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满心媳妇的晏季, 前脚给四大爷出了个主意, 后脚给他娘留的那道难题也摆在了台面上。

    四福晋的社交圈本就在各府内宅之间, 各家什么样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些。这会儿子又派了人专门去打听她儿子说的事，这一打听，还真吓了她一跳。

    这年头小儿夭折率太高，今天谁家生孩子了送礼, 明儿谁家没了再送礼，生生死死, 都习以为常了。

    在四福晋看来，他们这样的人家，那些小孩的夭折也许更多的是人为的原因。

    内宅里的是是非非, 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它的残酷。

    可当四福晋有心往晏季给的这个理由上查时, 带着一份先入为主的观念后, 四福晋再看那些血缘太近的夫妻要么没有孩子要么孩子夭折了, 她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再一个世上大多数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老婆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于是那些侥幸生下孩子的近亲夫妻，能平安长大的孩子在四福晋心里也是这样那样多有不足之处。

    她儿子这样又聪慧又孝顺的，那是上天眷顾。

    旁人，啧啧

    想到这次儿子那病几度凶险，好不容易挺过来了。四福晋便将这次的病也归到了她和四大爷的血缘上。

    于此同时，四福晋又将京城勋贵人家的血统往上追了三辈，发现他们满人的血统几乎都存在骨血回流这个问题。

    从太宗那辈算起，这皇家宗室和勋贵子弟拽出一个来, 哪个不是拐着弯的亲戚

    远的不提，只她额娘是外祖父第四女。外祖父的长女当初就嫁了董鄂鄂硕做继室，转眼就成了孝献皇后董鄂氏的继母。按辈份算她的表姐夫是顺治，康熙还是她便宜外甥呢。现在倒好，姨母没当成，直接成了人家儿媳妇了。

    ╮╰╭

    这要真的杜绝骨血回流，那势必只能聘娶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姑娘了。

    想到这里，四福晋又有几分头疼。

    皇子阿哥中，也就只有十阿哥福晋是蒙古人，其他的哪个不是满洲著姓出身。

    想想十福晋的作派，打死四福晋都不会同意让儿子娶个动不动就对着男人和小妾挥鞭子的蒙古女人。

    哪怕儿子也说要个厉害媳妇，她也不能儿子娶这种的。

    可给儿子娶个汉八旗的姑娘吧，四福晋又觉得汉八旗的姑娘身份低，配他儿子委屈了。

    至于满八旗，除了她不想要嫡出的孙子孙女了，不然四福晋是再不会考虑她们了。

    抱养记嫡啧，是她脑子进水了还是以为旁人脑子也进水了。

    假的，永远真不了。

    此时关心则乱的四福晋还没从晏季下的套子里出来，她现在满脑子都被儿媳妇的血统身份，或是生了孩子保不住的惊恐占据着。

    这事她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便能明白，真应该愁的人大有人在。

    将她调查的结果往市面上一散，上到皇帝下到勋贵，他们才要愁白了头发呢。不但如此，若这份调查结果被反清fu明的人利用起来，怕是要出更大的事喽。

    旁的不提，将事情捅出来后满蒙汉三旗的姑娘地位怕是要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说不定这就是晏季的终极目的。

    毕竟在他看来，他媳妇哪哪都好

    长叹一口气，四福晋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养儿一百岁， 长忧九十九了。

    叫了心腹嬷嬷以及府中的管事婆子们过来，四福晋她要下帖子请人赏花宴了。

    就像儿子说的，不管如何，她现在都应该先将那些个贵女们认识个遍。

    京城年府，年家年轻的小老太太此时拿着四贝勒府的请帖有些拿不准是什么意思。

    邀请阖府女眷赴宴

    包括六岁的孙女，十岁的闺女吗

    她记得四贝勒府没有嫡出的格格，唯一的格格好像也没养在嫡母身边。

    多年不回京城，今天这份帖子还真是回京之后的第一份正式请帖。不想在继子媳妇面前露怯，又担心会错了意，小老太太想了一会儿，最后仍是派人将继子媳妇请了过来。

    少时年二福晋过来，先是行礼问安，这才问了是什么事。

    小老太太直接将请帖递过去，等二福晋看完，一边拿着茶盖撇茶碗里的茶叶，一边冷静的问她，“这事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呀。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二福晋扬起笑脸，笑着将继婆婆想知道的事情挑挑捡捡的说了。

    甭管内里合不合，对外他们都是一个家出来的。不能失礼，更不能出丑。

    等二福晋说完，小老太太点头，淡淡的道了一声让人回帖子，说到了日子带着两个丫头也出去松散一日。

    姑娘大了，就得时常带出去应酬。不说让姑娘们结交几个手帕交，将来有利于开展夫人外交。只说多见见人，以后出门子不露怯相也是好的。

    二福晋得了这话，自下去吩咐不提。等二福晋离开，小老太太又问了身边侍候的人，年婍和林琳都在干什么。

    那丫头想了想，说道，“咱们格格这会儿子还在跟着新请的嬷嬷学规矩。琳格格怕是跟着老太爷在花园里呢。”

    年婍原来的那位教养嬷嬷到底是被小老太太送给了林琳，然后又从宫里找了位据说是脾气温和的留在年婍身边了。

    林琳原就有教养嬷嬷，现在光教养嬷嬷就比年婍多了一位。不过林琳和年婍不一样，只有她摆弄人的，再没有让个教养嬷嬷摆弄她的道理。

    想踩着她作威作福，也不看看她是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现在两个教养嬷嬷都让林琳收拾得极是老实听话，而年婍那里小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格格性子也忒面了些。

    这时候还没有红楼梦，所以丫头们不知道年婍这性子要怎么形容。

    说白了，年婍就是林妹妹的心智和才情，然后养了一副贾迎春的懦弱温和性子。

    当初两个教养嬷嬷想要钳制林琳，说姑娘规矩名声和前程如何如何的话，林琳直接给他们怼到墙上。

    林琳不是吓大的，大清那点事她不比这两个深宫老嬷明白。不客气的问她们，是八福晋贤惠大度还是十福晋逆来顺受了

    很直白的告诉他们，大清选秀，姑娘们进宫只是秀，真正选的是姑娘的家世和父兄。

    所以少吓唬人，姑娘她不吃那一套。

    林琳在大房那是绝对的说一不二，收拾完教养嬷嬷，又给她们安排了大量的工作后，没事的时候就开始跟在她那位便宜祖父身边一起享受养老生活了。

    林琳本就是个会享受的，陪着玩玩鸟，养养小盆植也过得也滋润。

    人老了，含饴弄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年家到底人丁单薄了些，所以年遐龄在没得挑的情况下也就只有林琳这个闲得蛋疼的小孙女陪他玩了。

    林琳要是个男人，绝对是这世上最顶级的纨绔子弟，有钱人家玩的那些精致的淘气，林琳不但都会，玩的都还特别的精。

    年家财大气粗，花园子修得也是精致极了。祖孙俩一天竟有大半天是在花园里消磨时光的。

    这几天，林琳让人去天桥那里叫了说相声的回府。就在园子里，让他对着买回来的几只鹦鹉说相声，唱大鼓。

    他来一句，几只鹦鹉就跟着学一句，逗得年老头以及一干侍候的人笑得前仰后扑的。

    现在谁不知道年府的花园是整个年府最热闹的地方。看看这时辰，再听听老远传过来的笑声，丫头不用看都知道林琳他们这是在哪消遣呢。

    小老太太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厌烦。“没娘的孩子到是野了些。去，将前儿刚得的料子拿出两匹给琳丫头送去，让她身边的人赶紧给她做两套出门的衣裳穿。”想了想，又对那丫头说道，“去将婍儿请来，我亲自跟她说。”

    “是。”

    一时丫头捧着两匹料子来到花园，正好看见林琳和年老头对着一个盆景拿比比划划的，一个说从这里剪气韵生动，一个说从那里剪疏朗挺拔。

    最后两人不管不顾一人一剪子下去，直接将好好的盆景剪了一个四不像。

    糟蹋东西呀。

    那丫头想到这些盆栽都值多少钱，看向林琳的眼神里都明晃晃的写着败家子。

    “好好的盆栽让您剪坏吧。”年老头气得直瞪眼，林琳直接恶人先告状，“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一把年纪了，得服老呢。”

    年老头谁家的糟心孙女，有这么说话的吗

    “哎呦我的格格诶，您知道这盆花了多少银子吗”一旁侍候了年老头一辈子的老管家这会儿看着那被祖孙俩侍弄过的盆景心疼得直抽抽，“足足八十两呢。”

    “八十两呀。”林琳看看那花盆，再看看年老头，“罢了，罢了，不就八十两嘛。您老也别多想了，我不跟您置气了。”

    年老头

    老管家

    正院的丫头见此，垂了下眼，便上前两步笑着给二人请安，又将小老太的话说了。林琳一听是去四大爷府上，眼珠子转了转，笑得像只小狐狸。

    转头对年老头眨眼“我能出去玩。”

    林琳一副我有你没有的样子，俏皮又可爱。

    年老头哼笑一声，“正好不用哄你这个磨人精了，我递牌子进宫给万岁爷请安去。”

    不管万岁爷见不见，定期递牌子请安却不能忘了。说起来被这丫头缠上后，他也有一阵子没递牌子进宫了。

    林琳朝年老头吐了吐小舌头，让人抱着料子回大房，她则转头朝正院走去。

    长辈赐了东西，小辈得去谢恩。

    到了正院，见年婍也在这里，姑侄互相见了礼，各自坐了说话。

    人家年婍是亲生女儿，所以跟小老太太一起坐在正面那张长榻上。林琳是继子的独女，便宜孙女，所以只捞到一张鼓凳。

    “从哪来”小老太太明知故问的笑着问林琳。

    “刚跟祖父在园子里。”林琳笑眯眯的样子，正好配她六岁的小身板，“丫头们将太太给的料子送到园子里，孙女就过来谢恩了。”

    说完又从鼓凳上站起来，朝着老太太行了一个家常礼。

    林琳虽然收拾了两个教养嬷嬷，可到底还是将她记忆里的那些大清贵女的规矩礼仪都捡了起来。

    加上她浑身上下与众不同的气质，一举一动间绝对比只有十岁的年贵妃要有范。

    当然，这怕也是让小老太太越发看林琳不顺眼的原因。

    她以为林琳这是仪态天生，贵气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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