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傍晚，风有些大，大概没有人会抗拒喜欢桂花的花香，廉海市的好多小区里或者路边上都会来几棵，夜风里飘过淡淡的香甜味，只是光线不足，不知道藏在哪里。

    姜萌穿了一件连帽衫，本来外面有校服，后来体育课太热已经脱了塞书包了。

    等乐毅完全松开手，她就退开了几步，跟他说：“你不要在外面对我动手动脚的。”

    这个点的路上，下班高峰已经过去了，她们比平时晚了一些，基本没可能遇到同学。

    乐毅低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他立体的五官被路灯点亮了，像素描时候摆出来的最符合美学的雕塑那般，可是雕塑没有神采，而他，神采飞扬。

    “喂，当初先亲我的是谁呀！”

    就知道他会提那茬的，姜萌已经做过了心里建设。

    谁还没有个黑历史啊

    再说这事除了当事的两个人没别人知道。就算若干年后，姜萌知道了视频的事，查磊也差不多被灭口了。

    姜萌又强调了一遍：“不要这样，才高中。”

    “哦，所以大学或者室内可以对吧”

    “并不是学校或者地点的问题，是成年之后，至少我们自己可以对行为负责。”姜萌转开眼睛，“而且现在我们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他的心思，容忍他的亲近……对于高中生的恋爱，比搂搂抱抱再出格当然不是没有，做的人多了去了，然而那显然更需要行为负责能力。

    “不注意的话，被人拍了放出去都不知道，本来已经很多事了，这样是给自己找麻烦，也给家长找麻烦。”

    这番话是她思考了吴悠那个问题后，决定跟乐毅说的。

    她当然知道他在一中已经克制了很多，连跟人说话的语气都比英才时候客气，平时也不和人成群结队，只差不把低调刻在脸上。

    然而，你不犯人，人犯你。

    就好像周冰倩这种钻牛角尖的。

    缓一缓吧，让他们再长大些。

    乐毅本来心情刚好一点，忽然被堵的说不出来，跟谈恋爱没什么区别，他伸手想捏捏她的嘴巴，区别大了去了，你懂不懂但是，姜萌这个人，和正面杠比起来，她选择讲道理，等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正面杠。

    高中还是喜欢叫家长的阶段，要那么疼爱她的外婆去学校还是她姨妈杀气腾腾冲过去

    那画面想想就很麻烦。

    乐毅的手就没捏下去，转而把她的帽子拉起来戴上，“知道了，走吧。”

    外婆已经做好了饭，人不在楼下。

    姜萌进门，准备打开鞋柜给乐毅拿拖鞋，就看到外婆已经摆了一双拖鞋在边上，她示意他换上，嘴里喊了声：“外婆我回来了。”

    乐毅也跟着喊：“外婆好。”

    “哎哎，我在上面挂衣服。”外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姜萌回头压低声音，“你不是喊奶奶的吗”

    “随你改口啊。”就看到乐毅很自然的换上了那双拖鞋。

    她不跟他说了，进去把书包放在一边。以往姜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换睡衣，但是今天看来是不太方便了。

    她洗了手去盛饭，乐毅就在她旁边洗了手，然后去拿筷子，看他连地方都知道，姜萌就感觉这家伙肯定来吃过饭。其他时候他没机会，估计就是今天中午了。

    果然，等外婆下来了，乐毅跟外婆说：“下午又做了好多菜呀。”

    外婆喜欢吃的新鲜，一个菜很少留两顿吃，跟他说了芦笋很嫩，多吃点，又问他：“眼镜配好了吗”

    乐毅想到书包里那副平光镜，“配好了。”

    “恩，年轻人要保护好眼睛，以后路还长呢，多吃鱼，下次给你做鱼。萌萌在家，我每周都要给她做两次鱼的。”

    一般家里人遇到孩子的异性同学过来，不掘地三尺问些家庭情况，学习情况是不可能的。但外婆就不是那样的人，她看谁都是好孩子。

    吃完饭，乐毅问姜萌：“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作业吗”

    她还没说好，外婆就说：“在这做吧，很方便，有不懂可以一起商量。”

    姜萌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点点头。

    乐毅跟她上楼，他第一次打量她的房间。

    虽然上次也来过，不过那次气冲冲的，根本没留心这些。

    姜萌的房间很简单，除了书架书桌，就一张床。不是粉嫩嫩的，也不是那种田园风，如果不说是小女孩的房间，大家可能以为里面住着另一个外婆，没有洋娃娃，没有小摆件。

    那张书桌也很特别，尺寸很大，看起来是订做的，有两套抽屉。

    姜萌指了指那个桌子的一边，“我去给你拿个凳子，你等一下。”

    乐毅在姜萌指的地方放下书包，他回头看她的书架，有透明玻璃的书架，样式有些年代，可是很实用，书摆整整齐齐又没有灰尘。里面还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和姜萌非常相像，气质却决然不同。

    姜萌的外表，可以说她文静，可爱，乖巧，虽然有点儿欺骗性，她其实脾气很大，但至少表面上看是乖乖的。然而就算这样，有一种气质她是没有的，那就是温婉。

    这个照片上的女人，她却非常温婉。温柔如水这个词语，是很虚幻的一种形容，可是放在她身上，一下就具体了。她看上去不比姜萌大多少，拍摄的时候，可能是有什么活动，脸上有淡淡的妆容，穿着连衣裙，背后的横幅隐约有大三汇报演出之类的字，因为遮挡，看不太全。

    “那是我妈妈。”

    乐毅转回头来，姜萌把凳子放在书桌的一边，山下五除二把上面堆的书整理到了一边，空出做作业的位置。

    “你跟外婆说现在跟我同班了别欺负她好说话。”

    乐毅摸摸鼻子，他有吗

    “以前佳佳也在这里做作业吃饭，所以你也不特别。”

    哦，那个学神。

    姜萌拍拍桌子，“好了，别浪费时间，做作业！”

    两个人做作业的时候都很专注，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页的声响。

    外婆收拾好事，上楼的时候，两个人还各自埋着头，房门开着。

    外婆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电视机也不敢放声音，怕影响了孩子们不能专注。

    大概到九点的时候，乐毅才算做完任课老师给的作业，虽然市一中没有收作业的传统，他可以偷懒。但是数学和理科方面，国内版的确难很多，他拉了高一的东西，学起来需要精力也不能再找借口偷懒。

    中考的时候英才和其他学校的统考内容是一样的，也幸好如此，他只是差了高一一年的内容而已。

    姜萌虽然做的比他快，但是她还有一门英语需要花时间。

    大概到十点的时候，乐毅准备回去了。

    他低头换鞋时候，姜萌站在旁边，准备他出去之后，锁门，没有外婆的时候，她表情还有点气气的。

    乐毅家的阿姨肯定不是无缘无故不在的，以后真要天天这样吗

    “不要气啦，阿姨今天是真的有事，她正常只有双休不在的。”

    “要不我保证双休才来蹭饭，以后早上也不跟你一起走，免得你又担心被人说”

    乐毅说着直起身来，忽然一低头把她揽过去。

    热热的呼吸突然近了，姜萌护住脑袋。乐毅没亲下来，不过做了个样子，看她露出防备又懵懂的表情，他特别n瑟，“这才是谈恋爱呀，傻瓜。”

    姜萌被他气笑了，“别这么幼稚好不……”

    轻轻的，柔软的触碰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这是一个蓄谋已久又带着一些生涩的轻吻，嘴角和唇瓣，一触即离的触碰。

    你不是说幼稚吗

    那这样成不成熟呢

    他抬起头，低低的笑了声，“晚安。”

    你说我们和谈恋爱差不多，所以这真是个特别的日子啊。

    乐毅说话算话，第二天开始就不和姜萌一起走了。

    姜萌到教室的时间，一般还挺早，他则喜欢踏着铃声进去，两个人好像完全不同路一样。

    然而，那些姜萌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平时姜萌没有上一中贴吧的习惯，一开始还是吴悠给她发的链接。

    起先，只是乐毅和周冰倩的几张照片，抓拍的挺糊的，可是那天看到的人不少，大家都能知道是谁。

    发帖的人，好奇询问什么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习好不代表品相就好。

    后面跟帖的人多起来，故事开始越说越离谱，有说是家里有钱买进市一中的，也有说因为搞大了那个女生得肚子被逼转学的，各种真真假假。

    有人挂了分班时候的榜单出来，站乐毅是靠实力进重点的。

    后面马上就有人回怼：试卷没有公开，数据可以作假。

    讲的有板有眼，所谓花钱买进来的，这点套路还能不做到位吗

    这两波人吵架的时候，当事人还完全不知道。

    姜萌看到得时候，是乐毅转学的原因已经被扒了出来。

    英才校霸，富二代，打断老外三根肋骨。

    胆小的看乐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胆大的假借着找同学的名义，来三班看他，没办法啊，那个颜值加上行走的荷尔蒙，再加上扛把子的身份，说不惊艳才奇怪。

    有人害怕，就有人偏偏喜欢。

    终于有一天，乐毅在他的书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好巧不巧是本物理书，emmmmm，国际学校的物理教的也没国内版难，那本书他算是认真做过笔记的。

    不知道这个给情书的是三班的还是其他班的，因为他座位就是后门，有人趁他们体育课进来做点小动作也很容易。

    乐毅把做笔记的页面拍了照，然后把那本物理连同里面的情书，一个抛物线丢进了后面的垃圾桶。

    英语弱项：“别这样，书没有错。”

    乐毅：“脏了。”

    英语弱项就想起帖子那辆被他丢掉的车，那车被扒出来过万。

    当时英语弱项就心疼了，不能把钱不当钱啊。

    乐毅：“还行吧，没有运到国内的报关费高。”

    “恩”

    “我们是自行车生产大国，所以进口税比较高。”

    “这样啊，那岂不是double万。”英语弱项跟乐毅坐一起以后，英语有一丢丢的进步，“好可惜啊！”

    因为那辆车后来有人看到被回收旧货的拖走了，几万的车落得个废铁的下场。

    前面姜萌的座位空着，最近市里有个物理竞答比赛，要上电视的那种，老师找了几个物理不错的学生去询问意向。

    姜萌从物理老师办公室出来，董晟喊住她。

    几个同学看他似乎有话说，拉拉扯扯的说，“你们有事，那我们先走了哈。”

    姜萌想了想，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说吧，等会是班会，别迟到了。”

    不过她走的比较慢，所以渐渐和前面拉开了距离。

    等隔了十来米的时候，董晟开口，“其实这个比赛挺好的，虽然高考不能加分，但是学校给额外的辅导，而且可能得到校内推荐廉海大学的保送名额。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刚刚跟老师说了，我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姜萌静默了一会，又说，“你要参加比赛，那加油啊，争取能拿到推荐保送。”

    她过去和董晟说的话并不多，以前都不同班，后来听说他对她有点意思，因为他没主动找过她，姜萌也觉得可能只是以讹传讹。直到他忽然加她微信，姜萌就用普通同学的态度马上把话扯开了，问他是不是找她买零食才加号码的，然后给了他淘宝店铺地址，完全没有给他机会开口。

    董晟这个人的性格也比较犹豫，可能那次加微信和后来运动会送水的事都给他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后来两人即使同班也没什么交集。

    他今天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跟姜萌说话。

    前面的同学已经走的完全看不见了，不过三班也快到了，上了楼梯就是。

    董晟深吸了口气，“你跟乐毅不要走的那么近，他不是什么好人。”

    姜萌停下脚步，董晟紧紧盯着她，“我看到过你们一起上学，我有同学在英才读书，贴吧里说的也有一些真的。他在英才做过的事，远比贴吧里更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