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爱上她(1)

作品:《云胡不喜

    小梅扑哧一声笑出来,斜了白薇一眼,说:“才要爱上她我已经爱的病入膏肓了好么。”

    白薇笑起来,说:“是是是。程院长今天的气色也好很多。”

    小梅叹口气,可不是么可是这几日,谁的气色又好了她坐下时,不由得想着,或许此时程院长是去探望逄敦煌了吧。逄敦煌的情形,不知现在又如何了

    “今天情况怎么样”静漪果然下来探视逄敦煌了。一路要避开人,走的虽不急,可心情紧张了些,全身都紧绷绷的,到了这凉爽的底下,才整个人都松弛了些。

    护士轻声同她解释着这两日逄敦煌的情况,道:“就是有一点,他不想开口说话。他的副官同他讲话,他也只是听。今天早上还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呢,很吓人。孟医生说,可能因为脑部手术的缘故,具体情形还要再观察。”

    静漪隔了玻璃窗看着病房内:元秋并不在,床上的逄敦煌动也不动,应该是睡着了的;旁边病床上已经安排了新伤员,这病房立时就显得拥挤了。

    “辛苦你了。我进去看看他的。”静漪说着,推开了病房门。

    她脚步极轻,经过门边的病床时,她先看了看这新伤员床头的病历牌,大概了解了下伤情。同逄敦煌的情况相似,也是由孟医生动手术的伤员,伤情也很复杂。她略住了一会儿,才走到逄敦煌的床边。

    她刚刚将包放在床头柜上,逄敦煌便睁开了眼睛。

    静漪怔了下,托着镜框,略低了低头,看到逄敦煌眨眼,才确定他果然是醒了。她微笑了,歪着头看他。逄敦煌的头部被包扎的严实,只有面孔露在外头大半。脸上浮肿未退,他那很大的眼睛,现在几乎看不到原先的形状,脸色是苍白的,嘴唇都泛着青紫不过看得出来护士和元秋将他照看的不错,嘴唇没有皲裂。

    “醒了”静漪轻声问。她看逄敦煌瞅了她一会儿,就转着眼珠子似在寻找着什么,“元秋和护士不在喝水还是想要什么”

    敦煌的目光最后是落在床头那暖瓶上了,静漪确定他是想喝水,给他倒了半杯水,摸一摸,并不烫,拿了勺子坐下来喂给他。

    他犹豫着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张口。

    静漪也不说话,每一勺水都等他咽下去之后,再递上。水偶尔从逄敦煌嘴角落下来一点,她忙拿帕子擦了去,不叫水沾湿他的脸。

    “还要什么”半杯水喂下去,逄敦煌摇头表示不要了,她又问。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会儿,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吃什么。她看看床头柜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心想有必要嘱咐元秋,把水果捣成糊状喂下去才好她说:“我记得你爱吃草莓和葡萄,草莓这时节是没有了,葡萄还得过些日子才有好的敦煌”

    “你是谁”逄敦煌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这三个字他念的艰难。

    静漪拿了个玻璃碗,听他这么问,愣了一忽儿,将玻璃碗抓稳,说:“你不认得我了”

    她细瞅着敦煌。的确,从他睁开眼那一瞬,到现在,他看着她的神气,十分疏离。

    “你是谁”逄敦煌目不转睛地望着静漪,像看一个陌生人。“你认得我那我是谁”

    静漪也望着敦煌,轻声说:“哦,你可问着我了你是谁,我又是谁呢你都不记得了么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她听到脚步声,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放大许多倍,那人应该距离这边还好远呢。

    从屋顶的玻璃窗里投进来的光越来越弱,夜晚即将降临她站起来,去扯动挂在墙壁上的绳索,玻璃窗被帘子遮住,屋子里完全暗了,她才回来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

    逄敦煌依旧望着她,不出声。

    静漪叹了口气,说:“忘了也好,可以安心养伤”

    “我怎么受伤的”逄敦煌问。

    “你呀,就爱没事儿养养马、赛赛马兴致一来,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跑个尽兴。尤其喝点酒,高兴起来,一准儿是要拉着人跑个够的。这回是被新得的那匹菊花青犯性子给弄伤了。那菊花青还没养熟,刚上马就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不巧落地时头撞在了石头上可真把人吓坏了。还好医生高明,把你给救回来了。瞧瞧你这身上,这会儿左一条肋骨、右一个跖骨,碎的零零的呢疼不疼嗯,疼不疼”静漪伸手过去,轻戳在逄敦煌右边肋部,看着他的眼,一本正经地问道,“疼吧寻常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你伤的这样重,且得养一阵子呢”

    “哦,我是这么伤的那我叫什么”逄敦煌问。

    “你呀,姓孙,名悟空”静漪说。

    “不对。”逄敦煌立即说。

    静漪咦了一声,问:“怎么不对”

    “我记得我姓弼,叫弼马温。”逄敦煌哼了一声,说。“有你这样的么你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气病人的”

    静漪笑道:“那有你这样的么,好好儿的吓我你当我好骗的”</p>

    <strong></strong>    “不吓你怎的都多少天了,才来看我。”逄敦煌又哼一声。

    “少冤枉人。我每天都来看你,你睡着不知道而已。”静漪没好气地说,“孟医生倒是说,你头部受重伤,可能有部分记忆缺失。可我听他们汇报,暂时没见你有这样的症状你倒是想想,是不是真有些什么不记得了”

    逄敦煌说:“不知道缺了什么。”

    他说着,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来。

    “不缺什么还不好”静漪说。逄敦煌的脸色很不好,也许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时有些发僵,“你静静养着好了”

    “倒是有些东西不记得了大概现在会好些。”逄敦煌说。

    静漪沉默了。

    逄敦煌也有一会儿不说话。

    “哎哟”逄敦煌身上动不得,这时候吸了口凉气,“疼死我了你刚刚还戳我肋骨,真下得去手啊!”

    “让你装神弄鬼。”静漪把玻璃碗又拿过来,“吃水果吗新鲜的西瓜。”

    “不吃。”逄敦煌说。

    静漪听他说起话来,虽说言语流畅,但听得出来是在顶着一股气,并不像先头健康时那样中气十足的,于是拿了小叉子,给他把西瓜喂到嘴里去,说:“就少吃一点我听说你胃口不好想吃什么,让元秋和我说,我让人给你做了带来。”

    “香油蒸蛋。”逄敦煌说。

    “胡说!”静漪又将一块西瓜塞到逄敦煌嘴里去,瞪了眼睛,“你养伤呢,清淡温补为主,不能吃那么油腻的食物”

    “补哇,我老家有虫草雪莲,倒是能炒炒肉吃,打量你这儿也没有,就凑合给我来点儿那燕窝鱼翅熊掌老参什么的,不拘啥,每样先来二斤炖着吃,吃完再说旁的也没什么要的,就得来点酒。酒不能缺,缺了我浑身像虫子咬,比啥都难受。酒么,不用很好的,我这两日躺在这儿没事儿,倒惦记茅台。老窖茅台就来两坛子,不用多的哎哟!”逄敦煌又觉得肋上轻痛,果然是静漪又戳他一下。

    “你得意了啊说正经的,想吃点儿什么”静漪把玻璃碗放下。她看到逄敦煌嘴角上沾了一点西瓜汁,起身拿了毛巾,去拧了一把,回来给他擦擦脸。“嗯”

    “香油蒸蛋。”逄敦煌张张嘴,又说了这个。

    静漪微微皱眉,说:“又来了好吧,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明儿让人给你送来。”

    逄敦煌顿了顿,才说:“我说笑呢。还当真了。这儿吃的东西好的很。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静漪看着他,轻声问:“身上疼的厉害么头呢也疼的厉害实在忍不了,就和护士说。医生酌情给你增加镇痛药。我晓得你这情况,不用镇痛药是不行的,太难熬。”

    “不用。眼下的量正好。就是天天让我睡,清醒的时候少了。我原先可讨厌这样了,现在觉得挺好。”逄敦煌说。

    不知道是不是想笑一下,他嘴角一牵。

    因为脸还肿着,这样一动,看上去古怪的很。

    静漪站在那里看着他,好久不说话,鼻尖却是越来越酸。

    逄敦煌也不看她,而是望着天花板。那里有她的影子。影子是变形了的,也不只是他眼睛也出了毛病,还是她其实是在动,这变形的影子,微微晃着“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他说。

    “好。我还没和囡囡说。她见天儿地想着你,盼你回来呢,前两日还说你送她的小白马,现在都长胖了,等着你回来赛马呢老太太知道了,说要来看你。我安排合适的时间再陪她来。你好好养着,听医生的话。孟医生医术高明的,他的助手高医生也很优秀,这里的护士是慈济最好的嗯”静漪说着,看到逄敦煌的手轻轻动了下,似是摆手。

    “这些我都知道。我这两天不想说话,是因为我一开口,浑身都疼的厉害。不是想死,你别担心。”逄敦煌说。

    静漪被他说中心事,鼻尖顿时更酸,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你担心,我懂。死了那么多人,我活下来。我很难过,可我不能总难过。我的时间得留下来快点恢复健康。静漪,我得报仇。我是军人,该死在战场上。”逄敦煌说着,吸了口气。

    他只露出来一半的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你别说话了都是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可我确实担心你受不住”静漪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她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你这样最好过些日子你稳定了,送你去疗养的地方。这里的伤员,情况好些都转移到那里去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去杜先生家里养伤。疗养院条件比这里好的多,伤员们都在那里;杜先生家里自然给你更好的照顾,也清静许多看你的意思。”

    “这些就由你来替我安排吧。”逄敦煌看着静漪,没笑,只是轻声说着。他好像特别累。

    “好。”静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