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第 144 章

作品:《变成三生虐恋女主转世后

    “王、王金”

    最先不可置信叫出声的还是最熟悉他最亲近的娘,葛碧云倒在地上,眼珠几乎要裂出眼眶,嘴唇抖了半晌都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就是她的儿子。

    王金全无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本就壮硕,身形暴涨之后直接挤破了衣衫,露出胸前粗硬的鬃毛,四肢刨地,不断低吼,已经全无人类模样。

    上辈子,王白喝下了行森的血,只是相貌略有变化,但这辈子,王金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看来所谓的“妖性”,也是“人性”。昨天喝的那碗汤,对她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但这点影响她只需要用刀片按在手心就能按捺住,反倒是王金,被她滴在米饭里的几口汤影响,完全变了模样。

    周围人大骇,像是滴入油锅的一滴水瞬间炸开四散,手中的火把胡乱挥舞着,有胆小者掉了火把被绊得连滚带爬

    “妖、妖怪妖怪啊”

    王金呲牙咧嘴,看周围的火把不敢靠近,犹如困兽不安地在地上蛰伏着。

    他突然变成了这样,让好些人回不过神,如今“妖怪”两个字一出,立刻犹如开水浇头硬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妖怪”他们回头,看王白还好好地被绑在火架上,而王大成这个宝贝儿子却像变成了半人半兽,如今谁到底是妖怪不是不言而喻吗

    “原来王金才是妖怪”

    “各位妖怪在这里赶集把火把拿过来别让他跑了”

    “围住他围住他”

    人群又如萤火虫一般涌来,人挤人、人挨人,苦得是最前面的人。为了不靠近王金,布鞋都要被蹬破个洞“别他妈挤了”

    王金转过头,上去就是一爪子。幸好后头有人把他拽了回来,但一低头,裤脚被撕下来露出个洞,脚腕凉飕飕。

    这一下真是死里逃生,浑身都汗都下来了,一回头,见王大成张着大嘴,似乎还对眼前的事反应不过来,不由得心头火起一巴掌拍过去“王大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王白是妖吗怎么反倒是你儿子变成了妖”

    王大成捂着脸,抖着唇“我、我冤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这是什么回事我的金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那妖怪是王白啊,他和碧云亲眼得见,怎么一转眼就妖怪就变成了自己儿子

    王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仅王大成在疑惑,连葛碧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不顾手心上的血丝,跌跌撞撞地就扑上去

    “金儿啊金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娘说啊”

    刚冲到一半,就被王银芝他们给拽了回来“娘危险”

    “王大成家的,你儿子都变成妖怪了,你还往前凑什么,不怕他吃了你啊”

    话音未落,葛碧玉回头就瞪大眼“我呸你儿子才是妖怪我儿子才不是妖怪他不是妖怪”

    葛碧玉云状似疯魔,恶狠狠地瞪着。不忿的模样竟比王金还要狰狞三分。

    后头人一个激灵“都差点吃人了还不是妖怪刚才说你女儿也没这个模样”

    葛碧云一抹眼泪,哭着喊着要扑到王金身边,院子里乱成一团,星火般的火把在混乱中碰撞,炸出一地火花。有人看不下去,让王大成管一管他媳妇,王大成被推到葛碧云身边,直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是迷糊的。

    葛碧云抓住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成,你快看看儿子他、他是怎么了啊”

    王大成瞄了一眼王金,对方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嘴里的涎水在地上滴出个小坑,他又是嫌弃又是心疼,赶紧跑到济世身边“道长道长你说句话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济世的袖子几乎被他拽断,他虽面上面无表情,但胸腔里已经心跳如股。王大成问他,他问谁啊他怎么知道王金会突然变成妖怪难道、难道胡力大王给他的咒语真的有问题

    不过无论如何,不能让王金坏了他的大事,必须让王白认了这妖怪的名头

    握着拂尘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在所有人都目光下,他咬了咬牙,只好找一个把自己摘出去的借口“各位稍安勿躁这都是妖物的阴谋是贫道低估了王白的力量,这都是她的障眼法王金是冤枉的”

    济世面色严肃看起来丝毫不慌,众人不由得信了三分。就说一个人怎么

    好端端地变成了妖怪,原来这都是王白的阴谋。

    王大成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众人向后赶“去去去别拿着火把了,要是给我儿子烧坏了老子跟你们没完”

    众人面面相觑,决定信了济世的话,微微退后一步。葛碧云连滚带爬地跑到王金的身边“金儿金儿你别怕,娘在这儿呢”

    王白远远望去“娘,小心。”

    葛碧云回头骂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故意害人等着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众人惊呼“王大成家的别动”

    她下意识地一转头,眼前突然一黑,王金的爪子离她的脸只有半指的距离,一滴血从她的眉心渗出,若她再上前一点,恐怕就会血溅当场。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王金传来不甘的低吼。原来他无法前进半步,是因为有郑源在他身后拉扯他的腰带。郑源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勇敢,回过神后猛地把腰带松开,连滚带爬地退后“都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把他围起来啊”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重新用火把吓唬王金让他退后。

    葛碧云的嘴唇颤抖着,被王银芝一碰,顿时瘫软在地上。

    王金伏在地上,指尖还沾着母亲的一滴血,他不满足地嗅了嗅,眼里闪过一丝红光,半晌冲不破包围圈,嗜血的冲动让他愈发焦躁。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活物的声音,眼珠已转猛地将一人掀翻在地,偌大的身体轰然跳进了鸡窝。

    王金猩红的眼睛寻了一阵,寻了半天没看到自己垂涎已久的母鸡,倒看见了仅剩的一只公鸡,上去就掐住对方的脖子,双手一个用力,公鸡的脖身骤然分离。

    半声梗在喉咙里的惨叫让众人头皮发麻,王金跳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吸食公鸡的血,鲜血淋漓了一地,染红了胸前的毛发。

    羽毛掉了一地,血腥气在空中蔓延开来。这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像是被妖怪摄去了所有魂魄,只能肝胆俱裂地看着。

    葛碧玉本来躲在众人身后,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伏在墙头吐了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王白垂着眸子看着她,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不寒而栗。一转头,看见

    济世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由得心里更加不安。

    随着王金吮吸的声音,院子里愈发的安静。半晌,有人颤巍巍地问“这、这也是障眼法吗”

    障眼法会让人发疯活生生地吃了一只鸡

    没有人回答,连王大成都没料到这种场面,半晌说不出话。

    王白在火架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也问“道长,这是障眼法吗”

    济世的嘴唇抖动着,他脸色很难看,捂住鼻子大声道“这是你使的妖法定然是你让王金染上了妖性”

    “够了”郑源走了出来”道长,刚才你明明说自己的符不会出错,然后王金就变了模样。你又说这都是王白的障眼法,然后他就生食了一只鸡,现在又说这都是王白施的法,可是王白从始至终都被绑在火架上,这么多人看着她不仅没有现原形反而一动未动我看是你看差了眼,王家的妖怪不是王白,分明就是王金“

    “对”即使再相信济世,被接二连三的愚弄,村民们心中也难免会有怨气。更何况比起济世的理由,他们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不论王白是不是妖怪,我看王金是妖怪跑不了了干脆把他们都抓起来,烧一烧就知道真假”

    这话一出,众人又有了劲儿,火把挥舞得十分卖力,把王金怼到了墙角,有人为了捉王白备上的绳子也给王金用上,几人一甩绳子,一个用力就把他捆在地上。

    王金的脸沾满了泥土,不甘地躺在地上低吼。葛碧云心疼得心脏都疼,赶紧扑上去“各位乡亲,我看济世道长说得对,这都是那个妖怪的阴谋啊,我的金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是妖呢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刚才那差点被王金拽过去的村民呸了一口“我听你胡说王白也不是在你家长大的吗怎么她能是妖怪,你儿子就不能是妖怪了”

    葛碧云哑口无言,不由得看向王大成。王大成心中虽害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独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烧死,赶紧给所有人赔笑“各位这都是误会啊误会王白是妖怪,那可是我亲眼所见,我儿子是真真正正的人啊,那几个小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吗这、

    这定然是妖物作祟,故意绝我们王家的后啊”

    他指了指角落里经常和王金混在一起的公子哥,那几人一脸惊讶,晦气地甩了一下袖子躲进了人群中。

    王大成又急又恨,又叫角落里的碧玉“他姨母你是看着王金从小长大的,他是人是妖你还不知道吗你、你赶紧给你外甥说说好话”

    碧玉一愣,她刚想说什么,但看到王金嘴边的鸡血,一阵犯呕,转过身又吐了出来。

    王大成求了一圈,还要求情,被人一脚踹在心口上“你求神都没用你儿子刚才杀母食鸡,这都是我们亲眼所见即使他前十七年人模人样,也定然像是济世道长所说的那样,那是装模作样就等着这一天妖性大发吃了我们呢你们王家人找死我管不着,别连累了我们”

    王大成哎呦一声,躺倒在地,正好在王金的身下。王金张开嘴就要咬,血水连成丝滴到他的脸上,却困于被绑的严严实实,无法再进一步。

    王大成肝胆俱裂,也不顾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地起来“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他捶了一下地面“我的金儿咋变成这样了啊”

    葛碧云抱着王银芝默默哭泣,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好不凄惨。

    郑源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人问济世,济世转过身来,面色微白强装镇定“王白是妖,这王金也是妖,就把他们一起烧了吧。”

    他心中盘算已好。既然主子要的是王白受罪,也不差多加一个王金。毕竟主人说过,他们的目标是王白,至于王家人怎样那也不关他的事。只要王简还在,他这趟就不亏。

    一听说王金要被一同烧死,葛碧云脸色大变,赶紧挡在王金前面“求求你们手下留情,金儿真不是妖啊要想烧死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王银芝拽着她“娘,你在胡说什么啊你别犯傻啊”

    王大成也急了“我看谁敢动王金是我们王家的命根,谁断我们王家的命根,我就跟谁拼命”

    这话一出,现场无人再动。王大成松了一口气,以为镇住了对方,没想到隔壁村经常和他不对付的刘老六啐了一口“那是你家的命根子,又不是我们的

    命根子,万一他把我们咬死王大成你付得起责任吗”

    “他们一家子感情倒挺好。”有人想了想“只是一家六口,两个被说妖怪,谁能保证生下的四个不是妖怪”

    这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就把几人包围的起来。王大成慌了“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王大成,今天晚上我们也被你们一家子折腾够了,一会是妖一会又不是妖的想知道是不是妖倒也好办,把你们绑在一起烧一烧,谁中途现了原形谁就是妖,这不就得了”

    王大成脸色再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惨白,他瞪大眼看着所有人,火光下每个人的脸都再跳跃,鬼魅犹如妖邪。他没想到,这些人都是他领进家门的,到头来反而是他们要先烧死自己

    葛碧云差点撅过去,哆哆嗦嗦地就揪着王大成的衣服“孩儿他爹,他们、他们是不是妖烧死咱们”

    “怎么可能”王大成的声音也在抖“这、这不就是杀人吗咱们不是妖,怎么现原形”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道长济世道长您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不是妖”

    济世勉强掀开一只眼皮,竟是充耳不闻。他的目的是要让王白吃苦头,剩下的王家人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眼看济世不答,王大成的脸色渐渐灰败下去。众人缓缓走过来,像是沉默而又压迫的乌云。他抱着葛碧云瑟瑟发抖,突然王银芝一声惊叫,竟然是跪坐在地

    “各位乡亲,我是无辜的我爹我娘是妖怪我都不可能是妖怪”

    葛碧云脸色一变“银芝,你说什么呢”

    王银芝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是妖怪我爹我娘和王金那么亲近,那么喜欢他,也许他们俩就是呢但我绝对不可能是”

    “你个赔钱货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大成脸色涨红,一巴掌就扇过去“你弟弟绝对不是妖怪,他只是中了妖术我和你娘哪里像妖怪了”

    王银芝尖叫一声,抖着手捂住脸“他都要吃人了还不明显以前你们两个向着他我不说什么,今天竟然还让我和他陪葬我呸你们想得美”

    说完,她连滚带爬地前进几

    步,把地上带血的土往嘴里塞“你们看到没你们看到没”她指着自己的嘴“我吃了鸡血了,我还是正常的我没有变成妖要死他们死,不要带上我”

    王大成恼羞成怒“你个赔钱货,你赶紧给我过来”

    现场乱成一团,村民们面面相觑,沉默地看着刚才还同生共死的一家子厮打起来。

    济世不由得内伤,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找王大成完成这个计划。如今不仅没让王白被烧,反而让所有的事都乱了。计划失败了不要紧,被大王责罚那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咳了一声,刚想说话却听到背后一静。所有人都像是被王金扯断了脖子的公鸡,没声了。

    他转过头,看到王白不知什么时候从火架上下来,她缓缓前行,随意地把手中的刀片扔到了地上。行到他身边,他只觉得浑身一凉,竟是不寒而栗。

    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人群中间,村民们皆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开了路。他们说不准王白到底是人还是妖,只是对方一直默不作声,这种沉静更让人摸不透,不由得谨慎对待。

    王白走到一家四口面前“爹、娘,别闹了。”

    王大成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她“王、王白你怎么过来的,你要干什么”

    王白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王金“我是来告诉他们,王金不是妖怪,妖怪另有其人。”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骚动。王大成下意识地道“你莫要诬赖人王白,不用你装好心,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的”

    王白道“放心,不是你。”

    说着,她蹲下来,小声问“想要救王金吗”

    王大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她让他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王大成顿时瞪大眼睛,看了看济世又看了看她,半晌没有回过神。

    王白道“这是救哥哥唯一的办法,你只能这么做。”

    王大成回头看了看状若凶兽的王金,又看了看自己战战兢兢的妻女,半晌一咬牙“你说得对”

    他站起来,试探地迈了两步,看众人警惕的神情,知道今晚不成功,便成“死”人,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哪里看不出这些村民的恶意,如今

    他们怒火冲天,只想找个人祭天,那么谁到底是妖根本不重要,只要一个人被推上火架,才能灭了他们“替道”的心。

    他咽了咽唾沫,回头看碧云担心的目光,还有王白平静的脸,大声道“各位,我们王家一家六口没有人是妖怪,真正的妖怪另有其人”

    所有人不明所以,以为他在耽搁时间,王大成趁众人动手之前,赶紧把手举起来“那人就是、就是济世道长”

    这话一出,鸦雀无声。

    济世皱眉回头望,已经有人大声笑道“王大成,你为了活命竟然诬陷他人,并且还诬陷道长,你莫不是被吓破了胆糊涂了吧”

    “你刚才不是十分信任道长吗怎么突然之间又说道长是妖王大成啊王大成,你诬陷谁不好,诬陷捉妖的道长,滑天下之大稽”

    济世冷笑一声,暗道王家人垂死挣扎,那么他也就不用留情了。

    “这都是妖物对他们用了迷魂术。他们一家都沾染了妖性,已经救不回来了。贫道感念好生之德,一把火送他们往生吧”

    王大成一听,腿立刻就软了下来,还是葛碧云反应快。她知道只有让济世的信誉消减才能让王金安全,于是赶紧道

    “我可以作证我们金儿在家一直好好的,从来都没有谁说过他是妖前几天家里出现了异动,都说是妖物作祟,但你们想想,那几日正是济世出现在村里之时,怎么能这么巧”

    有人微微皱眉,王大成反应过来赶紧接着道“而且他来我家,说是要指给我们看妖怪在哪里,却没想到烧了我的房子,他根本没什么真本事,是欺世盗名”

    济世眯起眼,额上青筋一跳。

    “这就能证明济世是妖你家王金可是真正地变了身啊,王大成,你胡说也得有个章法吧。”

    王大成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他就算不是妖,他也没安好心当初他说为了捉妖,让我把王简交出去给他当徒弟,但是一个男道士要什么女徒弟他来我们家作乱,就是为了抓王简回去想当初,他不也收过不少女徒吗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他身边有一个赵三家的,你家闺女不是在你看胎的时候给他了吗现在人呢吴有家的

    ,你女儿不是送给他当婢女了吗人呢这么多年可有捎回一个信”

    那两人面色一变,竟是有些慌了。

    “这么多年,也、也没回个信。”

    “道长只说在修炼”

    济世眯起眼“她们当然在修炼,贫道把毕生的炼丹法术教给她们,她们正在仙山上闭关,不方便跟来。”

    王大成越说越有理“我呸恐怕是根本下不来了吧”

    众人神色有些奇异,葛碧云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郑源,赶紧爬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外甥女婿,柔儿是不是也找过这个道长,当时我听到王白说柔儿和孩子身体都出了问题,这你可以作证吧”

    郑源只是怀疑,祝柔一直不给他看孩子,他有苦难言不由得语塞。

    一向平静的王白眉宇有了波动“娘,不要问他。”

    “是”

    这时,一道轻柔却坚韧的声音传来,众人分开两边,看到一瘦骨嶙峋女子被人搀扶着过来,先是远远地看了王白一眼,再走到郑源身边。

    她今日夜不能眠,无端心慌。看郑源久久不归这才打听,没想到会知道表妹遭遇这等人祸,来不及收拾就急急赶来。

    “小女祝柔,乃是郑源之妻。当初我因无法替丈夫生下麟儿,每日郁郁寡欢,怀第三胎的时候更加忧愁胎儿是否为男。还是婆母把这个道士找来,说能赐我一男胎。我喝了他给的符水,过了几天腹痛难忍,差点死于产房之内。生下的孩儿也”祝柔看了一眼郑源,咬唇道“被大夫看了,说是先天不足,恐会早夭。”

    郑源心中大恸,哭着把祝柔拥进怀里。

    王白心中明白,表姐此时定然还是相信济世,否则不会把实情说得含糊。但对方能一反常态“诬陷”济世,乃是救她于水火。

    王白低下头,走到旁边的柴堆处,拔下柴刀。再一抬眼,眼眶猩红,已然凌厉。

    “笑话”

    看众人议论纷纷,济世不紧不慢“贫道行德积善多年,岂是尔等愚众能够污蔑的说贫道是妖滑天下之大稽你们且看看,妖类可会御符做法”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黄符,指尖一抹,轰然一声大火喷涌而出,食指一折,那火熄灭收缩,竟有汩汩流水落下来。

    众人看得惊奇,连连惊叹。

    济世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多亏了胡力大王给他注入了这一段妖力,让他功力大增,否则他还不知道怎么镇住这些愚民才好。

    “尔等若不信我。待我直接把王白捉拿回来,将她推入火里再看看她的真面目”

    说着,他一甩拂尘,刚想转身突然面上一凉。

    铺天的腥气盖住了他的口鼻,在猩红的视线中,王白把那半只公鸡扔到葛碧玉的脚下,一抬手冷钝的柴刀直指着他。火光下,那双眸子明灭,竟然比刀尖还要冷。

    葛碧玉看到脚边的公鸡尸体,尖叫一声单腿一直,猛地晕了过去。

    济世心脏一顿,下意识地想把脸上的血抹掉,然而却是晚了,他从内心里涌上来一股无穷无尽的欲。望,他想要血,想要嘶吼,想要破坏,他下意识地想要夺过王白的刀,然而伸出手,却变成了尖利的爪子。

    众人沉默了一瞬,王大成开始也有点不相信,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歪打正着,赶紧喊“各位原来济世才是真的妖怪他是个狐狸精”

    ”济世是狐狸精他才是妖怪”葛碧云终于出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大喊。这声音在所有的村落的上空回荡,久久不绝。

    轰然一声响,整个院子都炸了,如果说之前说王白王金是妖怪让人愤怒恐惧,现在就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火把一扔四散奔逃。

    济世大脑似被重捶一记,他慌乱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摸着脸上的毛发,只觉得眼前似乎是梦。

    上一刻,他要把王白当妖抓了,这一刻,他被当妖被王白用刀指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想得到什么就越会显露什么。”王白缓缓地说“你做了太多坏事,已经不算是人。又染上妖性而不自知。所以才会被一点鸡血激了出来。”

    济世猛然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喝的女童的血,又想起胡力给他的妖力,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恼怒,他刚想抓住王白,却被众人的火把吓得瞳孔一缩。

    一转身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众人大惊“怎么消失了”

    是遁术。王白知道对方有这一招。

    院子里乱成一团,鸡窝连带着火架一起被烧了,在火光中,祝柔倒

    在郑源的怀里,看着济世留下的一地的杂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猛地晕了过去。

    “柔儿柔儿”

    郑源大急。王白走到他们身边“表姐是想到了孩子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他,找出解药。”

    说着,看着地上淋漓的血,顺着气味跑向了后山。

    她拿着一根火把,在茫茫后山里找人十分艰难,只是仗着鼻子好使,济世身上的狐狸骚气暴露,这才一路跟上。

    鸡血点点滴滴淋漓了一路,她一路寻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里,只有这一点光亮。

    终于,走到一棵大树前。那树格外茂盛,与周围刚抽新芽格格不入,上面的骚气掩都掩不住。王白眯眼,一刀砍了过去。

    一声惨叫,济世跌在地上,他抖着手点符,一点火喷到一半就被王白的柴刀按在了脖子上

    “别动。我真的会杀人。”

    济世哪有刚才仙风道骨的模样,头发蓬乱手臂带血,眼看打不过马上跪地求饶“奶奶、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惹到了你,你就饶了我吧“

    王白问“你给我表姐吃了什么”

    济世道“什、什么表姐”

    “祝柔。那个想要男胎的。”

    “着想到男胎的人多如牛毛。”济世的眼珠转了一转。王白干脆把刀一按,济世的血顿时从脖颈处渗了出来“好、好我说”

    “是转乾丹。”

    “什么是转乾丹”

    “乾为男,坤为女。想要女变男,就得吃转乾丹”

    王白的胸膛起伏了一下“那为何她生的孩儿,似男似女”

    “这”济世有些艰难地道“是小道学艺不精,炼丹术只学了皮毛,也许这丹药有多余的作用也未可知”

    王白恨不得此时杀了他,她的眼眶微红“那要怎么解这丹药”

    “丹药都吃下肚子里还怎么解”

    王白沉默地拎起他,济世大骇“姑奶奶饶命我说丹药不可解,但是如果给她用了转坤丹,那么两两效果抵消,那孩子也许可以恢复正常。”

    “我表姐呢她现在很虚弱,命不久矣了。”

    “这、这是中了丹毒的后果。毕竟、毕竟小道学艺不精,那丹药有那么一点副作用如果用解毒丸就可以了。

    ”

    王白闭了闭眼“转坤丹和解毒丸给我。”

    济世为难地道“小道、小道没有啊等一下、姑奶奶别杀我是真没有我招摇撞骗这么多年,只看有人买转乾丹,没有人买转坤丹,就算是有人想要,我也炼不出来啊,我是真学艺不精啊”

    王白松开了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无边的黑暗压了过来,让她喘不过气。

    济世也没有那么表姐和孩子该怎么救难道还要再找一个道士炼丹吗如果找不到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表姐和孩子惨死

    那么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她惶惶然之际,济世猫着腰要走“既然姑奶奶问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白收敛神情,一刀砍断他前路“你不能走,我要报仇。”

    “报、报仇报什么仇您不是完好无损吗”

    “报女童的仇,报被烧的仇,报王简的仇”她越说声音越小,济世也就越加不明白“小道什么时候烧过”

    话音未落,他双目突然圆瞪,看着王白直愣愣地栽倒在地。

    王白后退一步,看到他背后有一个光滑的圆洞,鲜红的血汩汩地流出来,济世已经没了气息。她立刻起身查看,周围只余风声,没有旁人。

    她不寒而栗,知道是胡力杀济世灭口。

    她不是怕胡力,而是想到一个百年的妖怪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人,等她真的对上胡力或者行森,有胜算吗

    王白心中沉重,将济世翻了过来,突然,对方的衣角里露出一点白。

    她一愣,缓缓拿了出来。

    火光下,上面的字体清晰可辨

    道术大全。

    王家村乱了一夜,待王白把济世的尸体带回去后,妖物这事终于尘埃落定。

    随着王金渐渐恢复正常,王家人妖怪的嫌疑也终于洗清了。只是经过昨夜的变故,一家五口除了王简,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暗潮汹涌,一早上竟是谁也不说话。

    王白不管这个,她去李家村接王简,顺便看看表姐。

    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一幕,表姐彻底病倒了。她“污蔑”济世,是为了救王白,但真知道济世是妖怪的时候,心里的支撑就崩塌了。因为济世是妖怪,就代表她受了骗

    ,连孩子也白白地受了苦。

    王白去的时候,郑老夫人因为济世的事被郑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躲在屋里不见客。郑家庄愁云惨淡,郑源也知道了孩子的“秘密”,虽然痛心但也必须要先照顾祝柔,可谓是焦头烂额。

    王白去的时候,祝柔哭过刚睡着。她接过孩子,贴了贴她的脸蛋。郑源道“这孩子虽然生得辛苦,但是一直乖巧,不哭不闹。若不是”

    王白道“姐夫,你照顾好表姐。我会想办法。”

    郑源下意识地想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但王白抬眼坚定地看着他,让他想到昨晚火光下王白的神情,他以为对方是茫然无措,其实是平静如水,成竹在胸。

    莫名地,他信了这个人人视作痴傻的表妹“好。我定会好好照顾柔儿。过两天,我带她搬出去住,我们一家三口,她的心情也能好点。”

    王白有了一点笑意“你是好姐夫。”

    去往隔壁接王简的时候,李秀才两人都不在家。王简被保护得很好,对昨晚的事一概不知,但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三姐经历了什么事情,紧抱着她不放。

    李尘眠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若是再不来,小妹可就淹了我的书房。”

    王简红了脸蛋,手里还拿着李尘眠给她的小纸鸢。

    王白左右看了看“伯父、伯母呢”

    李尘眠抿了一口茶“去汴城上香去了。”

    至于为什么,听到昨晚济世的事,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去变成找高僧,为李尘眠解毒。

    他脸色平淡,似乎对一切明了但又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王白垂下眸子道“我没能得到解药。不过我已经想好方法解你的毒了。”

    李尘眠问“什么方法”

    王白道“我自己炼丹。”

    李尘眠被茶水呛到,差点咳得背过了气。王白等着他咳,半晌他脸上被咳出了红,倒有了那么一点血色“王姑娘怎么想到炼丹”

    王白道“我从济世那里得到了炼丹书。一时片刻找不到会炼丹的道士,想自己试试。”

    她目光澄澈,直白地说出自己得到道书的事,却又不拿出来给他看。

    不知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李尘眠抹去嘴角的茶滴,想了想道“倒也不失

    为一个方法。只是你可能看懂炼丹书,可有炼丹炉”

    王白摇头“表姐能看懂。炼丹炉会找表姐夫想办法。”

    现成的读书人就在眼前,倒舍近求远。

    李尘眠一笑,他沉吟道“说是炼丹,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爹当年求子的那间道观,正好有一个闲置的炼丹炉。”

    王白问“没有人用吗”

    “那道观早已废弃,许久无人用了。只有我爹偶尔去打扫。你去用也无人置喙。”

    王白点头“我知道了。”

    临走之前,王白突然想起一件事,把李尘眠给她的书本拿出来,翻到志怪的那一页

    “这上面都说妖怪怎么厉害,为什么没有说怎么对付它们呢”

    昨晚虽然没有看到胡力,但只是一个瞬间她就知道对方的厉害,未雨绸缪她必须要知道对付狐妖的方法。

    李尘眠垂眸看了,微微一笑“这只是志怪故事。若真记载如何对付妖怪,那就要正统的道书了。可惜那种书乃是玄门精妙,我这里收集不到。不过万物生灵,无论是人仙魔妖,还是神,都有其弱点。若是知道其弱点,重击七寸,便可降服。”

    “神”王白见过仙魔妖,还是第一次听到“神”这个身份。

    “那是什么比仙还要厉害吗”

    李尘眠放下茶杯,指尖若白雪离玉芝,他缓缓抬眼,温润的眸子里似有荧光闪动“天下生灵平等,神也只是比仙多活了一万年罢了。但是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神,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或是男或是女,或是长或是幼但若是真见到他,也许他会完成你的祈愿”

    “活了一万年”王白摇头“那也太久了。也许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她带着王简站起来“李公子,谢谢你照顾小妹。我改日再来拜访。”

    李尘眠看着茶杯不动,待王白走后室内安静下来,这才缓缓皱眉

    “一万年久吗”

    王白把王简送回家,翻看了道书无果,决定先把炼丹炉找出来。

    李尘眠说过的那个道观在后山,比她平时砍柴到地方更远一些,且山路难行,曲折弯绕,她一路拿着砍柴刀,走走停停竟是自己走出一条小路。

    行了一个时辰,才

    看到一点破旧的屋檐。她微微吐了一口气,这间破庙看起来随时会倒塌,但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应该是李秀才偶尔来此打扫的原因。

    观内有一铜像,神态威严,王白看不出来是谁。王白拜了一拜

    “仙人,小女王白前来借炉。若能救表姐和他人,定会日日烧香祷告。”

    铜像威严地看着她,长发美髯,默不作声。

    王白转过身,院子中央就是一个黝黑的炼丹炉,上面已经开始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那炉子一人多高,三个王白手拉手围起来都不一定围得住。

    王白以为这庙里只能有一小小的炼丹炉,哪想到这么大

    她要怎么搬下山还是直接在这里炼丹

    王白绕着炉子走了一圈,敲了一敲。

    沉闷的声音一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是哪个凡人在此放肆,谁让你动我的炼丹炉”

    王白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却是一怔。

    在角落里的浑圆山石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

    那人一袭黑袍,身形瘦削却不瘦弱,一头白发迤逦散落到地面,似黑潭之上顺流而下的丝绦,随意又肆意地歪在石头上,隐隐可见黑袍之下白皙的脚踝,与零星的发丝勾缠着,日光耀目,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肤白还是发白。

    似妖非妖、似仙非仙、似魔非魔。

    所以,他、他是谁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