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一 君临天下(6)
作品:《这辈子做个贤后》 长歌为难。
懿和帝和舒妃求她,无非是因为他们都清楚,时陌是定然不会同意的,就因为他们都知道时陌不会答应,所以才会转而来求她。他们都知道,只要她答应了,时陌便会答应。
但长歌既知道时陌不会同意,她又怎么舍得伤害他
也好,这个“忘恩负义”的恶人总归是要有人做的,与其他做,不如她来做。
长歌轻轻摇了下头,正要出声拒绝,却听时陌淡道“何苦去为难她”
声落,时陌迅速以银针封了懿和帝身上大穴,直起身道“来人,将陛下抬到床上”
外面匆匆进来数名禁军,时陌淡淡看着懿和帝“我不会让你死。”
懿和帝重重闭上双眼,两行眼泪缓缓落下。
时陌转身将长歌扶起,握着她的手温声交代道“回去等我。”
长歌看了看懿和帝的方向,迟疑道“可有把握”
时陌沉默片刻“我会尽力。”
长歌便明白了。
一切早有算计,懿和帝是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长歌凝视着时陌的眸子“我先回去了。”
时陌点头,迅速步入了内殿。
长歌回到秦王府,夭夭和蓁蓁担心她受了惊吓,扶她上床小心歇着,不敢打扰。却不知,此时越是安静,长歌越是心乱。
她闭着眼睛,听觉却不自觉地就变得灵敏起来,外面下人走动的脚步声、竹帘随风轻轻敲打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她怕下一道响起的声音会是从皇宫里传来的钟声。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若她当日没有让义父私下逼懿和帝交还顾贵妃遗骨,懿和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不顾一切的一招
可是,她既知道顾贵妃遗骨还在懿和帝手上,她又怎能假做不知
长歌只叹天意弄人,心累地翻了个身。
她就这样等了一个白日,终于到了亥时,先等回了时陌。
长歌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时陌径直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活着就好。”
“你没事就好。”
两人异口同声,都是如释重负的轻叹。
声落,四目相对,又都忍俊不禁。
长歌道“他活着,我总算没让你为难。”
时陌凝着她“你从未让我为难,你带给我的从来都只有欢喜和庆幸。”
长歌展颜一笑,仰头问“先洗澡还是先用膳”
“竟是问的这个”
“什么”长歌愣住。
时陌眉宇间难掩失望“我还以为是别的选项。”
长歌哭笑不得“如此兵荒马乱的一日,你竟还不忘调戏我”
时陌挑眉“罢了,先洗澡吧,一身的血腥,诸多不便。”
长歌“”
时陌转身去唤人备洗澡水,走到一半,忽停下脚步,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长歌,道“你若不甘,也可以调戏我。”
说完,又一本正经地出去了。
长歌“”
哪里来的妖孽
时陌坐在浴桶中,蒸腾的水汽里,略显疲惫的脸上,双眸轻阖,眉宇间思虑之色颇重。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唇角无声地弯了弯。
长歌走到他身后,拿起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拭。
手忽地被他按在心口处。
时陌忽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去床上等我。”
长歌“”
“原想调戏一下你,结果又被你抢了先。”长歌撅了撅嘴,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温热的肌肤上拿开。
时陌紧紧按着她,丝毫不放松“久站易累,我只是不想你劳累。”
长歌睨了他一眼,嗔道“那你还握这么紧”
时陌一怔,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松了手。
但长歌却没有离开,拿着帕子继续替他洗澡。
寻常时看着他清隽挺拔,如松如竹,如磋如磨,脱了衣服,才晓得他的身体多么结实有力。虽然是不带绮念的伺候他洗澡,但擦着擦着,面对这么有诱惑力的身体,脸还是不免有些发烫。
她微微垂头的刹那,发红的耳根正正露在他的眼前。
时陌凑上前,轻轻落下一吻。
长歌浑身一僵,转头看向他。
时陌握住她的手,从她手中夺过了帕子,哑声道“够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长歌红着脸,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长歌转身离开,时陌在她身后轻声道“我给你带了礼物,放在你的妆奁上了。”
长歌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今日这种场面,他哪里来的心思送她礼物
长歌狐疑地走到梳妆镜前,见到妆奁上放着的匕首时,微微一震。
匕首虽然小巧,工艺却繁复精美,黄金掐的花丝,上面镶嵌着鲜艳的蓝宝石,幽幽冷冷。
长歌迟疑片刻,上前拿起匕首,轻轻拔开。
剑锋薄如蝉翼,上面的鲜血显然已经被洗得很干净了。
时陌迅速洗了澡起身,身上仅着中衣,缓缓走至长歌身后。
长歌将匕首插回剑鞘,没有回头,只是轻笑道“嗯,不错,景王妃的匕首甚是华贵。秦王殿下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时陌自她身后将她抱入怀中,头靠在她的肩头,深深吸进一口气息,尽是她身上的清香。他自身后拿过她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把玩道“嗯,是景王妃的匕首,插在他的心口处,我取下后便自己留了下来,想着回来给你收着。”
长歌不解“为何要给我”
时陌道“长歌,若是将来我做了什么事让你气我、恨我了,你可用这把匕首杀我。”
长歌一震,缓缓转身面对着他“你怎么了怎么忽然生出了如此可怕的想法”
“可怕吗”时陌凝视着她,“我今日看着他一心求死,却求死不能,方觉可怕。长歌,你说,他真的爱我娘吗”
长歌仰头看着他,没有回答,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陌道“我早就知道宫中动向,知道景王妃没死,便猜他是打算将人留下,留待于我。”
“嗯,我也这样想。”长歌叹道,“今日景王妃出现,那般胸有成竹将你所布的局一一揭破,我便知道背后之人是他。到底是帝王啊,即使当时没看明白,事后也全都想明白了。但我以为,他利用景王妃如此,是想逼你为难,逼你去求他,好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万万没想到,他留下景王妃,竟是留来杀他自己的。”
长歌摇摇头“没想到我逼景王妃出手,自以为棋高一着,到头来竟全在他算计中。”
“他这一局赢得彻底,不论时间还是人,全都安排得滴水不漏。风和景明不在,舒妃却出现了,舒妃的出现先是让你放松了戒备,答应留下蓁蓁在殿外;后又让你以为掌控了局势,可以借舒妃之手除掉景王妃,出言激她动手;他还料定舒妃心向他,最后时刻定会为他求情。他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给我看,却又不能让我太早出现,否则景王妃没有机会动手,所以朝后又派人假意与我讨论南方灾祸,实则拖住我”时陌淡道,“安排虽是缜密,却并非无缝,偏有个匪夷所思的目标,谁能想到他千算万算,最终图的竟然是要取他自己的性命。”
“谋自己的命,如此意料之外,倒注定了是个稳赢不输的局面。”
“固然稳赢不输,却着实可悲。”长歌恻然道,“舍命救我,以此来打动你我从未想过,他竟也有卑微至此的一日,而他卑微至此,所求竟不过是一个身后合葬的机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长歌,若有一日我犯了错,你便杀了我,我死在你手上,总好过痛不欲生求死不能。”时陌将匕首放到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将匕首紧紧握住。
长歌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繁复的匕首“时陌,你觉得,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日真的全是他与何氏的错吗”
时陌沉默。
长歌一笑,仰头看着他“这世上的事,总是有得便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要兼得便是贪心不足,遭到反噬自然也不过是早晚之事。帝王既有了至高无上的荣华,有了呼风唤雨的权力,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显得贪心了。”
长歌叹了一声“那一日,时景对懿和帝说,他若真想要报仇,就先需得将后宫屠尽。时景如此说固然是想攀扯他人,以此减轻何氏的罪业,但这话其实也并没有说错。当年,懿和帝已有众多嫔妃,却打算为一人废后宫,才使你母亲成了众矢之的。当年那场阴谋,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没有参与,也都冷眼旁观,乐见其成。”
时陌深深看着长歌“嗯,没有何氏,也会有别人。害她的不是一个人,是无可扭转的局势。”
“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所以你才会送我这匕首。”长歌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仰头轻笑。
“笑什么”
“原来秦王殿下也会害怕,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时陌双臂揽着她的腰“我当然会害怕,逆势而为,自然有明枪暗箭无数。”
“那可想过放弃”长歌偏头一笑。
“绝不。”时陌黑眸定定,斩钉截铁。
长歌缱绻地凝着他,温柔一笑“如此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将匕首放回时陌手中“那日,我问懿和帝,若是真爱,为何仅凭一件衣裳就定了她的罪,为何不进去当面问个清楚。他说,他是在保全她,若他以帝王之尊进去撞破一切,一切无可挽回,顾家满门都要灭,他如此是在保全。他还说,若将来你登基为帝,遇见同样的困境,你必定也会与他做同样的抉择,因为你爱我。”
“时陌,我答应你,若是将来你让我生了恨,我便用这匕首亲手杀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若是将来你看到了令你万箭穿心的画面,若你真的还爱着我,你便拿着匕首进来杀了我,万不能以爱为名独自黯然离去,除非你不爱我了。”
时陌黑瞳深深凝视着她,良久,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好,一言为定。”
懿和帝伤重,总算无性命之忧,卧床一月,已能下床。
他刚能下床,便下了退位诏书,立时陌为帝,待时陌登基大典之后,便搬去皇家别苑,颐养天年。
时陌的登基大典在春分那日,冬日席卷的萧瑟冷肃褪去,嫩柳新芽,万物复苏。
长歌的身子此时已经很重了,生产就在这几日,时陌原想将登基大典推迟至长歌生产之后,懿和帝却偏偏很着急,稍能下床便立刻下旨,方下了旨便立刻命人筹备,竟像是迫不及待与长歌腹中的孩子赛跑似的。
百官跪迎,帝后玄衣纁裳,二人相携一步步走上汉白玉台阶。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百官的朝拜声气壮山河,在身后声声回荡。
长歌与时陌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恍如隔世之感。
帝后二人携手君临天下,这样的画面,二人都不是第一次经历。回首上一次,却有些不堪回首。
彼时,二人之间隔着灭门血仇,她满心仇恨,如山海难平。
他一颗真心一如今日,不同的是她。彼时她一颗祸心,捂不热、度不化、拦不住,他手心温热,她全身冰冷,她一步步走上汉白玉的台阶,至高无上的地位,满眼的殷红血。
此时,因为腹中的两个小家伙,她的手也是热的。
两双温热的手十指交扣,长歌含笑转头,正迎来时陌冠冕之后略显担忧的目光,柔声低问“可要走得再慢一些”
长歌失笑“再慢怕是不必走了,你直接抱我上去便是。”
话落,见时陌竟果真动了心思,长歌忙道“我说笑的,你可千万别,这一世我可不想再做妖妃了。”
“果真”
长歌如今母仪天下,一举一动皆需慎行端庄,此时定然不能当众点头,甚至不能让人看出她在说话,只得极力低声保证“果真,果真给我留点好名声吧,我这辈子要做个贤后。”
话落,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好。”时陌纵容道。
漫长一路,终于相携走上高台,二人相视一眼回身,俯瞰群臣百官,齐声道“众卿平身。”
目光尽头,苍茫一线,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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