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寻骑车去兴华操场跑了二十圈，一边跑一边脑袋里全然是空白。

    操场上就他一个人。

    操场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门卫老大爷。

    跑完后，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往校门外走。

    学校里就剩下准高三的学弟学妹们，埋头苦读，几个孩子一边走路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英语单词。

    路过高考成绩榜的时候，华寻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浓墨重彩地加粗字体呈现出来，这么一瞥，就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还被淹没在书本中，在燥热空气的包围下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决战。

    回忆中，不由自主就出现了钟老师的身影。

    华寻摇了摇头，骑上车，往小区回去走。

    路过茨叔小卖部的时候，茨叔在里面突然一声大吼，“小寻，来！”

    他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下来。

    “小寻，考得好哇！真给我们小区争光！”

    “谢谢叔儿。”

    茨叔穿着自己那绣着小鸭子的围裙，把冰箱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从里面拿了两壶冰冻波萝瓦罐汤，放在了华寻的面前。

    “茨叔，怎么给我来两罐啊，我只要一个就好了。”

    华寻把勺子外的包装纸拆开。

    “还有一罐是我的。”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华寻冷不禁得又僵在了位置上。

    千万别是他。

    千万别是自己脑海里刚刚浮现的那个人。

    钟不离从背后绕过华寻，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白。

    眉眼更加疏离，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华寻不敢直视钟老师，眼睛任意漂移，就是不敢看对面。

    视线内隐隐绰绰看到钟不离的下颚线。

    而后又立马把自己的视线给收回来。

    他现在就想把自己的头磕在桌子上。

    这时候，小卖部陆陆续续走进了一群人，里面立刻就热闹起来。

    茨叔看到来人，眉毛挑了挑，表情立刻暗沉下来。

    是学校周围的那群痞子。

    一个个打扮都流里流气，那小波浪卷卷着卷着都快上天了，大耳环那么一杵，发胶那么一抹。

    他们围成一桌，眼神凶神恶煞，转过头，朝着华寻钟不离狠狠盯了眼。

    “老三又没毕业。”

    “毕业，毕什么业，他能没被退学就非常牛逼了。”

    “你们知道最近什么人最狂吗”

    “什么人”

    “兴华高中的那群人，最近狂的很，听说他们学校出来了一个理科状元，成天挂在门口炫耀，真让人看着心里不爽。”

    “叫什么钟...钟钟什么来着。”

    钟不离本人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菠萝汤。

    华寻在憋笑，舀着汤的勺子抖了抖，汤差点儿泼了出来。

    “别钟啥钟管他是钟馗还是啥，我就特别看不惯兴华高中。”

    “谁看得惯啊，一群人拽啊拽啊，也不知道拽啥，是家里有矿还是天上有人啊，真不知道。”

    华寻‘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这些小混子，在相声表演吧

    华寻这么一笑，立刻把一桌混子的目光吸引过来。

    “刷”“刷”“刷”全部聚集在华寻的身上。

    “怎么回事儿小老弟，你们笑什么笑”人群里面那个‘老大’发出直击灵魂的问题。

    “没事儿没事儿。”华寻笑着站起来了，心里本来很紧张来着，被这桌哥完全给逗笑了。

    钟不离跟着他一起站起来，两个人走到茨叔那儿交钱，茨叔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你们两个别再外面晃了，这一桌人你们别搭理，小心惹祸上身。”

    “行行行。”

    两个人并肩走出小卖部。

    华寻也没去拿自己停在对面的自行车，就这么走在钟不离的一旁。

    街头的阳光打落下来，前面新开的发廊里正在播放着流行歌曲，路上行人不多，皆是懒懒散散的样子。

    小镇慢，歌声长。

    江南的水汽混合在闷热的天气中，半空中飘着饭菜香，还有街边炸丸子的‘滋滋’油声。

    一个带着渔夫草帽的老太太慢慢走过，手里牵着一条小洋狗。

    “你看信了吗”华寻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开口的。

    “你看到记事本了。”钟不离说得是肯定句。

    “你没有看过那封信也没事，我现在说给你听吧，就是，很高兴年少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但是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想着三年、六年都不够，我想着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走下去。”

    华寻接着说，“我不是先天聪明的人，笨鸟先飞，很不容易现在能够跟你一起肩并肩走去，可我很贪心，想着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能不能牵着手走下去。”

    华寻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用手刮了刮自己地鼻尖。

    “.......”

    钟不离没有应声，把手搭在了华寻的肩上。

    少年茁壮成长，两个人都如同春雨过后的竹笋，慢慢地就有了青涩的轮廓。

    余辉打过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一段让人摸不清沉默后，钟老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最近忙吗”

    “有点儿，华东梅逼着我办护照，还有我大舅非要拉着我要去乡下插秧，还有昨天，他们说......”

    “有空出来谈个恋爱吗”

    华寻被哽了一口，嘴边滔滔不绝的话全部咽回去，他摸了摸头发，狠狠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慌张。

    “谈就谈呗，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