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见过碰瓷耍无赖的，但没见过无赖得这样理直气壮的。

    他不敢对老年人干什么，抄着手转头看向蓝天：“蓝队长，你刚才不是说为人民服务吗现在你看着办吧。”

    蓝天也被罗老先生的骚操作惊到了，他轻咳一声：“罗先生，你也是有名望的人，咱们得讲道理是不是做生意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他不愿意接，我们再找其他人去。我保证，我一定帮你想办法解决怎么样”

    “你想办法”罗老先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求助你那么久，你不也没把传家宝给我找回来”

    被质疑能力的蓝天鼻子都快气歪了：“……”

    “老先生，我也找不回来，真的。”褚白非常诚恳地道，“你看我们这里门可罗雀，生意差到爆炸，足以说明我是真的没能力。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万一古董被别人先发现拿走了，那你可就损失惨重了。”

    蓝天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又差点被噎死。

    用得着这样吗

    但褚白说得越夸张，罗老先生反而越不愿意走。

    他自有一套道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喜欢吹牛，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很谦逊的。”

    他说喜欢吹牛的时候，还有意无意朝蓝天看了一眼。

    蓝天已经不想说话了，默默退到门口，看着他们表演。

    罗老先生继续道：“我找过许多人，他们都自吹有多么多么厉害，保证一定能给找到。结果什么招都想了，没找到东西不说，最后还来质疑我家里到底有没有古董，真是世风日下，连老年人都骗……”

    褚白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

    “你这么谦逊的小伙子太难得了。”罗老先生换了副笑脸，“就冲你这态度，就是个有实力的。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找回我的古董，那就只能是你了。所以，我不能走，你一定得给我找回来。”

    褚白看向胖子，胖子看着光头，光头盯紧蓝天，蓝天望着褚白。

    一脸懵逼，二脸茫然，三脸困惑，四脸震惊。

    所有人都对老先生的逻辑跪服，不知道该说什么。

    褚白溜出办公室：“蓝队长，人是你带来的，你负责带走，谢谢。”

    蓝天看褚白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罗先生，我带你来之前，你不是还不愿意，说你没病不用看心理医生，说这里都是骗子吗怎么现在就不愿意走了呢”

    “那你还不是带我来了”罗老先生冷笑一声，“我要不那样激你一下，你舍得带我来见真正有能力的人吗”

    蓝天：“……”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快心梗的蓝队长，他接起电话顿时脸色一变：“我马上到！”

    褚白一听就知道要完。

    果然，蓝天挂掉电话匆匆道：“对不起，出了命案，我得走了。褚医生你要不就帮帮他吧，要是实在不行我忙完一定回来把人带走。”

    等他说完，人已经在院子外了。

    褚白想拦也拦不住，更是没处说理。

    “现在怎么办”胖子看了眼办公室，懵了。

    褚白：“耗。”

    “什么”胖子不解。

    “跟他慢慢耗，看谁先按捺不住。”褚白蹲在花坛边，“我就不信我耗不过他。”

    事实很快给了褚白一巴掌。

    没过几分钟，罗老先生就在屋子里大喊：“好饿，我有低血糖，你们能不能给我点吃的你们不管我不要紧，但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你们诊所的名声是不是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你们是不是也会有麻烦我是真的不想连累你们啊……”

    光头看了褚白一眼：“褚哥，要不，你就给他看看”

    “不行。”胖子先就不同意，“这位一看就是个不讲理的，给他解决了这个麻烦，说不定会有下个麻烦。听褚哥的，耗着吧，等蓝天自己回来收拾，这也太烦人了。”

    褚白也不想向罗老先生妥协，但他一直在里面哀嚎，也的确让人很烦躁。

    思索一会儿，褚白回到门口，跟罗老先生隔着一扇门聊天：“老先生，你的古董是什么东西”

    罗老先生看褚白愿意搭理自己，顿时高兴起来，也不嚎叫了：“是一方砚台。”

    “什么样的砚台价值千万啊”褚白好奇地问，“我不懂砚台，你给我讲讲”

    “这可就名贵了，几百年的古董呢。”罗老先生翻出手机，“来，给你看照片。”

    褚白让胖子去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砚台。

    只不过褚白对砚台不了解，也看不出这黑黢黢的一块有什么特别，就价值千万了。

    “这是什么砚台端砚歙砚洮砚”褚白对砚台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几种名砚的名字。

    “这是端砚。”罗老先生道，“但它的名贵之处不仅仅在于砚台本身，你看它上面还有镂空的龙纹。”

    褚白仔细辨认，果然有龙纹，他猜道：“龙纹是皇族用过的东西”

    “对。”罗老先生一拍大腿，特别激动，“我祖上出过一个探花，被皇帝赏了块砚台，从此就成为我罗家的传家宝，已经传了九代人。要是在我手里丢了，我死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褚白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为什么会想把它藏起来”

    罗老先生深深叹息一声，神态越发疲惫，再没有那股无赖劲儿。

    原来，罗老先生祖上曾出过大官，算是书香门第。

    但世事变迁，几代人之后，罗家渐渐衰落，别说读书当官，中间几乎差点绝代。

    但不管怎么艰难，罗家的祖上都始终没舍得卖掉这块砚台，这砚台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信仰，是罗家的根。

    到罗老先生这一辈，家境好起来，还生了三个儿子，他以为罗家终于要再一次崛起了。

    但事与愿违，三个儿子一门心思争夺家产，别说潜心读书，连那方砚台都想拿出去卖掉换钱。为了卖掉砚台，他们想了好多办法，明抢暗偷，买假的砚台回来浑水摸鱼……

    罗老先生气得不行，但他年纪大了，管不住小辈。

    别的家产也就算了，这块砚台他绝不能让几个儿子拿出去卖掉。

    “我孙子特别爱读书，从小就喜欢书法和古文化。”罗老先生仿佛看到希望，很自豪地说，“我要把砚台留给孙儿，不给那几个不孝子。”

    他怕儿子们把砚台偷出去卖掉，所以才想把砚台藏起来。

    但儿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家里就那么大，他们总能猜到藏砚台的地方，所以罗老先生不得不反复更换藏砚台的地方。

    时间一长，他也忘记自己到底把砚台藏在哪里了。

    众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存进银行保险柜”胖子不解。

    “银行就安全吗我看报道说也不安全，而且拿出来很麻烦。”罗老先生说，“我每天不看着砚台都睡不着觉。”

    胖子：“……”

    看起来，这方砚台已经不仅仅是信仰和根，而是罗老先生的心病了。

    “你确定是放在你家里的”褚白问道，“把家里仔仔细细翻一遍应该就能找出来吧毕竟砚台也不是什么太小的物件，不至于藏到哪个角落就没了影子。”

    “怎么没翻家里都翻好几遍了。”说起这个，罗老先生就很气愤，“那些骗子，找不到我的砚台买假货来骗我，我看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能不认识吗现在的年轻人，为了挣钱真的是良心都不要了。”

    看到褚白皱眉，他急忙又补上一句：“我不是说你啊，你是好人。所以，你就帮我找找吧，我找不到砚台，每天都失眠，睡不着觉。”

    褚白懒得跟他计较：“你确定砚台没被你几个儿子拿走”

    “不可能。”罗老先生笃定道，“他们敢进屋，我就打断他们的腿……他们现在也都疯狂想办法在找砚台，肯定没在他们手里。”

    “你屋里有请保姆阿姨吗”褚白又问。

    “有一个，但她也接触不到砚台，前面找的人也都反复盘问过她，不是她拿的。”罗老先生摇摇头，“肯定在我屋里，就是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我听说，你可以催眠，然后问出我潜意识里的记忆，你给我催眠吧。”

    “给你催眠”褚白摇摇头，心道那我就麻烦大了，他换了个问题，“你孙子现在还练书法吗”

    “练。”罗老先生脸上又出现自豪和满足，“他的字特别好，今年还拿了书法大赛的一等奖。”

    “是挺厉害。”褚白点点头，“你孙子跟你住在一起吗”

    “不住在一起，但经常会来看我。”罗老先生又忍不住感慨，“还好有个乖孙，不然我都快活不下去……”

    褚白心里一动，迅速打断他：“那你经常给你孙子买东西吧他喜欢书法，你是不是经常给他买书法用具笔墨纸、砚”

    “我买啊，上回还把那几个骗子弄来的假砚台给了他……”罗老先生猛地顿住，吃惊地看向褚白。

    褚白：“……给你孙子打个电话吧。”

    罗老先生给孙子打电话，手都在颤抖。

    “爷爷！”电话那端传来孙子甜甜的声音，“我正练字呢，晚上拿给你看。”

    褚白听到这句，皱了皱眉。

    “橙橙乖，你看看你用的是什么的砚台”老人声音紧巴巴的。

    “就是上次你给我的，跟咱们传家宝很像的假……哎呀……”

    一声脆响隔着听筒也无比清晰。

    罗老先生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怎，怎么了”

    “爷爷，砚台碎了。假的果然不经用，要不你把真的给我吧反正你说过，砚台最后是要传给我的，对吧……”

    罗老先生脑子里“嗡”地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啪嚓”一声，碎成好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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