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痴缠

作品:《白月刚

    言昳靠在桌子上, 一只手拽着他衣襟,耳饰与碎发向后坠成一条直线,她仰头道“什么筹码”

    她猜肯定不是钱。

    山光远低头看她“你在京师住下的地方, 我要有个院子。”

    言昳反倒惊喜起来,这简直就像是她强占的良家寡夫突然给了她一把后门钥匙似的这还不是想让他住下都有由头了

    言昳想都不想, 手环住他腰“好。”

    山光远拧眉。

    她胆子这么大就不怕人发现

    还是说传言都出来了,她根本不在乎外头怎么认为

    山光远试探道“我只是说留个院子而已。我也不一定会去住。”

    言昳心里稍微有点失望“哦。没事, 我那边地方大的很, 反正你也没啥要求,给个床不就行了吗”

    不过也是, 她都没打算跟他成婚,总不能真的让山光远搬过来跟她住在一块。

    言昳有种莫名的想要时间回溯的渴望,要是他俩还像小时候那样, 天天都伴在一起,有什么事都安心交给他办那该多好啊。

    山光远也想到了以前。他们两辈子加一起, 住在一块的时间少说二十年了。他总觉得哪怕俩人不亲近、生闷气, 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让他安心。

    言昳薅住他衣襟“我都答应了。”

    山光远总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 似乎跟自己预想的很不一样。

    言昳又贴过来,扯着他衣襟一阵摇晃“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你别又跟我坐地起价啊。”

    山光远握住她手背,俩人像是菜市上扯完价格的买方卖方, 现在谈妥了,要按照交易规则来亲一口似的。

    突然变成了庄重的行为。

    都有些腼腆起来。

    很快, 山光远就觉得只有自己腼腆,她脸上的红,应该是地龙热出来的。

    因为他才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 她就亲上来。唯一不会让他寒心的,就是她的主动,而且还有点过于主动了

    山光远因为她探来的舌尖一惊,忍不住僵了一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立马缩回去,兀自抬起脸,用力拧了他一下,小声道“干嘛我又没有做奇怪的事”

    山光远只觉得喉咙发痒,他低头看言昳,她脸颊泛红,脸上却满是一戳就破的假淡定。山光远又低下头,贴上去,顿顿道“没,我”

    他没想到她舌尖如此柔软微甜。

    言昳在嘴唇间咕哝了一句“干都干过了,老夫老妻装什么纯。”

    老夫老妻这四个字,山光远爱听,他鼻尖顶着她,回吻过去。她不会吃惊、不会害怕、也不会呆呆的,只用两只手紧紧拥住他,指尖像是要把他捏碎似的用力。她只会鼻尖发出一些狼狈而不自知的哼声,一些不那么体面却很可爱的呼咻喘息。

    山光远从来不知道,亲吻是越亲越觉得不够,她鼻息温暖,勾缠销魂,山光远撑着桌子,只觉得吻的外物不知,情迷意乱,腿肚子都打颤。只觉得这样痴缠,他能跟她不分不舍一下午。

    山光远上次是震惊与狂乱中,心都没能接受,一切就像梦一样发生了。

    但当下不一样,如今她的臂弯,她的双唇,都是他曾经做梦也不敢肖想的,可她偏偏逢迎着,欢喜着。山光远觉得每一次和她的无边亲热,都让他有种这辈子过到这一天也值了的感觉,忍不住心里发酸,喉头哽咽。

    他捧着她细嫩的脸颊,她平日面上有妆粉胭脂,绝不允许人碰,此刻花苞似的脸颊包在他粗糙的大掌中,她却只有两只手紧紧攀着他脖颈与衣领,睫毛颤动。言昳身体的依顺和她唇舌的强势大不一样,她是那种香味最霸道的花。

    他真是想不明白,他是爱她,可从来没想过能到这一天。若是在前世,她哪怕想要玩他,他也是甘愿把自己送出去的;可当下,看她也有些在意他,看她如此可以触及,他变得贪婪,变得想要名正言顺

    言昳的手,终于彻底不要脸,探进他衣领里去了,他脊背一紧,觉得实在挺不住,真要是这么亲下去,他估计要把她扛上床了。

    言昳终于后撤了几分,她上来就血口喷人“你怎么喘的跟个大黄狗似的”

    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还喘呢。

    山光远正要回怼她,才发觉自己嗓子发哑。她惊吓的望着他,两只拇指按在他眼下的皮肤上,声音打颤道“你、你怎么还哭了”

    山光远抹了一下眼睛,觉得其实只是一时间心里太五味杂陈太激动而已,他本不想承认,正要开口敷衍过去,却忽然一顿。

    他也是被言昳这个混蛋给逼出了心眼,看她神态如此的关切,忍不住再加点佐料,垂眼轻声道“没,就忽然想到前世种种。总觉得一回神,我还是在白府的废墟里抱着已经去世的你似的。”

    言昳身子猛然一震,仰头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言昳其实很少从山光远的视角,来看他俩纠缠的这两世,之前解释清楚后,她只是觉得山光远前世是对她很好的,却没想过自己死在他前头,山光远之后几年是如何过的。

    或许,从很早之前,他们俩就像是枝头探向两个方向,根却长在一起的树。她枝繁叶茂的拼命占据自己的天空,却没转头看过他枝杈与叶片下的脉络,没有了解属于他的那半故事。

    前世的厄运与不公,是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是他愿意站到她身边一起顶着的。

    山光远正想说罢了,低下头,就瞧见言昳眨了眨眼睛,眼里泛起不能明辨的水光,她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带了点掩抑哭腔的斩钉截铁“不要说那些现在都好好的不是吗”

    山光远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真情的反应,心头惊讶,忍不住回应她的亲吻,言昳快速的吸了一下鼻子,亲了又亲,道“都忘掉。我们都忘掉过去。”

    她和他都很清楚忘不掉的。

    那是雕在他们骨骼上的纹身,那是他们今日能成为他们的理由。

    只是心,都沉甸甸的静悄悄的压上一块比喜欢更沉的重量,将俩人压的更加紧密些了。

    言昳并没有在凤翔府久留,她随行的账册、行囊太多,有一部分货车要提前出动。

    山光远也不能与她同行,他需要率领大军返回顺德府附近。

    言昳建议道“你本人回京没问题,但比如你那些从神机营调出来的兵力,就不要再带回去了。现在你手下的兵,就是顺德府提督山光远的兵。”

    山光远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公主野心勃勃,梁栩即将篡位,那山光远最好不要再把自己当朝廷的军队,而是做个兵阀。

    就像是蒙循或卞宏一那般。

    他可以倾向梁栩、皇帝亦或是任何一方,但他也必须把自己发展成一个“国”。

    山光远知道自己能霸占或守住自己的国,而言昳必然也会协助他从经济上独立起来。

    两个人分行两条道路,一前一后的往京师周边奔。

    言昳很快就听到了关于陕晋的消息。

    是一个对她来说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福大命大的卞宏一活了下来。他恐怕落下了半身不遂甚至截肢的重大残疾,但他活了下来。

    而卞睢占据了以西安府、延安府为核心的陕。卞宏一退居以太原、怀庆府为核心的晋。

    晋地离京师更近,卞宏一手下的许多座大城也更加繁华富足。最重要的是卞宏一之前将大批兵力调至太原附近,似乎是为了随时奉公主之命袭击京师。

    他还活着,虽然身负残疾,甚至可能虚弱到活不了多少年,但他短时间还是能指挥的动手下的大批卞家军。

    言昳本意是让卞睢上台后,她在背地资助陕晋的一些地主或卞睢的兄弟,迅速将陕晋整个瓦解成碎片,而后山光远如果能和言实两方夹击,说不定能给分吃了。

    但她真没想到,自己特意用了空头弹,卞宏一被轰的半个屁股都快没了,竟然还有一条命苟活。

    现在陕晋变成了两片。

    卞睢占的是体量堪堪五分之二的那半片。

    而另一边,梁栩已经收到了她寄出的信件,朝廷发布诏令,命刑部、户部彻查晋商实业特大诈骗案。

    当然,卞睢和卞宏一还活着,朝廷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但这相当于是官方认定,晋商实业一直在搞骗局。晋商实业是不可能再从外头吸金填补了,破产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卞睢和卞宏一的两方打仗,也只是加速破产的速度。

    还有些不死心的外部投资者,把目光投给储蓄量第一的晋商银行。

    观凭财报很快就出来了新的文章。

    劣质次级贷款及丁级贷款在晋商银行全部贷款中占比近65

    文中指出,在陕晋地区内经济极其不好的情况下,近些年出现了一种崭新的形式,就是农民借贷。

    卞家成为了陕晋地区的最大地主,他们一面推高地价,一面通过银行,以贷款的方式将土地租赁给农民。

    一个农民想要有收入,就必须先要向开遍村镇的晋商银行贷款买地,而后这块地每年耕种的收成再以还贷的方式,将其中比例很大的一部分,交还给晋商银行。

    晋商银行一开始还跟朝廷税收机构般,会收米粮实物。后来觉得麻烦,只收银钱。他们跟晋商实业下几家农产收购商合作,并开放了竞争,农产收购商不但没有在竞争中把米粮收购价顶高,反而相约压低价格,百姓苦不堪言。

    再加上晋商银行推行浮动利率,前期看起来是会低利率,到贷款即将还完,百姓看起来似乎马上可以有地的时候,晋商银行就将贷款利率持续推高,农民还不起,只能退贷,将地再度卖还给银行等等。

    晋商银行根本不讲道理,乱刀割韭菜,也无人监督,基本就是卞宏一向下层放肆吸钱的工具。

    卞宏一为什么能买到那么多军备,为什么能武装到牙齿,钱都是从这儿来的。

    本来就开始爆发了一波波弃地潮,百姓发现自己种地累死也还不起贷款,就干脆跑掉。流民窜逃,荒地成片,逃出陕晋的百姓数不尽数,他的割韭菜养韭菜的循环断了,本来就过度扩张的晋商银行,自然支撑不起,宣告亏损严重

    而卞宏一和卞睢的打仗中,卞睢看出来晋商银行已经彻底不行了,他开始搞出“陕人救陕”“分地无贷”之类的名号,直击卞宏一最被诟病的举措。

    另一面,卞邑被放出来后,全力声援自己的兄长,拿出士子共进会那套救世理论,把花和尚卞睢套成了陕晋的新救世主。

    士子共进会开始在卞宏一占据的晋地大肆活动,宣扬反对卞宏一霸权兵阀、撼动纲常等等的做法。

    言昳知道,陕晋分裂,仗虽然还能打,但经济已经完全烂透了,卞宏一那边估计会有公主来救市填补,卞睢这边很快就到了要来求言昳的时候了。

    她还不着急。

    目前为止,公主还没有露面。

    不过报刊流言中,已经有了她动作的痕迹,关于梁栩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愈来愈多的传闻将曾经在公主曾犯过的罪孽,转到了梁栩身上,说是公主不过是给梁栩做事而已。

    各路传言满天飞,进京的时候,言昳耳朵里也传来了不少。如今京师,冬雪覆盖,屋檐成冰,百姓面上都有一种麻木的紧张。

    从上百年前的联军入侵,到没多少年前的宣陇皇帝外逃,皇城根下是动荡最多,也最朝令夕改的地方,若紧张成为一种常态,那么揣着这种不安生活,也就成了京师百姓的习惯。

    只是听说白纸白绢早就抢购一空,只等着睿文皇帝死了,赶紧撒起来。改名的衙门杂务所、算命算字的摊子都排起了长队,听说是甭管名字里有栩的、许的、旭的,都打算改字换名,以避名讳。

    轻竹看着黄纸小报上各种凌乱的传闻,道“这些离谱的也有人信”

    言昳“大家都是觉得事情有内幕,故事会反转再反转,也乐于讨论背后的阴谋,天生如此。你回头也问问,言将军到哪儿了。”

    言昳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进家门,才刚刚到门前路上,就远远瞧见府前立着两位红衣通天冠的太监,身后跟着乌泱泱几十个小太监,车马备齐,垂袖等待。

    她甫一下车,为首的红衣太监便高声道“二小姐,衡王殿下请您进宫。”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