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6章 成婚(二)

作品:《白月刚

    言昳到饭厅的时候, 山光远坐在桌旁,若有所思。

    他就跟在凳子上扎马步似的脊梁笔直,言昳却跟条刚长腿的青蛇似的扭坐在凳子上, 胳膊撑着饭桌,看着一桌清淡饭菜, 却有点怀念山光远做的清粥小菜。

    她哼哼唧唧的不太满意, 山光远放下筷子无奈道“又怎么了”

    言昳托腮,一边夹着腐竹皮包鸡汁香菇的小点,道“你要不明天给我做点早饭吃哎呀,反正你每天也要起那么早, 当然你要是累就算了”

    山光远看她那看似体贴实则耍赖的嘴脸,叹气“好。你早晨也吃不了几口, 就不做太复杂的。”

    言昳有些惊喜“那我明天一定不赖床”

    山光远没少下过厨, 但他做饭也比较寡淡, 她也没有特别爱吃的样子, 怎么突然跟没尝过他手艺似的惊喜了

    山光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

    他故意吃饭吃的比较慢,言昳一边翻着报刊一边喝汤, 半晌终于察觉到了“你今天怎么吃这么慢你在等我”

    山光远道“我今日无事,陪你一同出行吧。”

    言昳也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去户部央行谈事,你随行的话, 他们估计会觉得我要掀了桌子杀人发难了。”

    山光远想想也确实“我可以在外头等你。晚上新明大饭店”

    言昳刚想说不用他陪, 因为山光远一向对这种酒会茶会的活动不是很有兴趣。

    她还没开口, 他便道“我也与你一同去。你让轻竹给我也备一套衣服吧。”

    言昳惊讶, 却又笑了起来“真的吗那新明大饭店因为洋人众多,可是出了名的不检点的地方,你可要跟紧我。”

    她这话纯属逗他, 好歹也是个重要的外交地点,虽然有些洋人外交官会有芭蕾舞女或歌剧女陪同,但也不至于不检点。

    山光远却紧紧拧起眉头“那你还总去”

    她果然大笑。他明白她是在耍他了,瞪了她一眼抿嘴不说话了。

    言昳心情大好,左蹭右晃的将凳子挪过来,戳戳他肩膀,靠着他胳膊,山光远早吃完了,只剩下等她,忍不住道“好好吃饭吧。”

    言昳本来想开口说自己的决定。又觉得或许该珍重一点,给他些惊喜,最起码自己也要买点东西送给他吧。

    那是买什么好呢

    轻竹进来跟言昳汇报的时候,瞧着这俩人似乎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各想自己的事。

    言昳和山光远吃完了正要起身,她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山光远挥手“你先去,我跟轻竹说几句话。”

    山光远已经走出门槛,也只好站在院子里等她。从他这里,能瞧见言昳跟轻竹说什么,轻竹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抬头朝山光远看了过来,又快速的收回了目光。

    言昳揣着两只手“你说,一般人求婚都会送什么”

    轻竹讶异也有些欢欣,忍不住看向山光远,言昳拽住他衣袖“别看他,我还想当做惊喜呢。你别暴露了。”

    轻竹连忙收回目光,捂嘴轻笑道“一般不都是男人送女人吗您是想要送定情信物吗”

    言昳挠了挠脸“类似吧。我其实想这个月末就可以办,反正也不是特别大的婚礼,请一请身边人。”

    轻竹倒吸了一口气,简直像是还差五分钟下班却被老板逮住开会的可怜员工“这个月末您怎么不早说您以为成婚是什么小事吗二小姐,我头都要炸了从问吉纳礼,到布置宴请啊,我不想干了”

    言昳逮住她,安慰道“随便搞搞就行了。”

    轻竹两眼无光老板说随便搞搞,你敢真的随便搞搞就等死吧。

    但她还是要帮言昳出出主意“定情信物,一般不都是闺中小姐的用物,梳子帕子”

    言昳咋舌“我平时用得最多的就是钱和账本了。我总不能拿一沓银票给他缝个衫子吧。”

    轻竹忍不住想笑“也不是不可以。”

    言昳“以我的没底线,我倒是挺愿意这么干的。”她手暗指了指院子中的山光远“我真敢这么干,估计直接可以分居了。”

    轻竹捂唇笑了,她俩有时候看起来像主仆,有时候又像是亲密的小姐妹“您让我也想想,明儿跟您说。”

    言昳走出门槛的时候,轻竹才想起来,躬身将一些急信递过去,言昳翻看了几下“调息的事这么着急干什么咱们都当没看见。至于说英人航船在倭地闹事军兵司那头怎么说”

    轻竹一一回应,言昳擦了擦嘴角,提裙出去,山光远跟在她后头半步,也侧耳倾听,涉及到海军,他也查了几句嘴“咱们先装不知吧,勒令倭地的驻军比较激进的应对,如果英人不讲理,咱们也好有理由再派兵。”

    言昳颔首“那我去户部央行的时候,你也去军兵司一趟,跟他们开个会得了。”

    俩人说着这种话,走出门去的时候,简直像是两个政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为天下划分格局如果这位头戴金枝柑橘发誓的人物,不拽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也坐车里就好了。

    山光远体格高大,坐进狭窄的车内确实有些拘束,但言昳两只涂着嫣红指甲的手扯着他的拇指将他往车里拽,他也只有弯下腰钻进车里的份。

    进了车里,他发现自己也就是当个靠垫。

    言昳把他按在马车深处的软垫上,然后整个人就坐在他身上往后一靠。

    山光远抱着她的腰,挪一挪位置,身体有些僵硬“你先别坐我腿上,等一下。”

    言昳“怎么我坐到你的”

    山光远太了解她了,他抬手捂住她的嘴“你可以不用往下说了。”

    言昳笑的不行,仰躺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山光远低头嗅着她的发,以为能有温存的片刻,就瞧着言昳伸手拿起桌上又厚厚一沓崭新的书信报刊。

    山光远有些无奈,但也习惯了,将下巴放在她头顶,闭眼小憩,偶尔抬眼看向她手中的信件或通报。

    言昳道“这才半年多,韶星津已经第三次被人提出弹劾了,他能不能行啊,我知道他最近在治病,但半年不至于花柳病入了脑吧。”

    山光远半闭着眼睛蹙眉“他倒是还算听话,这被弹劾也跟推行新的经济管制有关”

    言昳虽然自身是资本傍身,但她就因为太了解资本这个怪物,它饿了连自己都吃。所以更知道以大明的国情,不限制资本就只能看着无数虫子蚕食这棵大树,然后远观的人就会把虫身和叶片上的虫粪当做树本身,称赞树的繁茂

    直到没有叶子吃的虫子相互蚕食,然后从这早死的大树上纷纷落下,人们才会迟迟的发现,这棵大树早已死亡。

    不过很少有人会了解到言昳的真正目的是想要限制资本,大部分人都以为韶星津推行的政策,是他为了反对言昳。

    山光远“不过,韶星津没来找过你吧。”

    言昳摇头“我现在连议会的门把手都不想碰,都怕沾上梅毒,怎么还可能跟他见面。怎么了”

    山光远学会绕话了,他低头道“我就是怕有人烦到你。不过听,轻竹提起一个姓周的人,好像挺麻烦的。”

    言昳脑子顿了一下才想起来。

    她从昨天夜里那场梦开始,就总觉得有点恍如隔世,仔细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那位混血的周先生。

    确实有点棘手,言昳是很想打通出口武器这条路,这位周先生显然在欧洲列国都有生意网络和一点话语权。

    言昳皱眉“也没什么的。”

    山光远手指轻轻握住她肩膀“跟我说说吧。”

    言昳自身而言,她为了达成目的是不在乎如何装孙子装柔弱的,她跟这位周先生也周旋一阵子,快到了入网的时候。

    但她不喜欢让山光远听说那些她需要伪装示弱才拿到的声音,便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就只是个有点脑子的老男人罢了。”

    山光远咬了咬牙。就这样

    如果是个生意上有来往的人,怎么不愿意提

    进了午门,重新修建好的各司衙门部司的琉璃瓦,在紫禁城的旧址上熠熠生辉,山光远知道那琉璃瓦下是钢铁的房梁。

    言昳甚至没有保留金水桥,当时听说黑市上全都是高价买金水桥砖头的人,说是什么有老人又舔又啃又磨了粉烧水,说龙气能治百病。如今紫禁城只留下了午门内外的广场,作为外事活动的场地,而后大部分宫室都重修做了别的用。

    户部央行部司的正门就在午门道上,她轻轻吻了他脸颊一下,便下车去了。

    山光远看她身影在前后拥趸中走进抱厦,沉沉吐出一口气,车马才往军兵司而去。

    他进了军兵司,刚往军费核算的那几道长房外头路过,竟瞧见雁菱垂头丧气的从里头走出来,后头还跟着满脸没好气的言涿华。

    山光远朝言涿华抬手行礼,言涿华也有点惊讶“山爷回来了啊,雁菱啊她还是老毛病,她又超了太多预算,然后损毁率太高,军兵司让她来做报告。”

    言涿华看起来是性子最江湖最跳脱的,最后反倒是他在军兵司任职,成了家族中唯一一个不经常带兵打仗的人。

    不过山光远知道他性格粗中有细,又认真负责,在军兵司也很合适。

    雁菱哭丧着脸“太平了也不都是好事,现在全都是军兵司拨款,跟我掐算的那叫一个细致。要是早之前,我早哭着找昳妹要钱去了。”

    雁菱确实是以少胜多的奇兵将领,但她打仗铺张浪费也是出了名的,但听说这小黑妞凭借着超好的性格,在军校中其实算得上个没有自知的万人迷,她出来打仗,总有一些“仗义的男同学”,又是借兵又是借炮。

    言涿华跟山光远关系一直还不错,他们一同往军兵司深处,雁菱还在后头算着表单上的数字,嘟嘟囔囔的像是月底看账单的剁手党“不可能这是我什么时候花的我怎么可能用了三千多发芦垡弹”

    言涿华道“啊,对,我哥过几日也要补办婚礼了,你到时候也要来啊。”

    山光远听说过元武的事,笑着点头“好。”

    言涿华笑起来“倒是家里总在问,说昳妹什么时候成婚呢。其实你们在一起也时间不短了吧,真就没考虑何时办婚事。”

    山光远抿了抿嘴,背着手道“都太忙了,一直没提。”

    言涿华眉梢微动,他猜测恐怕是言昳没提这事儿,山光远催不动她吧。

    他认识的军中高官也不少,有些心里其实羡慕嫉妒恨的军官,都说山光远不过是跟当年公主的入幕之宾一样,被玩玩而已,既然没有成婚,都是不做数的,等他失了势怕是会被打发到哪个天边的辖地驻扎。

    言涿华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但他觉得,这种风言风语必然也钻进了山光远耳朵里,山光远会不会听了,心里也有些许不安呢

    言涿华想了想,道“不如这样,过几日元武成婚的时候,我让爹娘也催催她或者说”

    山光远摇了摇头“不必。她是催不得的人,旁人也说不动。我们对这些事无所谓的。”

    无所谓吗

    言涿华牵线搭桥,山光远和不少高官,关于倭地英军闹事一事,会晤商讨了一下,山光远以自己上次和前世跟英军打交道的经验,提点了几句那位主管倭地军司的官员,也委婉的转达了一下言昳的意思。

    等他从军兵司出来,随车去接言昳,到了放下她的地方,才得到消息,说她早已离开先一步出发去了新明大饭店。

    山光远到了新明大饭店,他知道她在这崭新的五层红砖的大饭店的顶楼,留有套房,在侍从的引导下,他穿过头顶羊角灯却挂着油画的回廊,进到占据偌大阳台的顶层房间,却没见到言昳,只有两套衣装叠好放在床铺上。

    他皱皱眉,在屋内转了几圈,这屋内柜子圈椅都是熟悉的形制。但除了洋人的厚帘高床,还有绒面的长软榻和长条桌,他有点不习惯的坐了坐,正想着她去了何处,就听见了敲门声。

    山光远走过去正要打开门,就听到男声在外头道“二小姐,您今日来的够早的啊。”

    这男人说话头音与尾音都很轻,像是丝绸般从嗓子上滑过去,山光远皱眉打开门,就瞧见一个棕色头发的瘦高男子手持黑皮拐杖,站在门外。

    男人看到他也一愣。

    这人五官一看便知似洋非洋,眉骨鼻梁高耸,眉毛淡色,狭长双目中是暗绿色瞳孔,嘴唇极薄且没什么血色,肤色更是那种透蓝的苍白。

    他眉目中透着几分俊逸忧郁,嘴角却微微弯起,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山光远忍不住心道这年纪都快跟白旭宪有的一拼了。

    但这位周先生没穿洋装,他着洋人的翻花领白衬衫,外头却套着件交领云肩金锦盘线曳撒,但本该扣住脖子的交领,却松散着前襟,敞怀露出里头衬衫的领花。过膝的曳撒细褶下头,不是皂底玄靴,而是紧身裤与带扣皮鞋

    这明显是洋人的里衣外头随便套一件曳撒就来了。山光远心里有点恼火说这地方不检点也没错,一个洋人把汉人的曳撒穿的如此浪荡,算不算是不尊重。

    周先生率先笑了起来,他有点南方口音,作揖道“在下周斯,前来拜会言二小姐,请问您是”

    山光远也朝他一作揖,大言不惭道“言昳是我发妻。”

    周斯不慌不忙道“哦,那真是相见恨晚。看来我们几人又多了个共同点。”

    山光远皱眉“什么”

    周斯笑“咱们都是成过婚的人啊。”

    山光远觉得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欠,知道言昳成婚了,还敢孤身来敲她的门。但他显然小看了这洋人的不要脸程度,周斯又道“我与言二小姐有要事相商,这位您贵姓”

    山光远“山。”

    周斯将手杖下端压在地毯上,笑道“山爷。鄙人与言二小姐有些生意要谈,可否进去等她”

    山光远想说“不可以”,但他又怕自己任性,破坏了她的事,正在犹豫之时,就听见右手边不远处,一个声音凉凉道“不可以。”

    周斯与山光远转过头去,就瞧见言昳抱臂走过来道“周先生,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若是有生意谈,到夜里酒会的时候人多才合适一起谈。也好歹是我的人在屋中,否则还不知道您是不是要溜过来,给我床底下放老鼠了。”

    山光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周斯也早就听说言二小姐的入幕之宾,是当今新明首屈一指的大将,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只是周斯人在法兰西的时候,哪怕是在耶稣面前宣誓的婚姻,也没有不找情人的,更何况眼前这俩还只是情人。

    他不太在乎的笑了笑,也不讨烦,道“可能偷偷溜过来在床底下放的也不是老鼠。”

    周斯打量了这二人几眼,对言昳颔首微笑,朝楼下走去。

    言昳看着他背影离去,才走回屋内,山光远缓缓合上门,道“你要是想躲开这人,就可以说咱们是夫妇。”

    言昳坐在长榻上“他可不会在乎,你看他要脸吗周斯这人,听说来了京师之后,就迷死了不少女官、贵妇,这老男人哄人还是很有本事的。不过,你刚刚说我是发妻”

    山光远手在门框上按了一下,才转过头来,两手背在身后捏住,面上云淡风轻“咱俩前世确实成婚过。我又是唯一与你成婚过的人,说是发妻,也没错吧。”

    言昳笑“没错是没错。”

    山光远眯眼看她“他们说你先赶回新明大饭店了,我来了却发现你不在。”

    言昳糊弄道“轻竹说突然出了点事,让我去看一趟。啊对,衣服你看了吗,可还满意不”

    山光远摇头,她走过去,拿起床上的衣装“也该换衣裳了。”

    看她这敷衍过去就当无事发生的态度,山光远心里愈发恼火,她低头拿起外袍,往他身上比了比。

    他拨开衣裳,低头看她,也瞧见了她头顶的金枝柑橘发簪,道“单是这辈子咱们都已经陪了你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做不到跟你有秘密你还记得这发饰吗”

    言昳仰头,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这发饰怎么了吗”

    她口气风轻云淡的,山光远有些不可置信“你忘了吗”

    言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试探性问道“我、我应该记得吗”

    山光远愣住。

    言昳对着他这幅表情,心虚起来,拿着衣服往他身上比“先试试衣服哎”

    山光远竟然扯掉那衣衫,往床上一扔,逼近她,伸手直接摘掉她簪子,拿在手里,放在她眼前“言昳,你跟我说你不记得了之前,咱们分离了五年又重逢的时候,你还戴着这个,跟我说你拿着它就会想到我”

    言昳连忙安抚道“我真的是最近脑子有点出问题了,好些事儿我都觉得怪怪的,我记得我以前没有这么多旧首饰的”

    山光远气得说话都要不利索了,她连忙去抚他胸口,道“你慢点说,哎呀别急嘛。”

    山光远更怒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摸我”

    言昳被污蔑的瞪大眼睛,抬开手“不是,我真的就是安抚你而已,我不是要摸你啊”

    山光远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说了。”人真没说错,色衰爱弛,他这还没色衰呢,都还没靠本事混到成婚呢,她就这样了,难不成之前说的话也不做真了

    他脑子里,连怎么分居搬家,怎么买醉痛哭都快想好了,就感觉到言昳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阿远你跟我说说吧,我真的是傻了,脑子不好使了,你告诉我这簪子有什么故事吧。”

    山光远确实没想过言昳还有这种主动撒娇服软的时候,他抿紧嘴唇,她嘴唇蹭了蹭他下巴,像个难得讨好的小猫。

    他只好皱眉道“也没什么故事,这簪子是你十二三岁的时候,咱们夜里一起出去骑马玩的时候,我买的。拿的是当时你发给我的月钱。这东西很廉价,上头橘子是烧的珐琅,金也都是鎏金,但你当时很喜欢。”

    喜欢的甚至主动拥抱了他。

    言昳看着那簪子,有些怔愣,似乎也有点糊涂,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要浮现出来。她有点怅然所失“我竟然,不记得这种事吗但我还记得咱们一起骑马,说要把金陵的风景都用眼睛记住”

    山光远也记得这些,他心情稍霁,圈住她“我也觉得你有些奇怪,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坏了”

    他有点恨自己太容易被她哄好,又觉得自己好像也太敏感了,毕竟言昳哪怕是做梦梦见姓周的男人,但以她独占欲极强的性格恐怕是不会跟周斯有什么肢体接触,他也确实没办法生气。

    山光远虽然笃定她很爱他,但当所有人都在说“你要小心别失宠了”“你必须这么做那么做否则就容易感情不和”之类的,他仿佛会被这种情绪沾染,变得容易多想。

    但实际想来,这些话题要是变了男女,似乎经常听人在女子面前说“在丈夫面前不能这样那样否则会让他厌烦”,会不会许多女子的敏感与歇斯底里,也都是因为周围人的口舌

    不过山光远承认他确实在她面前,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平衡。他觉得自己嘴笨到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土气的无法理解她在洋人中的斡旋,样貌性格或许都未必

    言昳看他不大生气了,也松了口气,道“换衣裳吧,这些大袖直裾都是在你去甘州练兵之前订做的,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要不我帮你换”

    山光远看她的小手攀上了他衣襟侧面的盘扣。

    确实,最近这些日子屡试不爽的招式,就是出卖色相,床上卖力了,山光远现在也想不出别的招,到自己在这方面过气之前,还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办。

    他垂头,没有拉扯她的手,任她将盘扣解开。言昳刚要开口,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柔软的洋式高床上,也伸手去解她衣扣。

    言昳还以为山光远也要帮她换衣服,还觉得这虽然有点擦火,但还蛮有情趣的。她很享受这种夫妻之间你来我往的小动作。

    却没想到山光远脱了她窄袖小袄之后,竟然伸手去解她里衣的衣带,掌心也覆在她丘陵沟壑之上,面色有些泛红,他咬着她耳朵低声道“要是来不及,咱们也可以不用都脱了”

    言昳震惊,蹬腿挣扎起来,往床中心退去“不是、山光远咱们不是早上刚、别别别年轻也不能这么搞啊,你他妈是在军营快憋死了吗”

    山光远低头看她,嘴唇微动“你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言昳眼前一黑,拽着他腰带“我承认这个人骚话是有点多,但就这会儿时间,我、我确实没打算搞这种突击战。”

    再搞,她真的就累死了啊

    山光远有点失落,低头给她又把里衣的系带弄好“好吧。”所以,现在连这招都不好使了吗

    言昳看他有点臊眉耷眼的样子,又觉得可爱,忍不住手贱,手伸到他衣摆后头摸了一把。

    山光远给她系衣带的手顿了顿,拧眉不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言昳看他眸色深深,随时都能抬腿迈上来跟她拳脚相交,四脚投降“我错了,我手贱。您换衣裳吧,说是个在西洋学习过的裁缝做的。”

    他抚了抚衣摆,清清嗓子“等我平复片刻再换衣裳吧。”

    言昳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在“今儿姐就要死在床上”和“正事要紧我是事业女强人”两种想法内来回切换,就瞧见山光远吸了口气,似乎平静了几分走开了。

    那件深褐色绸面的云肩上衣,衣摆四片分开,有鲤鱼金龙似的金色暗纹,肩腰处的剪裁似乎跟他平日见到的很不一样。山光远只扣上了内扣,还没扎腰带,就感觉到衣裳腰肩很贴合。他还没照镜子,言昳就以隔壁都能听到的音量咽了下口水。

    他转头看向镜子,有些牙倒,想要解开几颗扣子“这衣裳也太”太贴身了吧。

    言昳却比起了拇指“太牛逼了。”

    窄腰宽肩,强壮却不夸张的矫健身材,含蓄的勾勒出来了,上头金丝暗绣,也给他略显沉默的面容,彰显出几分淡然的贵气。

    言昳捧着腰带过去“等回来,咱们打个突击战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舍命陪军爷。”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