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人生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十分可笑。当你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与现实作斗争，百般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前进的资本――他是被秘密锁住身体的人，就算背着枷锁走了这么多年，阴谋者也能将他拉回深渊。

    贾榛在下班的路上被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袭击，好在贾榛有身手，没有受大伤。那几个地痞流氓也在警方赶到后被制服，全部带到了派出所。小顾和张风审了那几个袭击贾榛的人，可他们只是说自己是拿人钱财，。

    看来是有人故意袭警，如此嚣张，根本就是在挑衅他们警方的公执权威！

    不过上次贾榛伪装专家被金少仁识破之后，林柏轩就一直让他做些文职工作，也不怎么头露面。金少仁都被李永杰关起来了，又会是谁要报复贾榛呢

    他向路明远再次询问当时在工厂交易的场景与人物，路明远却觉得肯定不是在场的人，“km虽然横行霸道，可他们向来不会主动和警方发生冲突。”电话里路明远的声音有些低，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场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金少仁总是跟贾榛提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难道贾榛二十年前跟km有瓜葛

    有了新线索就不能放过，林柏轩来到医院――他要找贾榛问清楚。

    “我查了你的档案，85年到93年这八年的时间你的工作经历是空白的。”

    贾叔，这八年您去哪里了

    贾榛在病床上靠坐着，他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脸色也是失了血的苍白，面色沉重严肃，仿佛在等待审判一般。

    林柏轩坐在他的床边――同样表情沉重，可他目光犀利地直盯着贾榛。如果张风在这儿，一定会咧嘴大叫到：“冷脸不说话，林哥要发飙！”

    不过此时林柏轩没什么心思训人――贾榛虽然是他的下级，可对方年长又热心，林柏轩打心眼里把他当长辈敬着。

    “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你与km的关系。”

    他尽量不以审问的姿态来与贾榛交谈。一旁守着的贾榛妻子有些害怕，她拉住丈夫的手，焦急问到：“你是犯了什么错了，要受处罚吗”

    “没事的。”安慰地拍拍妻子的手，贾榛笑着说到：“你先去楼下超市帮我买点水果吧。”

    等妻子离开，贾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后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话埋藏在心里二十年，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是刑侦队特侦小组的警员，队里派我去km当卧底。”

    林柏轩闻言一怔，“你在km当过卧底”

    “嗯。”贾榛点点头，“当时km的总长是汪宇，汪家是x市的老派豪门，也是x市整个地头蛇的头头。那时候的km真的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从80年代末，汪宇就开始经营毒品生意，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在和安门兴帮决斗之后，成为了金区的老大。”

    那时候局里为了打击km，安排了十个警察伪装成不同角色的人，进入km潜伏。我当时是以货车司机的身份被km雇佣，以掌握km毒品的运输路线。

    “那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贾榛说，“上级安排谨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也为了可以保障卧底的安全，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知道卧底名单。”

    “贺志刚也是其中一员”

    “应该是的。”贾榛接着说到，“当年的十人只有我回来了。”

    听贾榛这么说，林柏轩有些困惑，“当时是上级调你回来的为什么只让你回来了”

    贾榛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求回来的。”

    林柏轩更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中出了叛徒，让汪宇得到了卧底名单。”

    一旦掌握了卧底名单，警方就如同km手中的玩物。我实在受不了在敌人的烈视之下，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就请求上级将我调回。局里一方面为了保护我，另一方面也是对我中途撤退的处罚，降了我的警级。

    “所以，我到快退休了还是个三级警员。”

    “但是上级还是让你加入了特侦队，你就应当担负起职责。。”林柏轩接着说到，“km二十年前突然停止了毒品生意，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贾榛抬头看了林柏轩一眼，然后苦笑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是km和警方共同的秘密。”

    这话叫林柏轩顿时一阵恶寒，“共同的秘密”

    “嗯。”贾榛说，“二十年前km的专家研制出suki的配方，并且准备在云港码头。但是当时，警方却得到了错误的情报，去了西码头。汪宇早已在那里设下了埋伏，数十位警察死伤惨重。意外的是，汪宇也在路上出车祸死亡。之后袁祁就成为了km的新总长。”

    因为背叛，我们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如果这种事情传出去，人民一定会对警方的能力产生质疑，社会也会因此更加人心惶惶。为了大局着想，警方压下了这件事情，而km因为汪宇死亡，也不敢到处张扬。这件事情，就成了警方与km共同的秘密。

    背叛，是最恶毒的，让人绝望的手段。出卖伙伴的人，必定被人憎恨。

    “贾榛的意思是，掌握卧底名单的人出卖了所有卧底”路明远觉得这话十分可笑，“也就是贾榛怀疑我的父母是叛徒”

    林柏轩早就想到路明远知道了这些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把语气放得温和，“现在并非是怀疑……”

    “那就是确认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为警察，对一切事物抱有判断的态度是正确的。可是，我的父母是为了保护那份卧底名单才死去的，你现在居然跟我说有人怀疑是他们出卖了警方”林柏轩觉得十分可笑――搞了半天，父母为正义牺牲，他们所保护的同伴居然还把他们当叛徒

    “这只是贾榛的片面之词。”

    “那你会怀疑贾榛吗”

    “……”林柏轩顿时哑言――从他的经验来看，贾榛应该没有撒谎。

    这之中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路明远却觉得林柏轩的迟疑是默认了，一瞬间心灰意冷，路明远自嘲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多有本事的人，说到底你不信任我。”

    “我并没有不信任你！”林柏轩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就是贾榛在撒谎，你去查他啊。”

    对方此时有点蛮不讲理，林柏轩终于拿出了领导的架势，他厉声说到：“路明远，咱们现在是在谈工作，你不许把个人感情带入！”

    猛的被林柏轩训斥，路明远强迫自己放平心态――他在km摸打滚爬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怀疑。每次他都能表现得无所谓，可一旦涉及到自己逝去的父母，他就有点无法保持冷静。更何况，现在怀疑他的人是林柏轩。

    被最亲近最深爱的人当成叛徒，这仿佛是宣判死刑。

    “我并没有怀疑你。”握住路明远的手，林柏轩好声说着，“我能体会你的痛苦，我也相信你的父母不是叛徒。但是贾榛这么说我们就不能忽略这条信息，我会和你一起查下去，还你父母一个清白。”

    “我父母本来就清清白白，不需要这种无谓的辩解。”抽回手，路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柏轩，“我不允许有人诬陷他们。”

    我会调查清楚二十年前到底是谁背叛了警方。

    意料之中的反应，意料之外的结果，林柏轩以为自己可以安抚路明远的心，却发现自己有点自视优越。工作中出现矛盾很正常，可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修补起来就异常困难。

    为了防止自己和路明远之间的争论进一步恶化，林柏轩选择了沉默。他们互不言语地在聋哑夫妇的小酒馆里吃完饭，林柏轩主动结账，路明远却一把推开了他的钱包，把几张红票子放在了老板手中，而后转身离开。

    老板不明白这年轻人为何气性这么大，茫然地看着林柏轩。林柏轩只好双手合十给对方比划着道歉――抱歉啊老板，是我惹他生气了，不是您的错。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板似是安慰又似鼓励地拍了拍林柏轩的肩膀。他从抽屉里找出零钱，又拿了两块大白兔奶糖，一齐交给林柏轩。

    林柏轩顿时一愣，只见老人家比划着，指指门口，做出气冲冲的表情，然后又指指那颗糖，露出笑容。林柏轩便明白了――拿糖来哄他啊……

    这是哄小孩子才用的吧

    不管怎么样，老人家都是好意。把糖装到口袋里，林柏轩谢过老板。他出门去开车――林柏轩在副驾驶等了他好久了。

    “我以为你会直接走。”

    “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路明远懒洋洋的说到，他甚至还对林柏轩笑了一下，仿佛方才的愤怒只是假象。

    刹那间，林柏轩的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路明远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身为卧底需要精湛的演技。此刻的他，又是忍受着怎样的悲哀，才能佯装成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一路上再没什么多余的对话，林柏轩一直把车开到平安里，然后停下。路明远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林柏轩却抓住了他的手。

    “……干嘛”

    林柏轩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物件塞到路明远手中。路明远伸开手一看，竟然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你这是什么意思

    “馆子老板给的。”林柏轩说，“他说这样能把你哄开心。”

    “……”路明远有些无语――敢情林警官您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林柏轩不以为然，他把剩下的一颗奶糖吃进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到：“没啊，我哪敢啊。咱们精英班的谁不知道师兄你向来雷厉风行，万一你要打我我可是很害怕的。”

    警界精英脸皮厚到无人能敌，路明远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吐槽起。他扯了扯嘴角，把糖纸剥开，然后把奶糖扔进了嘴里。

    口中瞬间被甜腻的牛奶味充满，路明远觉得舌尖是甜的，可心里是苦的――小时候，爸爸妈妈也经常给他买大白兔奶糖吃。那时候他总是坐在家门口的石台上，街坊的爷爷奶奶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总会笑着问他：“小路又在等爸爸妈妈回家”

    他便笑着答到：“等爸爸妈妈给我带糖果回来！”

    直到某天，回来的不是他的父母――徐深给了他一包奶糖，言语温和却又带着悲痛，“孩子，你的父母不会回来了。”

    是啊，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见路明远情绪有些低落，林柏轩以为对方真的生气了，“呃……我是想给你道歉的……”

    “我知道的。”抬头看向林柏轩，路明远笑了一下，“我说过的，警察应该保持批判的态度。”

    “你真的不生气”

    “生气是肯定的，但是工作也要继续做下去。”路明远答到，“刚才是我不对才对，我不应该把个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中。”

    林柏轩沉默了片刻，才说到：“其实我倒是蛮高兴你对我发火的。”

    “嗯”

    “证明你在我面前不用故作坚强。”

    看着那张“正直帅气”的脸认认真真说出这样的话，路明远不禁笑了出来。“你是傻子吧这么想被虐”

    听对方这样说，林柏轩可以确定路明远不生气了，“那要看是被谁，如果是师兄你的话，我很乐意啊。”

    “傻瓜。”路明远笑骂了他一句。

    林柏轩也就跟着笑了，问他：“奶糖好吃吗”

    “嗯。”路明远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到：“其实我蛮羡慕你的。”

    “诶”林柏轩有些震惊――怎么突然这样说。

    路明远问：“你当初是为什么要当警察的呢”

    “这个啊……”林柏轩想了想，“维护正义。”

    这个回答简单明了，果然很符合林柏轩的“热血干警”的形象，路明远接着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警察吗”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抓住害死父母的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路明远说到，“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没有你那种无所畏惧的正义感，也没有你那颗包容善良的心，我那么努力，只是为了报仇而已。你说你和我感同身受，可你我终究是走在不同的路上。

    对方的话是在剖析自己――林柏轩瞬间就明白了，路明远是让自己减少对他的执着。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到底是谁出卖了警方。”路明远笑道，“我一定亲手抓住杀死我父母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