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正是盛夏，天气闷热的很。好在昨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今天的温度还算是宜人。

    路明远抱着古亮骨灰从殡仪馆出来，林柏轩陪着他上车。

    车子将开往边街的墓园。

    随行的，还有白陆、徐深和刘海东――古亮虽然是km的成员，却一直暗中帮助路明远，他的内心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为正义而牺牲的人，都值得敬佩和尊重。

    看着泥土一点点淹没古亮最后的灵魂，路明远双手合十，眼泪梗在鼻腔，他在心中默默为自己这最好的兄弟祈祷，希望他的灵魂得以安息。

    亮子，你做的很好。

    “我的妻子和女儿，都葬在这个地方。”回去的路上，路明远和徐深坐在一起。徐深说：“这个地方清净秀丽，是个安抚灵魂的好地方。”

    听徐深这样说，路明远的心里有些难过，他抿了抿嘴，对徐深说：“徐局，谢谢您。还有……对不起。”

    知道他是因徐宁的死而愧疚，徐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而后说到：“是我该说谢谢。”

    孩子，谢谢你这十年的坚持。

    这一句话让路明远鼻子发酸，他深吸了口气，想要抑制住哭的冲动，可眼眶还是不禁红了起来。

    坐在驾驶位的林柏轩从后视镜中看到路明远的双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特侦办公室里，众人正忙着整理统计km相关人员开庭初审的材料――这几十年来所求的正义和真相，终于在一声枪响中明朗起来。而路明远这十年的煎熬，和周云桦这十年的恶行，也在这一声枪响中结束。

    齐哲赶到现场时，林柏轩正背着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路明远一点一点往楼下移。齐哲见状赶紧去帮着背路明远，林柏轩却让他赶紧上去替周云桦收尸。

    齐哲一愣――周云桦死了

    “不过是暂时昏迷了而已。”今日路明远和林柏轩出院，一回到办公室就被特侦队全体队员围了起来。

    白陆淡声说到那天路明远朝周云桦开的一枪，“心尖下方三厘米，虽然是贯穿伤但是没有伤到要害，人虽然不能动弹但是死不了，路哥你的枪法还真是厉害。”

    “啊，过奖了。”路明远不好意思地笑笑，“呃……写开枪报告太麻烦了，而且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张风最是来劲，他咋咋呼呼地说到：“哎呦我们路哥可真是杠杠的英雄啊！这十年潜伏可真是叫我等钦佩！人枪法一流就算了，长得还这么好看。”他凑到路明远面前，笑嘻嘻地说到：“那啥路哥，你有对象吗我表弟他二大爷的三外甥女长得忒好看，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呗！”

    站在路明远身边的林柏轩二话不说就给了张风后脑勺一巴掌，“一直搞坨不清瞎说嘛子呢！你路哥已经名草有主了，把你那唧唧歪歪的劲儿给我好好放工作上！”

    张风一愣，“啥主”

    秦丽丽实在是看不下去人来疯这傻乎劲儿，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姨母笑容地对林柏轩还有路明远说到：“祝林哥和路哥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这么一说，众人就全明白了。

    “哦哦哦哦！”

    看大家起哄，路明远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倒是林柏轩洒脱得很，大大方方地说到：“知道你们路哥是我的了就都给我老实点，少黏糊我家小路！”

    “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我们黏糊路哥，明明是林哥你老黏糊你哥嘛！”

    “就是啊，人家路哥都没说啥呢，你下招呼什么啊！”

    “哎呦，你们这帮小伢子都长本事了是吧活都干完了吗，就敢这么数落我了”

    “这不是路哥在这我们才敢这么说嘛！”

    “人来疯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

    路明远看着林柏轩孩子气地和这帮同事们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陆站在一旁看着那帮人吵吵闹闹，不禁叹息摇头――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路明远虽然已经出院，可他右手因为伤的太重，不能使上力气了――想想朝周云桦开出的那一枪应该是靠意志完成的，昏迷之后醒来，他的右手就没了知觉。白朗请了全国著名的专家来帮路明远诊治，却被告知手术难度太大，而且就算做了手术路明远的手也不一定能好。

    看着自己的掌心，路明远突觉很是无力。当年他在警校可是以狙击第一出名的，如今右手不能握枪，他又能干什么呢

    从浴室中出来，林柏轩就看到路明远坐在沙发上看着右手发呆。他心下一沉，走到路明远的面前蹲下，笑着说：“放心，你的右手一定会好起来的。”

    回过神来，路明远先是怔了一下，在看到对方眼中的温柔又笑着点头应到：“嗯，一定”。

    林柏轩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吻。“我的灵魂给你了，它会帮我治愈你的右手。”

    如此幼稚的安慰让路明远笑出声来，可他的心却被这个男人的温柔包围融化。

    真正的心有灵犀是彼此心知肚明却不点破，他与林柏轩从相遇分离，到重逢相知，回忆恍如昨日，可他们确是真真实实地经历了十年之久。

    一路走来，受过无数伤，看过无数死，他们依旧能在人潮涌动之中找到彼此，为了心中的理想和正义，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成为生死相依的恋人。

    2014年8月14日，警方初步公开了km违法犯罪的相关资料，其中包括suki的交易账目，毒品合伙商的名单。而叶希手中的那份卧底名单，也上交给省里。省里统计了牺牲的卧底人员，并对他们的家属进行安抚补偿。警方也与那些失联的存活的卧底取得了联系，确保了他们的生命安全。

    无名公墓之中的英雄灵魂得以安息，路明远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林柏轩陪着他去祭奠了牺牲的卧底们，走到父母的墓碑前，路明远跪着祈祷了许久。

    “爸爸妈妈，km已经不复存在了。”路明远说，“你们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吧”

    我们最终战胜了那些罪犯，我也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林柏轩见此，心中感触颇多。“他们一定很欣慰，他们会以你是位优秀的警察而骄傲的。”

    又过了几天，局里通知他们去审讯叶希。林柏轩不大愿意让路明远去，可又不好开口。好在到了局里，徐局正好找路明远有事，审讯的工作就交给了林柏轩和顾飞羽。

    可他没想到，一进审讯室，方昊也在。

    “我拜托徐局让我来的。”方昊的表情严肃，语气也有点沉重，“有些话，我必须跟叶希说。”

    “啊……”林柏轩点点头――也是，毕竟方昊之前一直扮演着叶希恋人的角色，日久生情嘛……

    方昊似乎是猜出林柏轩在想什么，于是认真说到：“请林队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的。”

    过了一会儿，叶希被带了进来。他穿着囚服，胡渣也没刮，落魄的模样跟以前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可开口的声音依旧温润沉稳。

    “我没想到你会来。”看到方昊，叶希露出笑容。他看了一眼坐在方昊身边的林柏轩，目光又回到方昊身上。“没关系吗就这么来看我。”

    看着玻璃后面的男人，方昊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后悔了吗”叶希笑意更浓，他的语调缓慢温和，“我知道，你一定后悔了。毕竟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对我越陷越深，却不得不亲手把我送进监狱，一定很痛苦吧”

    小方，我知道的，你爱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方昊不禁攥紧双手，他闭上眼，似乎在咬牙忍耐什么。

    叶希的笑容转变成悲伤，“不过真是对不起啊，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以后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柏轩见此，心中很是担忧，关切地问方昊：“你还好吗”

    深吸了一口气，方昊睁开眼，他对林柏轩点点头，然后看向叶希。

    叶希又笑了，温柔地说：“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接下来说的话，我希望你到死都不要忘记。”坐直身子，方昊露出十分嫌弃鄙夷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到：“你、个、人、渣！”

    叶希一愣，“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人渣啊傻b！”

    这下不止叶希，在场的警察都被吓得愣住了。

    只听方昊接着说到：“冷血，无情，视他人的生命如玩物，不断制造毒品来害人。明明就是自私自利的家伙，还总是用一套诡辩论来收买人心。你以为我傻吗我会信你！”

    对路明远你用友情来绑架他，对我你又想用爱情束缚，说白了你就是因为太缺爱了所以想得到人认同而已。你嘴上说的好听，但是你从来只把我当成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我凭什么要和你感同身受啊，你算什么玩意！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厌恶你吗每次你对我说情话的时候我简直都要吐了！

    对方这态度大转变让叶希措手不及，叶希心中那一点防线被方昊的怒骂击碎。“不可能！”一拳砸在隔档玻璃上，叶希恶狠狠地盯着方昊，怒吼着：“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少他娘的自作多情了！”方昊站起身子，他前倾身子，直直盯着叶希的脸，满眼神中满是厌恶。“一个卧底警察爱上罪犯，你是三流爱情电影看多了还是四流网络小说看多了！这个世界上，正义永远不会向邪恶低头。你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

    我，最开心的事，就是亲手把你送进地狱！

    完美表演的一切终于破碎，叶希嘴角抽搐着，他的表情变得狰狞，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不可能！我不可能输的！”一边砸着玻璃一边怒吼，“你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下地狱！我要拽着你一起下地狱！”

    方昊站起来，不屑地瞟了一眼这个疯子，然后转身走出来审讯室。

    见方昊全然不顾自己就离开了，叶希停止了吼叫，僵在原地，没有了方才的那种自信。

    林柏轩见状，示意押送叶希的警察将他按在座位上，然后沉声道：“叶希，现在我们将开始对你的审问。”

    法不容情，你最好如实交代。

    等审讯结束，林柏轩从审讯室出来，一到院子就看见路明远和方昊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

    见林柏轩出来，路明远笑着说：“问完了”

    “嗯，难得这么顺利。”林柏轩笑笑，“你们两个在这里聊什么呢”

    方昊摸着后颈，答到：“大概是林队您不喜欢的话题。”

    林柏轩闻言眉头一皱，“嘛子意思咯，你俩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共同兴趣爱好是吧”

    路明远咧咧嘴，点头表示“确实”。林柏轩这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拿着文件夹拍了一下方昊的头，“小兔崽子你敢撬我墙角啊！”

    方昊立刻无助脑袋，求饶道：“不敢不敢，您和路哥郎才男貌，天生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我可不敢撬您的墙角。”

    我还有工作，就先行一步！回见嘞您！

    说完方昊就一溜烟的跑了。

    林柏轩啧啧嘴，心想：这崽子平时装的乖小可爱，耍起混来还真是不敢恭维。碰碰路明远的肩膀，林柏轩又问到：“你俩刚才到底说什么了”

    路明远耸耸肩膀，“你绝对不会喜欢的话题。”

    “不是，你喜欢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我也没说我喜欢啊！”

    林柏轩这心里直犯嘀咕，“你俩不会是背着我说我坏话吧”

    “放心，我在外只有夸你的时候。”

    “真的”

    见林柏轩那迫切知道的样子，路明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告诉你。我和小方刚才在讨论卧底的自我修养。”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林柏轩的脸色就阴沉下来，路明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看，我说你肯定不喜欢吧。”

    “我喜欢个鬼嘞，你是嫌我身体太好想让我担惊受怕吓死是不是！！”恋爱中的警界精英林柏轩难得发出这么里八嗦的控告。他咧咧嘴，看到路明远的笑脸时又把那一肚子牢骚咽了回去。“说起来，方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可能是于心不忍跟叶希告个别啥的，没想到居然把叶希给痛骂了一顿。他真的对叶希一点感情都没有”

    听完林柏轩的话，路明远突然皱起眉头，他上下打量着林柏轩，末了问到：“你是三流爱情电影看多了还是四流网络小说看多了卧底警察爱上罪犯，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卧底警察的职业道德和行动能力！”

    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林柏轩只得对这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行呗，我的错。”

    路明远看着这人耍宝，笑意更忍不住。“不过我都没有发现方昊是卧底，是怎么发现他是x13的呢”

    “那天方昊按照叶希的命令去盘区的工厂把我带到eden hall，本来我看到他还心中一颤。但是他在我面前晃了晃手臂，我看到他的手腕上写着红色的x13。我瞬间就明白，他就是那个警号x13的卧底。”

    用红笔在腕上写字，可以用袖口掩住，而且就算擦不干净留下红印，也可以说是受伤了。方昊这个孩子，真是太聪明了。

    “不止聪明，而且勇敢，坚强，善良，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大。”路明远说，“真是太感谢他了，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伙伴存在，人世间的罪恶才能又减少一点。”

    “哎呦，你现在的口气和当年在警校做代表发言的时候一模一样！”

    面对林柏轩的调侃，路明远只是笑笑。他想起来什么，认真地看向林柏轩，开口道：“小轩，我有事跟你说。”

    林柏轩一愣，下一秒立刻堵住耳朵，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没好事！”

    路明远叹了口气，“也不算是坏事。”

    缓缓放下手，林柏轩瘪瘪嘴，“说吧，什么事”

    “……徐局刚才找我，跟我说上级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医生，要送我去疗养。也是为了保护我，上级规定我疗养期间不准和外界联系。”

    我们可能有很长的时间不知道彼此过得怎么样，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小轩，你，愿意等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