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第 45 章

作品:《和哲学家谈恋爱

    蔡允泽肩宽腿长, 气宇轩昂,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进来时,沙发上几个东倒西歪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正了正坐姿, 抬头挺胸,拼命展现出朝气蓬勃的情态。

    原因无他, 在蔡律师这样自律克己的人面前, 没人敢轻易放肆。

    要是他们刚刚懒散懈怠的模样被他清泠泠的眼睛瞥上一眼, 就算什么都不说, 被看的人也会莫名心虚气短,整个人跟掉进井水里似的哇凉哇凉。

    蔡允泽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神色淡淡“不是出来团建放松的么,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没精神”

    年轻的男生挠着头憨憨解释“蔡总那个,昨晚上游戏玩得太晚了,我们这还算有毅力能起来的, 不信您现在去屋里看看,肯定还有一大片没起来的呢”

    蔡允泽闻言不置可否, 转而问道“你们殷总呢, 她起来了吗”

    “殷总倒是休息得早不过好像也没起来, 您要找她”

    “嗯,”蔡允泽顿了顿, 不动声色地询问, “她住哪个房间我找她说点事。”

    “噢噢,那我问问钱助理。”

    蔡允泽穿过前厅, 沿着幽静的竹林过道进到后院,路上又打了一遍殷妙的手机, 依旧无人接听。

    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没见她因为赖床迟到过, 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 还没睡醒

    一直到他抵达房间门口,对面的语音都没接通。

    他干脆利落地按下挂断键,将手机收起,准备按响门铃。

    低头的时候,指尖一顿,目光蓦然地凝在电子门显上里面“请勿打扰”的红灯赫然亮着。

    他垂眸思忖不过两秒,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不断响起,连间隔的时间都极有规律,彰显出等待人绝佳的耐心。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房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转动声。

    门开了。

    蔡允泽平静地抬头,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眼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过来开门的并非殷妙,而是一个他此刻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男人鼻梁高挺,薄唇轻抿,面容极其英俊迷人,铂金色的凌乱头发和绿宝石般剔透的瞳孔加深了他五官里的异域感,为其冷淡的气质平添一丝性感和诱惑。他上半身大剌剌地光着,底下只随意套了条宽松的休闲长裤,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的姿态。

    然而更吸引人眼球的却是他身上那些欲盖弥彰的“伤痕”。

    像被一只脾气极坏的野猫挠过,他从前胸到后背都留下一道道细碎又绮丽的红色爪印,在冷白的肤色印衬下格外明显。伤口经过一夜的发酵,颜色加深,看上去便带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男人的嘴角似乎也被咬破,结着薄薄的血痂,原本完美无缺的形象也因此透出几分狼狈,尤其是喉结那里明晃晃的深紫色暧昧印记,也不知道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偏生净挑这种地方叮。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蔡允泽身形微僵,被刺得眼睛生疼。

    路德维希一宿没合眼,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的神色瞬息变了几变。

    原本的冷漠无声无息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防备。

    “让开。”

    蔡允泽偏转视线,再也不看他一眼,单手撑住门,是个想直接闯入的动作。

    路德维希面沉如水,侧身挡在他面前“抱歉,不太方便,她还没醒。”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同样出众的相貌,相似的强势性格。

    正面对上以后,互斥的雄性磁场发生剧烈碰撞,气氛刹那间剑拔弩张。

    路德维希神色冰冷,向走廊外侧点了点头示意“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蔡允泽忽然笑了笑,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慢条斯理地单手摘下自己的腕表,又缓缓解开袖扣,活动了一下手肘。

    脱下那层自律又克己的皮囊后,他的语气里满是风雨欲来的低沉。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给你五分钟,穿上衣服出来。”

    “都是男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你也不想我们两个在她门口大打出手吧那就太难看了。”

    路德维希神情冷肃地转回屋里,套上一件衣服出来“走。”

    两人沉默地走出房间,来到后院长廊的檐下。

    蔡允泽点了一支烟,隐蔽地打量身边的人一眼。

    路德维希双手插兜,脊背如松地站在那里,眼神时不时瞟向二楼的方向,看上去心不在焉。

    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是蔡允泽人生最落魄的阶段。

    那时的路德维希衣着华贵,高高在上地出现在他面前,厉声质问他是谁,目中无人的姿态仿佛睥睨凡尘的主宰者;如今却像完全反过来,他蔡允泽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而他只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脚上还拖着酒店统一的棉布拖鞋,看起来和满大街劳碌奔波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蔡允泽恍然间觉得世事荒谬可笑,而他也确实笑了“我很少这么抵触某个人。”

    路德维希视线未动,淡淡地说“不巧,我也是。”

    “在德国待着不好吗乖乖当你的贵族,享受你高贵的身份,挥霍你的特权”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含怒“你就非要来招她”

    路德维希听到这里,散漫的注意力终于从二楼窗户收回来,平静地问道“蔡允泽,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警告我朋友、同事、长辈,还是她的追求者”

    蔡允泽面色不变,手里的烟雾却断了一瞬。

    路德维希的目光落向地面,那里有一株小草正被疾风吹得左摇右摆。

    “据我所知,她这些年交过很多男朋友,”这个单词他说得有些艰难,“可是,其中并没有你对吗你和她始终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从来没有更进一步。”

    “所以我想,你应该并没有资格和立场阻止我。”

    “我很感谢你对她的照顾和帮助,但是抱歉,我不会放手的。”

    蔡允泽面色冷凝“不会放手六年前,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你不也轻易放手了吗”

    路德维希闻言微怔,随即自嘲地笑道“是,所以我用了整整六年来向她赎罪,如果她还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再等六年,甚至更久。”

    “我敢向你承认,她在我这里永远排在第一位。只要她点头,我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要,包括你说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但是你,蔡允泽,你做得到吗”

    “你的野心能为了她停下来吗”

    外面起风了。

    二楼的窗帘被吹得飘扬起来,隐约透出某个纤细的身影。

    路德维希专注地望向那个方向,低声说道“她醒了,我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脚步平稳地向长廊深处走去。

    半路碰到用完早餐回来的林锦书,还客气地点了点头。

    蔡允泽僵立在原地,夹着烟的手指久久没动。

    烟尾灰白的余烬越来越长,风一吹便散了。

    林锦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走到他旁边疑惑问道“老蔡,你们俩怎么还聊上了”

    蔡允泽没回头“他过来的事,你昨天电话里怎么没说”

    林锦书面带无语“他是晚上突然出现的,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殷妙怎么说”

    “没怎么说啊。”

    蔡允泽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转身独自离开。

    林锦书望向他冷凝的背影,忽然突兀地开口“蔡允泽,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对殷妙的保护欲太强了吗她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蔡允泽脚步微顿,很轻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他曾经在殷妙身上看到过最初的自己,为了守护那份熟悉的纯粹,蔡允泽选择施以援手。

    可到现在,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殷妙是被连续不断的手机闹铃吵醒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那催命般的音乐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循环响起。

    闭着眼睛在被窝里摸索半天,除了床单上隐约的余温,什么都没摸到。

    实在被吵得受不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终于在窗边的阳台上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

    关掉烦人的闹铃之后,手机的屏保画面正好跳出来。

    她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上面。

    那是一张模糊的雪景图,中央是苍茫的冰川雪海,四周冰花纷飞乱舞。

    拍的人似乎不怎么走心,连镜头都虚焦了。

    但殷妙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峰。

    因为她曾经在同样的角度,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壮丽景象。

    这不是她的手机。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身上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睡裙,就是长发散乱,光着脚丫,看起来不太像个体面的样子。

    昨晚,她和路德维希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妙胆战心惊地扶着楼梯下楼,走到一半,突然在台阶上踢到不明物体。

    捡起来一看是她的泳装,前扣明晃晃地敞开,两根细细的吊带散落下来迎风招展。

    等等,为什么只有上半件

    想到某个可怕的事实,她瞬间头皮发麻。

    继续往前走,客厅地板上到处散落着潮湿的浴巾和毛巾。

    还有她的拖鞋,一只掉在厨房餐桌底下,另一只竟然诡异地飞到了相距十几米的温泉池边上。

    战况好像很激烈的样子。

    殷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准备先去洗手间里洗把脸冷静一下。

    视线不经意瞟过沙发时,她看到了某样非常眼熟,也非常可疑的物体。

    颤抖着用两根手指把它拎起来,屏住气息抖开一看

    原本面料精良的男士衬衫上,不知道被谁写了一篇乌七八糟的汉德双语小作文。

    字体歪歪斜斜,大团大团的墨迹晕染开来,整件衬衫被糟蹋得完全不成样。

    再仔细一看小作文的内容,简直污言秽语,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

    殷妙浑身激灵,脑海里闪过零碎纷乱的记忆。

    她扯出路德维希的衬衫,坐在人家大腿上扒拉他的腰带,死活非要他脱衣服“给她看看”;她动手动脚地耍流氓,假装严谨地和人讨论保证书的语法问题

    她还没羞没躁,大言不惭地放话要和他睡觉

    而现在,这张昨晚信誓旦旦签下的保证书,即将成为羞辱她的最好证据。

    脑袋里“轰”的一声,蘑菇云爆炸了。

    殷妙后悔得恨不得仰天长啸,捏着衬衫慌乱地打算销毁证据。

    猝不及防间,门开了。

    路德维希神色平淡地进来“醒了”

    目光落在她手里攥着的那件花衬衫上,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殷妙僵硬地把衬衫藏在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抬头“呃,早、早上好哈。”

    “对了,我看你衬衫弄脏了呢,我帮你丢洗衣机里洗了吧”

    路德维希走到她面前,不容反抗地抽走手里的衬衫,自己妥帖收好。

    “不用了,我拿回去处理吧。”

    殷妙观察着他的脸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个昨晚,昨晚我们没没怎么”

    话音忽然消失,她的视线怔怔地定在路德维希的喉结处。

    那里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咬痕。

    还是紫红色的。

    路德维希注意她震惊的表情,摸着自己的喉结温和地笑了笑“蚊子咬的。”

    殷妙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怎么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这个季节哪来的蚊子。

    等等等等所以不会是她干的吧

    “所以昨晚”她讷讷地开口。

    路德维希低下头,往她的方向走出几步,殷妙立刻后退几步,他再走,她再退。

    路德维希停住脚步“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我我”

    “我就知道,你醒来肯定会后悔。”

    “我我我”

    路德维希不说话了。

    他的表情透出难言的落寞和忧郁,就像一个被恶霸欺压受尽苦楚的小美人,独自品尝所有心酸,而她殷妙就是那个提裤走人,敢做不敢当的怂蛋恶霸,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路德维希轻轻叹气“昨晚你喝多了,闹了好一阵才睡,放心什么都没发生。”

    殷妙一愣一愣地回答“哦。”

    她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只是心里不知道是失望多些,还是轻松多些。

    “对了,蔡允泽刚刚来找过你。”路德维希转开眼,说起另一件事。

    “学长应该是要和我谈新项目的情况”殷妙忽然反应过来,面带狐疑地看他一眼,“等等,你就这样去开的门你和他说什么了

    路德维希缓缓露出笑容“不,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