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意的吧。

    我接过属于我的那杯红茶。

    无论如何，红茶总没有错，我小口地喝着。

    蓝染让东仙放出影像，“入侵者一共有三名，茶渡泰虎，石田雨龙，还有黑崎一护。”

    啊，我已经麻木了。

    那个死神就像是一个主角一样突然冒出来，一定要出现在任何地方，还总是怎么也死不掉，偏偏很麻烦，葛力姆乔不允许别人碰他的猎物――几乎是黑崎一护一出现在画面上，那只豹子就肉眼可见地烦燥起来，看那副样子简直现在就想出去宰了他似的。

    不过听到入侵者只是三个人类，大多数十刃都已经没了兴趣。蓝染像是形式上地说了几句不能轻敌，很快话锋一转，又说道既使如此也没有必要过度防备，各十刃留在各自的行宫，静待敌人前来即可。

    也就是说虚圈之主大概觉得这出营救同伴的英雄戏码很有趣。

    ……或者他需要这出戏演得久一点我走神地想着。

    但相较之下，我有一件更在意的事情。

    “那是妮莉艾露吗”我问。

    那三个人类刚刚遇到了几只虚，看着倒都挺陌生，但让人在意的是那些假面――那不是假面天然的样子，不论怎么想都只有破面会有那样的姿态。更重要的是中间的小女孩――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我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但那面纹我的确只在妮莉艾露身上见过。

    说完我才想起来，对着赫丽贝尔解释道。“妮莉艾露是您之前的第三十刃，某一天忽然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消息。我以为妮莉艾露是自己离开虚夜宫的，但这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

    “什么意外不意外，”诺伊特拉不耐烦地说，“那家伙输了，就夹着尾巴灰遛遛地跑了，就这样而已。”

    “输给谁”我诧异地问。

    甚至不用看在场的瓦史托德，哪个都不可能――应该不可能，我记得妮莉艾露和拜勒岗没有什么矛盾。然后我忽然回过神来，“您想说――您”

    “啊！你是什么意思”诺伊特拉提高了语调。

    我的话里的确有质疑的意思，但，“妮莉艾露是瓦史托德。”我甚至有些不解地，又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是说我就无论如何赢不了瓦史托德吗”他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的确是这个意思。我张了张口，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说，“所以您想说，您打败了妮莉艾露，这也是她为什么离开的原因――但既然如此，您为什么没有申请替代编号”

    诺伊特拉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哑了声音。

    倒不如说，如果赢了，按这只虚的性格，一定恨不得在整个虚夜宫炫耀吧。我开始有些在意起来。一般来说这种反常的事情最可疑的是萨尔阿波罗，但诺伊特拉的反应真的有些过度了。和个人恩怨没有关系，完全没有。

    “您公平地赢了她吗，在――”

    诺伊特拉打断了我的话：“你是在怀疑我吗！”

    “是的。”我直白地回答。

    “别开玩笑了――”诺伊特拉一下站起来，“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位列7的数字就让你觉得自己有相应的实力了吗――我告诉你，你这个臭女人，你能在这――”

    “诺伊特拉――”

    ――灵压。

    是我熟悉的灵压，但是在这里，这个时候，这样直白地带着敌意……我惊讶地看向乌尔奇奥拉。这里是十刃会议室，除了蓝染，没有任何人会选择在这里释放灵压，但是……

    他在生气。

    比那些都更要让我惊讶的是他在生气的事实。

    相较之下诺伊特拉的挑衅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我多少能察觉到这只虚讨厌弱者的同时还格外讨厌雌性的事实，至于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也大概能猜出来……都是些无聊的内容。

    瓦史托德对亚丘卡斯的差距在此时再明显不过地显现了出来，光是这样近距离的灵压，诺伊特拉就像是僵在了原地。归刃的话当然能够抗衡单纯的灵压，但先不说不可能在会议室归刃，这样做本身反而是更明显的示弱了。因此他只是不甘地瞪着乌尔奇奥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乌尔奇奥拉。”蓝染喝了一口红茶，不轻不重地开口，“这里是会议室，不要随便释放灵压。”

    乌尔奇奥拉向蓝染颔首，“蓝染大人――我认为诺伊特拉的言语有所不当。”没有丝毫解除灵压的意思。

    真的生气了。我眨眨眼，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惊奇。

    蓝染笑了声。

    诺伊特拉的脸色阴沉地像是想要杀人。

    如果他怀恨在心的话，我也不介意之后处理一下这个麻烦。诺伊特拉是没有什么战斗荣耀感的性格，如果被他记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上，事到如今我已经有两个理由要和他打一架了。虽然能不能赢的确说不好，确实也有些麻烦，但肯定也不会输。我还不至于会输给一个竟然向乌尔奇奥拉挑衅的亚丘卡斯。

    过了半晌，蓝染才缓缓地开口，但这次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诺伊特拉。”

    乌尔奇奥拉移开视线。

    沉重的灵压终于消失了，诺伊特拉脱力地喘息了一下，但仍然逞强地站着，几乎是从挤出来一声回答：“……是。”

    “你向妮莉艾露挑战，并且击败了她吗”蓝染问。

    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十刃挑战而已。但就像刚才一样，诺伊特拉好像无法说出这个简单的答案。像是摇摆许久，他才回答，“……没有。”

    “妮莉艾露离开虚夜宫，和你有关吗”

    “……无关。”

    “关于妮莉艾露离开的原因，你有所知晓吗”

    “…………我不知道。”

    ……诶，这样啊。

    蓝染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对我开口，“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伽蓝”

    什么不，完全有问题呢。说到底问题也不完是这件事……

    “……是的。”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

    “你还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蓝染甚至还故意问着。

    “我想把妮莉艾露带回来。”我本来想算了，但是又看了一眼监视画面，最后还是说道，“妮莉艾露曾经是十刃，既使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是――背叛了虚夜宫，也应该问问原因。”

    诺伊特拉啧了一声，好像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狂气，“背叛了不应该直接杀掉吗看，那家伙已经和死神打成一片了。”

    “不，”反而是蓝染开口了，“不用那么急躁，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既使真的背叛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舞台上的角色越多越有趣不是吗她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一贯的蓝染发言。

    市丸银在边上笑了一下。

    “如果你在意的话，当妮莉艾露再次踏入虚夜宫，将她带回来就是，伽蓝。”蓝染放下手里的红茶，起身，“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散会。

    太阳又落下了。自从用太阳来判断时间之后，那条永不停息的河流好像流得比过去更快了。月相的变化则不那么容易察觉，虽然它也有时沉落在天幕边有时高高升起，可是那段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的时间里，又有哪只虚会注意它的变化呢。

    “生气了”我还是开口问了。

    乌尔奇奥拉回过头。他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再明显不过的犹豫了……好像光是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存在本身就会被否定。

    从会议回来他的灵压就一直紧绷着，虽然仍然不像其他破面那样带着明显的情绪，却的确和平时有所不同。啊啊，他也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生气吧。

    他实在是动摇得太厉害了。

    那双暗绿色的竖瞳闪烁着，所以最终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目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的手只是停在他的脸颊上。

    我想要触碰存在于这副躯壳之内的灵魂。

    面具早就在遥远的过去碎掉了。

    可以听见声音了，也可以说话了，那是不是，也就不再那么空虚了呢。

    但既使触不到也没关系――

    “那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我轻轻地说。

    如果有可以称得上是永远那样长久的时间，那么，永远像现在这样下去，也已经是一件足够好的事情了。

    “诺伊特拉想说什么我大概猜得到，”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只是些无聊的话。”

    乌尔奇奥拉把手覆在我的手上。他在想着什么，这件事可以轻易地读出来，但关于他在想什么，那份神情我也再熟悉不过了――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对应的言语，因为这份经历曾经是空白的，于是用来描述它的言语也全是空缺。

    我和他的体温都一样很低，但相较之下，他的手甚至要更凉一些。

    只是一个瞬间闪过脑海之中的想法：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会有温暖的，柔软的双手了。

    “生气过吗”他问我。

    “……我想，肯定是有的。”我想了想，但一时之间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于是说。

    “想不起来”

    “嗯。”

    就算想起来了多半也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我的一生没有多少有趣的部分。我想着，忽然想抱抱他，我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使虚之间也有许多会用拥抱表达亲昵，我只是知道，但从未这么做过。

    也许是因为那只白熊。

    “休息一会吗”我忽然说。

    他用沉默和视线表达了疑惑。

    那让我想要微笑了。我从我的房间拿来那只巨大的熊玩偶，推给他。他不知所措而又顺从地接了过去。

    “我没有过睡眠的经历。”他抱着白熊，坐在石床的沿上，凝重地说。

    “我知道，”我说，“睡一会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坐在床沿边上，“我去查看一下井上织姬的情况……如果妮莉艾露出现了，我可能要去把她带回来。”

    他看着我。他总是不怎么眨眼。

    “我想很快就会回来。”我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于是他也就闭上了双眼，“或者呼唤我……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