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皇妹
作品:《黑心小白莲(快穿)》 春和景明, 正是初春好时节。
言楚在书房作画,听到萧东弦来访, 不做声地叹了口气。
“请。”
男人掀帘而入, 灌进一阵冷风。
言楚抬起头,有些诧异。
萧东弦俊美的面颊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还在渗血,衬着白皙肤色, 格外醒目。漂亮的桃花眼隐含阴郁,整个人看上去无比颓靡,完全不像那个无时无刻不面带笑意, 风流而浪荡的年轻王爷。
看着言楚疑问的眼神,萧东弦短促地笑了笑“见笑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出来你都不敢信别看我母妃平时养尊处优, 真动起手来那架势, 我躲都躲不过。”
言楚心下了然,示意他落座, 坐在他对面, 心平气和道“你又为什么得罪贤娘娘了”
萧东弦表情微微扭曲, 半晌才说“还不是为我那舅舅。”
贤太妃本名姓杜,家中只得一个哥哥杜渐,是个仗势欺人之辈,曾为争个伎子初夜闹出过人命。又偏爱良家,勾搭上手,春风一度就丢开,惹出过不少祸端。
言楚最不爱听萧东弦提到此人, 果然渐渐拢起秀致眉宇,冷声“他又怎么了”
萧东弦移开目光,含糊道“不过就是那些混事。”
言楚发了火,萧东弦才细细与他讲明原委,讲着讲着也气起来“我就说,不能睡不能睡,旁的人也就罢了,户部侍郎,正经京官的妹子,那么好招惹的么他非要勾搭人家,睡完了又丢开手。现在人家小姐大着肚子在家里闹,今天要上吊明天要投井的,杨侍郎气得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皮”
“你舅舅他人呢”
“他”萧东弦冷笑一声 ,“跑了这会儿只怕早离了京,跑出八百里地了”他低低骂了句脏话,“爽的时候是他,擦屁股就轮到老子”
言楚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
萧东弦被他看的发毛“阿楚,做什么这样看我”
白衣公子拉下脸,扬声叫门外侍立的下人退下。接着,他冷声问,“二殿下,您没说实话。”
萧东弦与言楚年纪相仿,一道在宫学中读书多年的同窗情谊,他深深知道,言楚叫他“二殿下”的时候,就是气得狠了。
俊美的青年不由正色,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言楚深深呼吸几次开口,语气平静,目光却很冷“这样的腌臜事,杜大人不是第一次做,他又胆大包天,什么人都敢去招惹。漫说侍郎,吏部尚书的小女儿,他不也下了手怎么独独这次,他就吓得要出逃。”
他的目光移到萧东弦微微发颤的手上,“况且,二殿下与人有私、珠胎暗结的又不是你,你为何如此紧张”
萧东弦一把攥紧拳头,桃花眼中浮现出腥红颜色,狠狠地瞪着他。
言楚面无表情地看回去。
终于,萧东弦泄气般松开手,撑在自己膝上,低声呢喃,“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贪了那么多。”
言楚一怔,随即清凌凌眼眸中便涌出怒色。
他早该想到的。
他曾查阅记录,发觉银库渐渐空虚是从碧贵妃入宫后。可碧贵妃为何如此贪财呢她没有娘家需要供养,自己又独得帝王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若说这世上有人对银钱全无太多欲望,碧贵妃一定就算一个,况且当日承鸾宫中也没有搜出什么钱财,不过是些珍贵的御赐之物。
而当林卿卿想起一些线索后,他替萧怀璟调查银库案,发觉户部上下几乎皆有所牵连,唯有杨侍郎看上去干干净净,出淤泥而不染。
言楚出神地想着,心里越来越冷。先帝沉迷炼丹,亏了身子,从他单薄的子嗣上就看得出来。他又从来不是什么知情识趣的性子,碧贵妃在宫里天天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她所求的,能是什么呢
她倒台的原因是被贤太妃发现与人有私,被揪出来的是一个英俊的侍卫。
而除了侍卫太医之类,能有机会常常光明正大进入后宫的男人,还有诸嫔妃的亲人。
与人有私言楚想,他知道那“私”,究竟是谁了。
像数九寒天被浇了盆冰水,言楚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萧东弦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一切。言楚那么聪明,总是那么聪明。
“你们怎么敢,”白衣公子牙齿都在打战,白皙的脸颊上,隐隐浮凸出可怖的形状,“你们怎么敢”
“阿楚,阿楚”萧东弦本没打算这么快揭穿,但既然被发现,也早做好了万全准备。真到了这一日,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平静“我也不赞同的,母妃和舅舅合起伙来瞒着我消消气,消消气。”
“你们侵吞国帑西南形势如此吃紧,就是因为你们,才迟迟无法发兵还有,杜渐,”言楚咬牙切齿地,给了萧东弦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恬不知耻,勾引宫妃,按律当剐”
萧东弦脸上本就有伤,撞到地砖,更擦出一片伤痕。他爬起来,伸手摸了摸,看着指尖鲜血,忽然笑了。
言楚胸膛剧烈起伏着,看到萧东弦近乎癫狂的笑脸“阿楚,你要剐谁,再说一遍”
“你要,剐了卿卿的亲生父亲么”
言楚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言家极重人伦。他明明看出皇帝的执念还多次冒死劝说萧怀璟,除了他自己心头那难言的情意,还有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妹合和的缘故在。
现在,卿卿生母惨死,兄长不再是兄长言楚心里一痛,质问自己,难道还要杀死她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吗
在言家人看来,所谓亲缘是斩不断的联系,即使林卿卿几乎从未见过杜渐也一样。更何况,他近乎恐惧地想,如果有一天,卿卿想起来了呢那时候她会不会好奇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谁,那时候她就会知道,
是他言楚禀告皇帝杜渐的存在,是因为他,她的父亲才被千刀万剐。
可他们言家是三朝重臣。杜渐罪大恶极,按律,按律
西南军情,空虚国库,卿卿罪恶,律法,卿卿
卿卿,卿卿。
胸口传来无法回避的纠结和痛楚,让言楚忍不住伸手按住胸膛,微微弯下腰,像是在抵御剧烈的疼痛。他从未想到,过去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名字,如今却如细丝缠绕心头,令他只是一想起,便痛彻肺腑。
萧东弦冷眼看着他,像是透过他的动作,看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真奇怪啊。曾经骄傲如牡丹的少女在失去一切后变成了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莲,却让曾经对她怀有恶意和冷漠的人,都忍不住要为她生,为她死。
“我不逼你。我知道皇兄将此案交给你审查,如果你决意要捉拿我、母妃和舅舅,我绝无怨言。”
不知过了多久,萧东弦才听到一句沙哑的声音“让我再想想。”
短短几个字,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萧东弦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如同某种安慰,低声道,“不必着急,卿卿她不会在宫里待多久了。”
言楚蓦然抬头“什么意思”
萧东弦被他抬头的力气震开了手,无奈地笑着说“你想什么呢我那皇兄不是要选妃嘛。我只是选了个可人儿送给他,也被他留下了。那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定比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卿卿要勾人,等她勾住了皇兄,他可不就放过了卿卿皇兄这个人你也知道,最是冷心冷情,他哪里会真的对什么人痴恋一世”
言楚已经学会了不再轻易相信他。
他直起腰,观察了萧东弦很久,冷冷道“最好如此。”
萧东弦没有辩解,只弯起眼笑了笑。
他脸上还在淌血,漂亮的桃花眼中是一片近乎疯狂的赤色,那抹笑意只挂在唇角。
薛月薇着一袭娇艳的松叶牡丹色衣裙,静静跪在地上。
屋内通着地龙,不远处还燃着薰笼,缓缓散发出淡白无味的轻烟,冷是肯定不冷的,但地面坚硬,跪久了,膝盖先是刺痛,随后变得麻木冰冷,像是血液都停止流淌。
薛月薇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多久。明明皇帝就在面前暖阁里,但隔着一道门,便是咫尺天涯、难以飞度的距离。
实在难受得紧了,她忍不住想挪动一下膝盖。旁边面白无须的公公她已知道,这便是皇帝面前最有脸面的梁公公本来正直视着前方 ,此时却像下巴长了眼睛似的轻咳一声,严厉地看向她。
薛月薇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动。
时间继续一刻一刻地过去,膝盖完全失去知觉,僵硬的地方蔓延到了她为了保持仪态一直挺得笔直的腰身,那里现在像有一千根针在扎。
直到她觉得坚持不住、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门却突然开了。
从门缝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气味,薛月薇觉得有些像麝香混合着花香,却又不确定。她自幼泡在药材中长大,还是头一次闻到这样似麝非麝的味道,一时有些疑惑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用最后的力气挺直身子,保持优雅仪态,隐约看到一角石蕊红衣袍,布料轻盈,软绵绵垂在地上。
“看什么看,不要命了”
她忙低下头。
漆红木门关闭,玄色烫金云龙纹的皂靴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就是她”清寒低沉的声音,如竹击缶。
“是。”方才还稳如雕塑的梁公公笑着迎了上去,低声耳语。
薛月薇竖起耳朵去听,隐约只听到什么“家中世代药妃”之类的话。
虽然听不分明,也足够她心脏狂跳起来。
她面前站着的,是年轻的皇帝,整个国朝最为尊贵的男子。
以她的出身与姿色,她本不可能有幸面圣的。
薛月薇忐忑不安地等待,只觉时间无限漫长。
半晌,头顶落下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那便留着。”
梁公公应了一声,又问“那,位份 ”
“位份”男人反问,像从没想到似的。
又是片刻令薛月薇窒息的沉默。
皇帝顿了顿,才深思熟虑般说,“先搁在围房里。旁的事,都不急。”
最末一句语音转低,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
暗色衣袍在她眼前划出一个弧度,没有丝毫停留。
皇上的衣服不是石蕊红色的。方才门中还有人。那气味
薛月薇隐约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想,那就是她么独获圣心的女子,与皇帝形影不离的啊,那位大人告诉过她。她的名字是
“成了,起来。”梁公公叫了名嬷嬷过来,“带她出去,教教规矩。”
薛月薇微微惊了一下。参与遴选的十余名女子,只她一人进宫。她以为这便是开始,原来,还要再学规矩才能侍驾。
她心中有些失望,谢过梁公公,跟那老嬷嬷一道离去,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走路踉踉跄跄的。
出去被春风一吹,迷了眼睛。薛月薇伸手揉了两把,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想从这里搬出去。”
话音刚落,正闲适地靠在她身边看书的男子便倏然抬头,黑眸中暗流涌动。
“不是那个意思”林卿卿连忙辩解,“我想去稍间住。”
养华殿后殿是寝殿,备有稍间给帝后居住,东暖阁不过是平日里见人休憩的地方。因为住着她,萧怀璟现在见人都在外间了。
今天在门里见到那名跪着的女子,她才想起来这一茬。
“怎么,醋了”听她这样一解释,萧怀璟松开眉宇,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微微笑着看她。
林卿卿有点纠结,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要说真醋,没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萧怀璟的感情,那个女子跪在门外的时候,她正被他摁着这样那样表达爱欲。她很明白萧怀璟叫此人入宫一定有他的打算,虽未必是什么朝堂政务,但一定与男女之情无关;
要说完全不介意嘛那也不可能。自从上个世界见到罗嘉懿后,林卿卿就有些新奇地发现,对于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女性生物,无论他有没有多看她们一眼,她,都看她们不顺眼。
少女脸上满是纠结神色,好半天也没思索出答案。
萧怀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只觉得心头像被春潮胀满。他懒得思考什么情爱,但他知道,他想要她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拥抱不够,紧密无缝地凹嵌也不够,她的眼睛只看着他也不够
“给我看看好吗”
“什么”萧怀璟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女孩儿。”林卿卿小声,方才惊鸿一瞥,回想起来,看她有几分眼熟。说不定多看看,能从原身的记忆里扒拉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
萧怀璟立刻黑了脸“不准。”
“小心眼。”林卿卿小声咕哝道,“就看一下”
萧怀璟眸色一暗“谁心眼小”
林卿卿不看他,重重地点头,口型却是个“你”字。
“朕,心眼小”帝王倾身过去,抬起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一字一句重复。
“朕的心有这样高。”他伸手在她身前描摹,沿着秀美额头一直到精致锁骨,比划出林卿卿的身长,
“这样宽,”
长指延伸到两肩,接着,似有似无地掠过她饱满胸口“这样大,哪里小了,嗯”
萧怀璟毫无自己在说情话的自觉。他胸口空洞的确只够装满一个她,就充实饱满,再装不下一粒芥子微尘。
林卿卿忍不住心悸,脸红的要滴血。
男人专注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很黑,深邃幽远,最深处却隐然一点动人的亮,像是亘古长夜,为她亮起一点星芒。
他的手指从身上掠过,是途径之地寸草不生的悍匪,也是温热柔和令她全身发软的潮水
“萧怀璟。”
年轻的帝王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林卿卿小声,“你坏死了”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给要烧起来的脸颊扇了扇风,去够小几上的一碟松子百合酥吃。
萧怀璟是怀里一冷才反应过来,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三个字。
从他出生至今,即使是父皇母后,也未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你方才叫朕什么”
林卿卿捂住嘴,百合酥都掉了,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萧怀璟却低低笑起来,心情很好似的,伸手捡起那精致的小点心,举到她面前。
男人低眉看她,眼中笑意倾泻出来,如一层欢喜的云雾笼罩了他。
“卿卿乖”他声音低沉温柔,犹如诱哄“再叫一声就给你。”
“新进宫那位,调教得如何了”
梁康同老嬷嬷一道走,一道问她。
“公公放心,一切都好。”老嬷嬷赔笑回答,看着他脸色,小声问,“梁公公,老奴这样教下去,心里也没底。陛下心意到底如何,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心意如何
萧怀璟思谋莫测,又惯常的喜怒不行于色。
“帝心深远,岂是我等能揣摩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只要记着,这养华殿里只有一位值得上心的,就是如今东暖阁那位旁的什么人,都不打紧。”
老嬷嬷却不死心,看了看四下无人,仗着自己与梁康相识多年、多少有几分香火情的份上,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公公,若是如此,又为何叫薛姑娘留在养华殿”
蠢材就是蠢材。梁康心里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挥手将人赶走。
快到用膳时分,他背着手,往东暖阁去。
新帝登基一段时间,后宫始终空虚,朝中颇有微词。有个别消息灵通的又深得信任的,私下面圣时也说,请皇帝不拘怎样,先立后,或者封妃有了名分,才好光明正大诞育龙种,皇朝也就后继有人。
心腹臣僚的建议,一一被皇帝驳回。梁公公看得清楚,皇帝比谁都想要迎娶他的皇妹,却又不肯松口。依他看来,竟是存着要姑娘自己开口的心思。
只是姑娘一片天真烂漫,怕是考虑不到这些。改日还得找紫秋谈谈。
皇帝接薛姑娘入宫也是为了这个又要留人在眼前刺激卿卿姑娘,又不肯给她名分和脸面,还特特地叫人去教她规矩,唯恐她冲撞了卿卿姑娘,也真可谓殚精竭虑、用心良苦了。
梁公公一路走,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不由唏嘘。
走到暖阁门口,他听见一道软绵绵娇声“萧怀璟,我要吃那个。”
“唔。”立刻就有应答,和窸窸窣窣拿东西的声音。
梁公公顿住脚,差点摔倒。
他、他听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叫,大家各怀鬼胎。
昨天那章待高审了好久,吓死我了,以为又要翻车。明明什么也没有嘛心虚
围房一般在后殿周围,陈设比较简单,供人临时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