸头上的伤,她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没错,柳大人接受了自己是女儿身。

    柳素素是女孩子,就算是死后穿越到了大康朝,做了几十年的男人,内心深处还是认同自己是女子的。

    所以翰林院的柳宿柳大人没有通房、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

    年轻的时候,柳宿一想到要娶个软绵绵的姑娘家,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年龄大了也一直有人给他介绍小寡妇,他从来都是敬谢不敏。

    他、柳宿、醉心书本,娶老婆是不可能娶老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现在重新回到了小姑娘的躯体,做了大半辈子的柳宿有点羞涩,放下了自己捏着胸脯的手。

    做了太久的柳宿,总有一种错乱感,他好像抓着小姑娘的胸。

    虽然……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

    年轻的躯体就算是头上受了伤,也是充满力量的。

    柳宿在房间里原地跑了跑,跑一圈,就看一下镜子,跑一圈就看一下镜子,好像那颗苍老的灵魂就终于归了位,重新是柳素素了。

    柳宿对着镜子里挤挤眼,表情有些滑稽,眼里历经了许多的事,有些通透,在小姑娘的躯体里,有带着点不一样的光华。

    快要出汗的时候,柳宿就不跑了,坐到了镜子前,想着现在应该发生的事。

    这时候“她”刚嫁入周家不过半年,丈夫周志浩因病死亡,娘家人嫌弃“她”带回去的钱太少,干脆趁着小叔子断了腿,过来把周家抢了,“她”想要阻拦,头上添了伤口。

    再等上一个月,“她”就会被接回家,然后嫁给一个性格古怪又暴力的男人,婚后生生被打死。一睁眼重新投胎,到了不曾听闻的大康朝。

    在古代,不再是柳素素,而是柳宿。不一样的环境里,有了读书的机会,读书明智,让他渐渐抛去了第一世的懦弱,磨炼出属于柳宿独特的锋芒。

    虽然只是一辈子的老翰林,但是柳宿还是觉得挺骄傲。

    国子监祭酒是他的老师,收过一个学生考了状元,官至尚书,他柳宿在翰林院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许多疑难的问题会向他讨教。

    忽然想到了一桩事,站起了身子,往门外走去。

    屋外的阳光让她猛地眯着眼,等到眼睛重新恢复了光明,她才大跨步往前几乎走去,路过了咯咯打着鸣的老母鸡,她走到了另一扇木门前伸手推开。

    阴暗的房门打开之后,床榻上的人动了动,柳素素径直往里走去,周正泽从床榻上支起身子,等到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底有厌恶之色浮现,“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第一世她最大的遗憾,就是错误地依赖娘家,娘家把周家的钱抢走,她也不敢讨要回来,周正泽等到身体恢复了些,就亲自去讨要,谁知道被柳家的人推了一把,伤上加伤,这让周正泽的脚永远落下了残疾,还有周家最小的女儿周甜,在她回了娘家后不久,就听人说是丢了,周正泽为了找周甜离开了村子,最后不知去向。

    周家的钱财是因为她而没了的,周正泽的腿也与她有关,她必须负起责任。

    柳素素板着小脸,神情严肃,带着点柳大人的威风,“钱,我会想办法要回来的。”

    周正泽显然没有感觉到柳大人的威风,冷笑道,“就凭你”

    柳素素并没有回答,忽然伸出手去摸周正泽的脑袋,手下发烫,果然是发烧了。

    “你干什么”周正泽的眉头皱起,大声说道,因为扬声,喉咙不舒服,剧烈咳嗽。

    “别说话。”精准地抓住了周正泽的右腕,做的是把脉的动作。

    上天给了她极佳的记忆力,在大康朝她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不要说是医术了,就连星象治水的书籍都曾涉猎。

    周正泽皱着眉头,看着嫂子对他摇头,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把脉。

    对柳素素的做法,他十分瞧不起,初中都没有毕业的柳素素,装什么大夫还把脉!用了力从柳素素的手中挣脱,“还没死,不用嫂嫂费心。”

    周正泽以为自己会看到柳素素哭哭啼啼的模样,都已经做好了嫌弃的表情,谁知道柳素素拿着开水瓶,试探瓶里的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水。”

    “不用。”周正泽的眉头皱着,避开了柳素素的杯子,别过了头。

    柳素素只是把水杯放在床边,“既然不想喝水,那就等会喝。”拿起了毛巾,还有脸盆,屋里本就有凉水,调试了合适的温度,对着周正泽说道,“脱衣服。”

    周正泽沉着脸,怒极反笑,“柳素素同志,你应该记得你的身份,你是我嫂子!”他一字一句强调。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想要给周正泽治病。

    给周正泽把了脉,她就有了治疗方案,手里没有药材,她就想用刮痧给周正泽退烧。

    周正泽以为自己劝住了柳素素,谁知道下一刻他就被柳素素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柳素素伸手就要他脱衣服!

    “你干什么!”周正泽想也不想就要挣脱开,但因为柳素素的头上有伤,他的动作不敢太大,加上因为发烧身子发软,被柳素素剥去了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哄得一声,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周正泽的脸涨的发红,身子也是轻轻颤抖,是恼怒又有些羞涩。她怎么敢!

    哎,他有的,他也有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灵魂归位,柳大人还是有些迟钝,不知道周正泽大惊小怪什么。

    柳素素看着周正泽的身子,手指在他的背上一拂,在脊背上一拧,说不出的酥酥麻麻与畅快的感觉从被捏过的地方扩散开来,胳膊上都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等到周正泽回过神来,他的衣服早已经被脱得干干净净,柳素素在他的背上不知道涂了什么,有些黏黏的,用瓷勺在他的背上游走,用的力度有些重,划过的地方发热发疼,又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这时候他也知道为什么柳素素要给他脱衣服了,原来是要刮痧。

    十八岁的年龄,从未近过女色,加上柳素素又是他嫂子的身份,周正泽尴尬极了。心中一直告诉自己,现在他的身体好了才是关键,柳素素这样做就是想让他早点好,早点去柳家把钱拿回来。

    知道了柳素素的好意,周正泽僵着身子由柳素素给他刮痧,等到柳素素的动作停了,连忙穿上了衣服。

    柳素素瞧见了他的动作,也见到了周正泽通红的脸,嘴角微弯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刚想要开口,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房门外是个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小姑娘。

    “甜甜。”周正泽对着小姑娘招招手,对着妹妹的时候,周正泽原本严肃的面容柔和了下来。

    周甜看了一眼柳素素,飞快地跑过来,爬上了周正泽的床,整个人偎依在二哥哥的怀里,才说了一句细细的声音“大嫂。”

    柳素素看着周甜,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两个小辫蓬松又乱糟糟的,衣服的扣子扣得也不是太好,整个人更是瘦弱,原本就有些大了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显得更大了。

    这样的小姑娘让柳素素的心中有些愧疚,这样的孩子应该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第一世的自己只顾着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对周甜自然而然有些忽视,大哥去世,二哥伤了腿,自家被大嫂的娘家像是强盗一样扫荡了一番,只怕小姑娘这些日子只怕也过的不好。看了一眼屋外的天,柳素素开口,“我去做点东西。”

    说完也不去看房间里的两人,就径自走出了房间。

    周正泽看着柳素素的背影,忽的发现,原本总是缩头缩脑的柳素素脊背挺得极直。

    柳素素到了厨房,厨房里值钱一些的腊肉还有腊鸡腊鸭已经被扫荡干净,只有一些米面,娘家人或许是因为拿了太多的钱财,没有看得上厨房里的这些米面。

    拨了灶台里的火,那些曾经刻入在骨子里的记忆开始复苏,从一开始生疏的动作,慢慢变得熟悉。

    大铁锅里烧了水,在搪瓷盆里面粉加了水,柳素素开始搅拌,一直成了绿豆大小的一粒粒的面团,才停下了动作,沸水煮着面籽,柳素素从鸡窝里去摸了三枚鸡蛋,又把嫩生生的菜叶切成了碎末,加入到了面籽汤里。盛了一部分,倒入到碗里,把藏在缸里的香油拿出来点在面籽上,别提有多香了,原本肚子不太饿,在闻到了香气,就有些饿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矛盾,她做男人的时间比做女人要长,她学会习惯自己身上多出来的物件,学会作为男人那样担当,却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当做真正的男人。

    现在做回了第一世的自己,没有了那样好的家世,心里头反而有点轻松,像是觉得这事原该如此。

    上一世她活的有点累,也许该放松心态,把日子过得轻松一点。

    等到把自己的责任履行好之后,就可以重新好好读书,现在的书可要比古代多得多。

    柳素素把这样的面籽端入到了房里。

    周正泽原本正在和周甜说话,看到了柳素素进入到房间里,眉峰拢起,见到了碗里散开的蛋花,心中的奇怪到了顶峰,以前的柳素素最是节约,这至少是两三个蛋,周正泽看着妹妹吃的香甜,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闷不吭声吃完了面籽。

    “锅里还有。”柳素素说道,“灶台的火我拨了下,你每隔半个时辰……”顿了顿,柳素素改了口,“每隔一个小时往里面加一搪瓷杯子的水搅一搅,中午那顿饭凑合过去,等晚上我再回来做点瓷实的。”

    周甜听到了柳素素的吩咐忙不迭点头,周正泽放下碗筷,一双乌幽的眼落在柳素素的身上,“嫂嫂要去哪儿”

    “我想要上一趟山。”

    “柳素素,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腿断了。”声音讥讽,“没法子陪着你上山。”

    周甜见着自家二哥面色难看,小手抓了抓哥哥的衣衫,周正泽知道妹妹的性子有些胆小,顿时声音放的低一些,只是声音里仍是是不悦,“又没有下雨,你上什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