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寻最近在华东梅的威逼利诱下进了一个补习班，老师是个头发茂密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老白。

    老白平常就爱端着一大碗茶缸子在院儿里走来走去，补课的时候便叫自家媳妇儿把屋子里的黑板拿出来，挂在杆儿上，慢慢悠悠地讲。

    老白讲课的时候，必定卯足劲儿扯高喉咙吼，哪个方向有学生耷拉眼皮子他就往哪个方向吼。

    老白媳妇儿总说，“有你们白老师讲课，你们就别想着上课的时候去会周公！”

    还别说，华寻这样不开窍的上了一周后，逐渐觉得自己摸到了点儿高中知识的门道，也没耽误体育训练，周考的时候成绩上来了不少。

    张猴儿他爸听华东梅和李建国饭局里这么一说，两手一拍，也把张三峰送来补课。

    张三峰最近捣鼓他那小生意正愁货源，想着问他爸借，那儿还敢有什么异议，什么都没说也就来了。

    来的路上，张三峰循循善诱，“老大，你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什么有小批货物可以批出的叔叔阿姨婶儿之类的”

    华寻说没有，张三峰还不放弃，上课的时候窝在老白的院子里左顾右盼，传着小纸条问周围的熟人同学。

    “张三峰！”

    站在一小圈同学前的老白终于忍无可忍，拎着张猴儿的耳朵让他去一边儿顶水盆儿。

    “你！顶着这个盆儿，半小时，不准有水溅出来！”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传来紧张的呼吸声，只有华寻捂住嘴，浑身的颤抖透露出可劲儿的幸灾乐祸。

    老白：“华寻，笑什么笑！你也拿个水盆儿，一起陪着你兄弟去！”

    华寻：“......”

    张猴儿和华寻两个人盯着盆儿就在院子里这么站着，大太阳天的，头顶一片清凉。

    钟不离收拾好包，拉上自己房间的房门，没有磨蹭，立刻就出了门，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人。

    他特意戴了一顶帽子，穿上爸爸以前留下的一身中山装，让自己显得老成些。

    他这次扮演的身份，是清华大学毕业、赋闲回家的高材生。

    他要见的人是一所私立初中的富家子弟，性别男，略有口音。

    钟不离只和这次的客户通过一次电话。

    他的包里，揣着自己几张真的证书还有几张假的证明。

    如果这单生意能谈成，自己的目标资金应该就能达到了。

    徐醒从家中出来之前，先被自己的妹妹抱住腿看了一会儿电视。

    妹妹虽然才从法国回中国不久，却非常喜欢最近火爆全国的组合小虎队。

    他戴上头盔，踏上摩托，骑过盘山公路。

    昨天班主任田晓霞拉着他进办公室，悄悄说了几句，“徐醒，你比较特殊，有一半外国血统，但是为了环境和同学们的学习着想，能不能把头发染成纯黑”

    徐醒的头发随他妈，是那种有些发焦的棕色。

    徐醒记得小的时候，五六岁的张猴儿特别喜欢他这头发，哭着闹着求他爸也要染一个，结果被追着打了五条街。

    徐醒一边转弯，一边下了决定。

    管他田晓霞，这头发，他绝不染黑。

    常远比完赛，就急匆匆被教练带着往飞机赶，他偷闲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刚被接机，又被常红雷载着往其他地方运。

    “爸，我们去哪儿啊”

    常红雷道，“你先再眯会儿，我去接个人，然后你们俩一起去。”

    常远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一个人进了车，便挪了挪屁股。

    “谁啊”

    “我！”张天萌吐字洪亮，十分精神。

    张天萌和常远是一条巷子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大大小小的考试，还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两个人下车后，张天萌便领着常远往小路上走。

    常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们再走就到乡下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一个北大高材生家补课！”张天萌也没藏着掖着。

    “什么，补课！”常远一声吼，“我刚从北京回来，才得了个周末，你们让我去补课！”

    “别嚷嚷。”张天萌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问你爸去。”

    常远绝望地再一声吼后，激动地把自己胸前的扣子直接扯了下来。

    张猴儿端着一盆水，面朝院门，站得晃晃悠悠，耳边只有老白唾沫水横飞的嘶吼声。

    老白讲课效率极高，讲完一条，刷得就把黑板给擦干净，若是哪个学生发呆，估计连题目都来不及看完。

    张猴儿累得都快翻白眼了，华寻笔直地站在原地，颇有点入定的高深状态。

    由是院子里便时不时传来几声细细的女声，声音都向着华寻，只不过那声音立马便被老白无时不在的嘶吼声给盖下去。

    华寻人站在原处，却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细细簌簌声，似乎有人绕着外院往他们这里走来。

    其中似乎是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怎么听怎么熟悉。

    钟不离骑着自行车绕过最后一个巷子，逐渐看到等待在约定场所的身影。

    巷子的尽头，一个白发老头儿提着广播，边哼着戏曲边慢悠悠地走过，挡住那个背影。

    钟不离从自行车上下来，一步步逼近那个身影。

    这背影，怎么看怎么都超过一米八。

    这年头，哪有初中生长这么高的

    初中生身旁，还搁着一辆贼拉炫酷的摩托车。

    “您好”钟不离试探性地问寻。

    “您好”院门外，响起敲门声，笃笃敲着竹制的门板，打断老白慷慨激昂的高中数学题演讲。

    钟不离眼前的人逐渐转过身。

    华寻把头上的盆儿拿下，伸长手，拉开闩，缓缓打开竹子门。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