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甜蜜:结尽百年月(二)

作品:《倾君侧·等皇的女人

    去了几个她平素喜欢散步的地方,都没有,他便直接顺着出宫的宫道寻了过去。

    宜春宫

    苏月缓缓环视着四周。

    显然,这里重新收拾过,一点舒思洋和瞎婆婆住过的痕迹都没有了,依旧保留着她第一次进来时的样子,也就是保留着曾经贤妃住过时的样子。

    对于贤妃的印象,曾经只是一个名字,是商慕炎的母妃。

    后来,慢慢出现在她的梦境和幻觉里,就觉得定是和她有着什么关系。

    再后来,她恢复了被药物抹去了记忆,她知道了她是她娘,仅此而已。

    一直到蕊娘那日在金銮殿上与景帝说的话,那个女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才异常鲜明起来,虽然,她们没在一起生活过,但是,她却觉得她离她是那么的近。

    前两次来,瞎婆婆她们在,屋里生着炭火,她不觉得,今日,殿中暖炉未生,她忽然觉得竟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她缓缓在殿中走着,伸手轻轻拂过家具木质的纹路,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坐在灯下,坐在窗前,默默流泪、静静等候的女人。

    七年还是八年,一生有多少个七八年

    对于贤妃来说,只有一个,一个七八年便是她的一生,她等了一个男人一生,却最终被那个男人剜了心。

    她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她不敢去想那个女人当时的痛,或许不痛,如蕊娘所说,因为痛的是心,心被挖了,所以不痛了。

    她静静地站在屋中,心中戚然。

    骤然,背上有温暖贴近,下一瞬,腰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男人醇厚微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原来你在这里。”

    她怔了怔,没有动,就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气息灼热。

    许久,她才忽然开口:“商慕炎,你说,父皇爱母后吗”

    身后的男人默了默,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爱,他爱的,只是或许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啊,看那日金銮殿上景帝的表现,她知道,他的心里是有贤妃的。

    “可是,既然爱,为何还要这样对母后”苏月幽幽开口。

    商慕炎轻叹:“不知道,或许,爱到了极致,所以,才伤害到了极致。”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将脸从她的肩窝处抬起,双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着自己:“所以,苏月,我们不能再重蹈他们的覆辙,我不能像父皇那样,绝不能。”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凤眸逆光,流转着万千光华。

    苏月便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他却又没有了声音。

    苏月眉心微拢,拾步往外走,他见状,连忙伸手握了她的腕。

    “别走!”

    苏月便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这次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骗你,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凤眸凝落在她的脸上,男人的声音微嘶。

    苏月看了他一会儿,“善意的谎言我也不要。”

    男人点头:“嗯。”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瞒我,都要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男人再次点头:“嗯。”

    “如果再有下次,你就休想再见到我和小宇,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

    男人依旧点头:“嗯。”

    末了,又蓦地想起什么,连忙补充了一句,“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那好,”苏月唇角一弯,反手握了他的手,将他拉至书桌边:“口说无凭,麻烦圣上将方才的那些话写下来。”

    一边说,她一边摊开一张宣纸铺在书桌上。

    “不会吧”商慕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是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苏月眉眼弯弯:“曾经某个人骗我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不也是皇上吗空口白话远不及白纸黑字来得实在,金口玉言哪有亲笔圣旨好使请吧,我尊敬的皇上大人。”

    苏月将毛笔往他手上一塞。

    商慕炎垂眸看了看手中狼毫,绝艳一笑:“你看,这宜春宫里也没有墨,要不”

    “我研。”

    蕊娘走了,就在商慕炎醒来的第二日。

    苏月挽留了很久,愣是留不住,蕊娘坚持要回她的清幽谷。

    苏月知道她为何不愿意呆在宫里,因为宫里有景帝,经历了这么多,这两人已再无可能,且宫里还有商慕炎,虽然,可以每日看到自己的儿子,可是,商慕炎自醒来后也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其实,苏月也是理解商慕炎的,他不是怪、也不是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人就是这样,以一种关系相处久了,突然格局被打破,总会让人手足无措。</p>

    <strong></strong>    他早已知道她是他娘,她也知道他是她儿子,两人却多年保持着看似互不相干的微妙关系,忽然有一天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换谁心里都会要有个过度。

    苏月送蕊娘走的时候,商慕炎正在上书房和几个大臣商量事情,苏月说等等,蕊娘说,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又不是不见,让她代她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天气很好,两人缓缓走在洒满阳光的宫道上,身后的影子细细长长,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繁华尽头的苍凉之感。

    这世上有些人活着是为了爱,有些人是为了恨,有些人为了欲.望,有些人则为了信仰,也有些人却只为了守护。

    或许,蕊娘属于最后那种,或许,在默默守护着她想守护的东西、她想守护的人的漫长岁月里,那个曾经盘踞她心、又摧残她心的男人早已淡出了最初的样子,从那日金銮殿上她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她对于贤妃的伤痛和不值,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对景帝负心的恨意。

    在苏月的眼里,这样的女人是智者。

    门口,她让人准备的马车早已经侯在了那里。

    蕊娘抬手,正准备打帘而入,又忽然想起什么,微顿,缓缓回过头,最后一次看向那巍峨的重重宫阙,一抹明黄映入眸底,她身子一震。

    意识到她的反应,苏月亦是回头,明黄入眼,苏月同样一怔。

    是商慕炎。

    也不知他几时出来的,正站在不远处的宫门口静静地望着她们这边。

    他终究还是来了。

    她其实知道他会来。

    下意识地,她又回头看向蕊娘,她清晰地看到蕊娘唇角轻轻扬起的弧度。

    下一瞬,蕊娘将目光收回,撩开帘子,弯腰入了马车。

    苏月知道,她已心满意足。

    当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苏月才转过身,缓缓走向商慕炎,将他的手臂挽住。

    “回宫吧。”她说。

    男人没有吭声,只默然随她转身,苏月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城楼上面的身影。

    景帝是么。

    他也来了。

    也不知方才蕊娘有没有看到他如果看到,心里面是不是多了一层安慰

    回宫以后,她听到商慕炎吩咐裴亮,让其带上几个隐卫快速跟上蕊娘,一路保护蕊娘的安全。

    接下来几日,商慕炎都很忙。

    苏月也每日都会去宜春宫呆一会儿,再回来睡觉。

    这一日,她一推开宜春宫的门,就感觉到了异样。

    一股刺鼻的酒气铺面而来,她一惊。

    殿里面早已经被老宫女掌起了烛火,所以,她一眼便望见了那个蜷在墙角的身影。

    是景帝。

    手里拿着一个酒坛,蜷坐在那里,在他的脚边,还有另一个空酒坛横陈。

    因为他勾着头,苏月看不到他的脸,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醉得不轻。

    微蹙了眉心,苏月缓缓走过去,在他的面前蹲下身子。

    “父皇......”

    她唤了几声,男人才恍恍惚惚抬起头。

    满面通红、目光迷离

    果然是醉了。

    “父皇,地上凉,儿臣扶你起来。”

    苏月搀了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艰难地扶起,刚险险站稳,却蓦地感觉到一个外力将她一带,脚下一个跌蹶,她差点摔跤,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景帝抵在墙角上。

    她大惊:“父皇,你要做什么”

    景帝猩红着眸子看着她,手中的酒坛跌落,在汉白玉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瓷屑四溅。

    手背一热,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苏月更是大骇,男人沙哑浑浊的声音响起。

    “贤妃”

    苏月一震,原来,他将她当成了贤妃。

    看来,都醉得神志不清了。

    “父皇,我是苏月。”

    她挣扎着,想将手抽出来,可是,他却握得死紧,她吃痛,本来对这个男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见他如此,心中更是生出几分厌恶,“你放开我!”

    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依旧口齿不清地说着:“贤妃,你还在怪朕吗怪朕不理你们母子是不是”

    一边温柔地说着,他一边抬手抚摸苏月的脸,苏月吓得连忙头一偏,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