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周过半，成汤集团始终没传来什么消息。

    “角儿，你说那个唐疯子不会是忘了吧”白思思趴在剧团练功房把杆上，晃晃荡荡地挂着。

    “忘什么”

    “签对赌协议啊。成汤集团多大企业，他又是副总里实权最盛，我看多半贵人事忙，给忘了”

    “不会。”

    “咦，您怎么那么确定”

    “”

    半晌没得到回应，白思思干脆顺着光滑把杆蹭过去。林青鸦就坐在尾处，借着这样细滑一根把杆做基本功里伸展类练习。

    紧身练功服把她腰肢勾勒得纤细，盈盈不堪一握，而恰到好处柔韧与力度更添清纯却勾人性感。

    白思思撑着脑袋，边欣赏边说“角儿，我都憋好几天了，实在忍不住了。”

    “什么。”

    “就上周，唐亦说您和他认识还有仇，这是真还是假啊”

    林青鸦缓了一下动作，又恢复“真。”

    “哇，天哪，”白思思惊叹贴近，“角儿您也太帅了吧”

    “帅”

    “对啊，和唐家太子爷结仇，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

    “”

    林青鸦被白思思古怪小表情逗得转开，眉眼间也浮轻淡笑色。

    白思思立刻得寸进尺“那角儿，你们结到底是什么仇啊”

    林青鸦眼睫一垂，笑意又零落。

    白思思自觉踩到雷区，不敢再继续追问了，她刚想缩回去，就听见极近处一声低低叹。

    “我害了他。”

    白思思茫然抬头“啊”

    “他确实应该记恨我。”林青鸦掀起眼帘淡淡地笑，她眼神温和柔软，只嵌着点遗憾，“有人给他挖了一个陷阱，是我把他骗进去。”

    白思思愣住。

    好几秒过去她才反应过来，绷着脸严肃摇头“怎么可能角儿您才不是那样人呢。”

    林青鸦偏过头，卷翘睫毛在眼睑拓下淡淡阴翳，她轻声问“你觉得，我是怎样人。”

    白思思想都没想“小观音啊，当年梅兰奖评语不是都说了，清而不寒，妍而不媚，是为小观音嘛。”

    “那只是戏里。”

    “您就别谦虚了，戏外也完全一样好吗”白思思啧啧感慨，“我就没见过比您还温和无争人。这也就是生在我们和平友好大天朝没您发挥余地了要是搁以前，那您多半要做救苦救难兼济苍生小菩萨了”

    “”

    白思思是个典型“角儿吹”，吹起彩虹屁来没边没际。林青鸦习惯不论，就随白思思去了。

    她轻旋身，落进把杆内侧。足尖抵上练功房里落地镜，以腿根后把杆为支点，柔缓自然地后下腰。

    白思思立刻伸手，替林青鸦撩起乌黑长马尾。

    少了长发阻碍，林青鸦一套下桥直接点地，纤长白皙小臂延展至指尖，轻松撑住地板。

    “棒”

    白思思蹲在旁边，一边近距离欣赏面前纤细柔韧弧线完美腰桥，一边竖起拇指。

    林青鸦无奈“这是基本功。”

    “那角儿您做出来也是最美，虞瑶都没法跟您比，我看那个唐总太没眼光了”

    听见虞瑶名字，林青鸦沉默。

    白思思吹起来就刹不住车“我这种体前屈成绩都是负数，可太羡慕您这柔韧劲儿了。别不说，以后那要开发出多少种姿”

    方向盘没把住，差点开进沟里。

    白思思险险刹住。

    林青鸦方才失神，此时从镜前直身，盈盈腰肢像柳枝儿一样拂回去，白色练功服都被她灯下胜雪肤色压了艳气。

    她茶色瞳子被运动染上几分湿潮，正不解回眸“开发什么”

    白思思僵了数秒。

    默念无数遍“我有罪”“我铁直”“我竟然差点玷污了这么纯洁小观音”后，白思思摆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微笑。

    “没什么没什么，角儿您今晚不是还得赴您未婚夫晚餐约吗快别耽误了我送您回去”

    一心昆曲不通俗事林青鸦难得露出茫茫然神色。

    须臾后她轻点头

    “嗯。”

    晚餐前，林青鸦回了一趟林家。

    林家是梨园世家，当年家里独女林芳景风头正盛，不堕门楣不断传承，林青鸦父亲算作入赘，林青鸦也随了母亲姓。

    而如今在国内，与她还有血缘姻亲除了疗养院里时常想不起她母亲，也只剩下这两位老人了。

    二老住在北城老城区叠拼别墅里。

    林青鸦推门进来时，听见动静家里保姆正巧走到院子砾石路上，别墅门还在她身后敞着。

    “林小姐回来啦”保姆面善，笑呵呵地问。

    “嗯，回来看看。”

    林青鸦话刚落，门里窜出孩子嘻嘻哈哈笑声。

    林青鸦未起脚步又停了，她意外地问“赵姨，家里怎么有孩子在”

    “哦，是隔壁家小重孙，今天正巧跟他奶奶过来做客，虎头虎脑，可闹腾了。”

    “这样啊。”

    林青鸦带来伴手礼交给保姆，自己进玄关去。

    入门就不免是一顿寒暄。

    林青鸦天生生得美，气质又被昆曲养清雅温和，总是格外讨长辈喜爱。邻居家老太太见她眉眼，不说话也心喜，亲昵地聊了好些话。

    过程里，那个闲不住小屁孩就拉着只玩具小车，满屋里跑。直到跑累了才回来。

    他站在客厅茶几旁，挽着手指头盯着林青鸦瞧。

    “小昊，叫阿姨。”他祖奶奶开口。

    小屁孩看了好一会儿“漂亮姐姐。”

    几个长辈一愣，随即都笑开了。

    老太太好气又好笑“叫姐姐可就差辈了，漂亮也是漂亮阿姨。”

    小屁孩还倔，摇头，更坚定了“漂亮姐姐”

    赵姨送上来果盘，听了忍不住笑“这孩子，从小嘴就这么甜，长大肯定会哄媳妇。”

    “哪啊，分明是你们青鸦太漂亮，又显年纪小，他分不出来”说着，老太太扭头去看林青鸦外婆，“淑雅，你们家小青鸦谈对象了吗我那有可合适后生了，没谈话可以见见啊。”

    “”

    林青鸦怔了下，回眸，和外婆对上目光。

    元淑雅笑着说“谈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谈到婚嫁了。”

    “哎呦，来晚一步。”老太太遗憾地转回来瞧林青鸦，“真是小昊，谁让你过去打扰阿姨了”

    小屁孩没听话，已经手脚并用爬到林青鸦身旁沙发扶手上了。

    “漂亮姐姐，”他吐字还不算清楚，“你戴是什么我也有”

    说着，小屁孩把自己脖子上红绳拽了拽。

    林青鸦一顿。

    她低垂下眼帘，轻勾起无领毛衣里细银绳系着坠子，托在掌心给小屁孩看“观音坠。”

    小屁孩好奇地瞅着她素净掌心。

    那枚观音坠看起来质地很普通，甚至算不上玉，更像块不值钱工艺品。

    小小一枚。

    林青鸦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那是毓亦赚第一笔钱。

    在琳琅古镇一个不正规格斗场里，做陪练，挨打，眉骨上蹭了血红擦伤，嘴角也破了。

    就只为了给她买个生日礼物。

    “小菩萨，戴小观音。”少年人朝她笑，呼吸里是燥热夏和青草味道，他给她小心地系好，落回来却皱了眉。

    “不好看，”少年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细白颈子下小玉坠，“观音还没有你好看，那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小观音”

    女孩轻声“嘘。”

    少年盯着她艳红蹙起唇看，眼瞳更洗了水一样乌黑，“为什么嘘我”

    “观音听见，要落雷劈你。”

    少年就笑起来，恣肆又张扬，眉眼桀骜漂亮“那就让她劈，劈我也要说实话只要别劈着你，随便她。”

    “”

    “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青鸦，这个你可戴错了啊。”

    耳旁声音把林青鸦拉了回来。

    她垂眸将观音坠放进衣领里，温淡地笑“习惯了。错就错吧。”

    “”

    邻居家老太太和小重孙没多久就离开了。林青鸦陪外公外婆喝茶聊天。

    闲谈没几句，元淑雅把话头扯到冉风含身上“你和小冉最近还好吧”

    “嗯。”

    见林青鸦反应淡淡，元淑雅说“我知道你们两个还陌生，这婚约对你来说可能勉强了些，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小冉这个孩子总归是不错，等结了婚，他能好好照顾你，我和你外公才放心。”

    林青鸦垂眼“外婆，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女孩子家一个人终究叫人不放心，尤其你现在，”元淑雅叹气说，“我们两个都老啦，土埋半截人了，不知道还能再陪你几天，你母亲又是那样”

    话声静了静。

    林青鸦抬头，见元淑雅面上郁郁难过，眼睛也湿润了。

    林青鸦心底轻叹，她伸手拉住外婆手，轻轻握了握“我知道，外婆。我会试着和他相处。”

    “好，好。”

    元淑雅笑着，等林青鸦垂开视线，她才擦了擦眼角。

    傍晚时候，冉风含开车来林家接林青鸦去吃晚餐。

    他善言谈，也会哄老人开心，林青鸦穿上大衣工夫，就听见客厅里二老被逗得发笑动静。

    常穿戏服留下习惯，她顺着衣襟慢慢整理衣领。

    指尖被细绳勾了下。

    林青鸦顿了顿。

    垂眼。

    男戴观音女戴佛，错了就是错。

    或许，早该摘了吧。

    林青鸦顺着细绳摸到颈后绳结上，指尖正停着，挂在侧边背包里手机轻震。

    她到底没用习惯，惊得一怔。

    过去好几秒，林青鸦回过神，去拿出手机。

    疗养院电话。

    “杜阿姨”

    “林小姐，今天是不是有你朋友来看望您母亲啦”

    “朋友”

    “对啊，我那会儿去楼下打水了，护士站人说。”

    “叫什么”

    “那没说，只知道是个男，还戴着帽子口罩。好像也没说话，放下东西陪你母亲坐了会儿，还没等我回来就走了。”

    “”

    林青鸦正茫然思索，听见对面护工阿姨说“哦对我想起来护士站人说，那人脖子上，好像还缠着两圈绷带呢”

    “绷带”

    林青鸦怔住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