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半年度的假期没有上半年多，学校里的孩子们仍然时不时有雀跃的日子。好比双十一过去之后，马上迎来了十二月的圣诞节，还有紧接其后的元旦放假。

    廉海市的地理位置，没达到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北，冬天没有集体供暖，却又偏偏阴冷，还年年都下雪，也算是相当苦逼了。

    市一中到这种季节，终于不再要求学生们穿校服。古老与现代交汇的校园里，迎来一年一度衣服颜色款式最丰富的季节。

    按理教室里坐着几十号人，应该会暖和一点才对，实际上，为了空气流通，前后门和窗户都开了起来，教室里面还不如外面太阳底下暖和。大家已经悄悄倒计时，期待着寒假早点到来，不用坐在这冰冷的教室。

    比教室更冷的是实验楼，今天三班的生物课轮到做实验，一群人在比教室更冷更空荡荡的实验室里看洋葱细胞怎么质壁分离。

    陈嘉妍坐在显微镜后面叹气，“太羡慕你们这些不戴眼镜的人了，我这散光太严重了，看出去都是重影。”

    “到寒假好好休息一下眼睛吧，晒太阳也很重要。”姜萌在画她的细胞图，“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日照对近视的影响非常大，现在的学生近视多不是因为看书多，而是因为室外活动不够。”

    “那等假期的时候，我要做一棵植物，每天晒几个小时。”

    陈嘉妍握了下拳，又嘀咕，“幸好，我选的物理化学，等二年级结束就再不用玩生物了。话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学神不是参加生物竞赛吗他的长项是生物，为啥跟我们一样选物理化学”

    姜萌冷不丁会被问这个，顿了一下，说，“他的理想是做医学研究，顶尖的医科专业有些限定只收物化，所以选物化比选生物更保险。”

    “啊，大神果然是大神，老早就志向明确，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以后做什么好。你呢也会跟他选一样的专业吗”

    “不要了吧，我可不想大学时候，再被他碾压智商了。”

    下课铃响起来，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说，“大家收拾好显微镜再走，多余的洋葱丢到前面垃圾桶来。”

    同桌的两个人对了下彼此的图，确认应该没有要补充了，开始整理桌面。一教室的人，有人收拾的快，有人收拾的慢，拖得长长的退伍从实验楼出来，往教学楼去。

    学校围栏外的梧桐已经掉光了叶子，校园里的青松则高大葱绿，有人站在松树下的宣传栏看东西。

    老2班的人先叫出来。

    “倪佳”

    “学神你回来了！！”

    那个人闻声回过头来，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里的年轻人，清秀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其他人就算不曾同班，也认出这个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人，而他的名字早就在他们的班级名册里。

    原本稀稀拉拉的一条队伍一下堵塞到了一起。

    英语弱项迎上去一拳锤在老同桌的肩膀上，“你回来的太及时了，年级篮球赛啊，要不然我们马上要被碾压了！”

    “哦，是吗”很清朗的声音。

    “他们4班有三个校队的好不好，我们只有你诶。”英语弱项勾着他往班里走来，“话说，你集训结束了还回去吗我们老2班的分班饭可一直着等着你，今天晚上先来一顿饭接风怎么样”

    “饭当然要吃了，不过回家的第一顿饭，你总要让我跟家里人吃吧。”倪佳说着，停在下来，目光穿过人群，看向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走啦，家里人，我爸已经去接外婆了。”

    随着那一声带着笑意的“家里人”，饶是谁都心头一跳，往姜萌投去目光。

    天冷了，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披在肩头，手里抱着生物课的实验册书本还有笔袋。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羽绒服，只不过颜色是一黑和一白，这样的两个人，在同年纪的少男少女的眼中，就算真是亲友关系，也生出种别样的情愫来。

    倪佳看着姜萌偏了下头，乐毅注意到他背的东西。

    除了那次，他回家把姜萌放他家的书包拿出来去肯德基给她。姜萌从来不让他帮忙背书包，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背书包就是她本该自己做的事。

    她的书包颜色选的很中性，灰色的底面，红色镶边，属于男生女生都可以用的搭配。

    如今这个背包在倪佳肩膀上，他说：“我帮你请好假了，书包也带出来了。”

    姜萌跟同学们摆了摆手，“你好像长高了。”她跟着倪佳往校门口走去。

    他的回应轻松自在，“可能有三四公分吧，还没有量过。”

    “啊，这才是熟悉的感觉啊，这两人就该是连体婴儿一样的存在。” 英语弱项眼里升起老母亲般的欣慰。

    旁边乐毅碰了一下担任体育委员的男生，“篮球比赛算上我。”

    “啊啊！”

    这可把体育委员激动坏了，虽然这是个年级组里的友谊赛吧，谁也不希望自己班级输是不是，之前他找了乐毅几回，乐毅都不肯，这是突然开窍了

    回教室的队伍里，各有各的伴凑在一起聊天，董晟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如果是输给学神，当然是心服口服啊。”

    似乎意有所指，不知是说学习，还是其他。

    陈嘉妍听见了，吐了吐舌头，悄眼往那两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影看去。

    延伸出去的葱荫大道，并肩走在一起的人，还有天空中撒下来的碎金般的光亮。

    陈嘉妍忍不住掏出手机，将这画面固定下来，悄默默分享了朋友圈：狗粮太甜了，汪

    刚到教室没几分钟，吴悠从一班冲过来：“弱项弱项，学神回来了”

    “是啊，他都接萌萌同学走了。”

    “啊啊啊，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还没摸一摸他的仙手啊！”

    “切，人家的考运只会传给萌萌同学，不会给你啊”

    “妈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前面的陈嘉妍捂胸口，“我算是见识到青梅竹马该有的样子了，要是选年级cp的话，我一定投他们俩！”

    “对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你不知道我以前被他俩闪了一年多眼睛，那感觉绝对是虐死狗啊！”

    吴悠激动坏了，一抬头才发现乐毅一声不吭的在刷手机，感觉到吴悠的目光，他抬起头来，“我好像还欠你顿饭，就今天晚上吧，想节约时间的话，你可以选奶茶蛋糕。”

    吴悠内心哀叫连天，怎么忘了他这一茬。

    放学后，在学校不远的肯德基里，吴悠瑟瑟发抖：“萌萌和倪佳真的是基友，哦不，亲友关系。”

    乐毅抱着胸，旁边是叫吴悠闻风丧胆的查磊。

    吴悠都要哭了，“真的，她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街道一个小学初中，一个泳池里游泳，早就模糊了男女界线了，倪佳家里以前也在老街，他爸的裁缝店就开姜萌家对面，是后来才搬走的，他还是萌萌外婆的干孙子呢。”

    “草，这就是妥妥的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亲友啊。”查磊爆粗口。

    乐毅点头：“我也觉得她话里话外一直在强调这点。”

    我不是，我没有！吴悠抓紧面前的饮料杯，充满了求生欲。

    老2班的群里热闹非常，约了周末给倪佳接风，地点定在离市一中的不远的商圈。

    乐毅暗灭了手机，听到街上传来说话声。

    姜萌和倪佳一人挽着外婆的一边，外婆的声音里满是欣喜，“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俩后年一起考上大学了。”

    “也许您会提前看到呀，如果佳佳进入国家队的冬训营，他明年就能拿到北大的提前录取了。”姜萌说。

    倪佳轻笑：“你这样说，我会压力很大的，如果进不去，岂不是会让你失望。”

    “你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啊。”

    三个人走的很慢，除了照顾外婆之后，还有一个人影一顿一顿的走着。

    乐毅认出他来，有廉海跛豪之称海江服业董事长。

    “所以学神家做什么的”

    “做服装的。”

    “倪佳家里以前也在老街，他爸的裁缝店就开姜萌家对面，是后来才搬走的。”

    “乐毅，我不会给佳佳工资，是因为网店里也有他家的一部分，他不是单纯给我一个人帮忙。”

    乐毅轻轻的按眉头，他们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父兄们茶余饭后谈的话题，就是不认得人也能耳熟，比如那个白手起家的倪总家有个特别会读书的儿子……

    原来，是他啊。

    孙雪娟对倪佳这个优等生是真的厚待，座位随便他选。倪佳也是绝，要坐在英语弱项后面。

    毕竟是独一份的重点苗子，从不搞特殊的孙雪娟都忍不住问他：“最后一排会不会太后面了，要不要坐中间点”

    “我喜欢后面清静。”倪佳的个子比英语弱项绰绰有余，哪怕在最后一排也没关系。一个人一凳，学校还在旁边多放了一张空桌子随便他放东西。

    他坐下之后，英语弱项就把一沓卷子和作业递过去，“萌萌同学都帮你分门别类整理过了，你好好补吧，不过是你的话，不补应该也没老师找。”

    倪佳翻到了那两份满分英语作文，笑了一下，碰碰斜前方的人，“英语高手，久仰大名，我是倪佳。”

    乐毅转回头来，“乐毅。”他握住对方伸过来手，“久仰大名的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