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作品:《我撩得他呀》 至此,沉默。
重敬收回交叠的十指, 换了个相对轻松的坐姿, 不再摆‘父亲的威严’。
摆多久都没用,以前儿子不吃这套,现在更不会吃。
重先生总算认识到这一点。
“你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圈子, 我以为你不会考虑山海。”重敬还以为, 此行稳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自己无疑是落下风的。
重霄理智道:“‘个人喜好’和‘如何管理公司’是两回事。还有, 管一家是管,两家也是管。别说我贪心, 曾几何时,我对你们最大的期望无非是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也替我分担一下儿”
话说得很明白了。
重氏医疗实业和山海娱乐, 他都要。
身为独生子,面对各自开着公司、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爸妈,他能把一碗水端平。
重敬不免怀疑:“两家公司类行不同,你行不行”
“总得试试才知道。”重霄一点儿不慌,“要不你两先谈, 谁愿意做出让步,结果我都接受。”
太子爷记性不差, 重敬先生和潘简霓女士离婚时, 吵得最凶态度最坚决的就是——我儿子必须继承我的公司!
会让步才怪。
哪怕现在随便一方突然蹦出个私生子,公司也好哪儿哪儿的不动产也罢,重霄想要, 点个头,那就全都是他的。
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了。
而重敬也是在对话进行到此刻时,才注意到这小子时不时就向自己身后瞄去——
似有心又似无意的举动,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察觉。
但到底在看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重敬顿时悟了。
“听说我要来新海市,老爷子交给我一幅叫画,让我亲自带到岛上请时小姐题字,十月份的画展,要摆在展厅最显眼处。”
“你还会题字”重霄问的是时舟,这回轮到他诧异了。
给国画题字极其考究,倘若时舟没点儿书法功底,或者格式错了,都会沦为笑柄。
又想,既然老爷子对她有此请求,那就证明她会。
而且题字的内容和书法,都一定配得起那幅要放在展厅最显眼处的画。
时舟压根没听见男人对自己说了什么,专注力全部倾注在速写本上,握着自动铅笔的手不停在纸张上描画。
重霄见状自觉收声,那一脸‘还好没打扰她’的庆幸,被他亲爹看得清楚明白。
等他反应过来,重敬已然用着慈爱的目光,将他注视。
重霄不挣扎:“终归要考虑养家糊口的现实问题。”
这还真是重敬第一次见儿子露出那么逆来顺受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压力很大”
重霄拿起冷透的咖啡,一口喝下去,目光又移到中二少女身上——
“谈不上压力,颜料钱总得管够。”
重敬在傍晚前离岛,要回市内参加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招待酒会。
走之前,让重霄和同行的总秘交换联系方式,稍后安排工作给他。
此举用意在于告诉重霄:就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现在也没资格跟我直接对话,想继承我的公司,就拿出全部的实力。
父子两初步达成战略合作,于咖啡馆外分道扬镳,十分之干脆。
目送重敬先生和他那位看上去就相当能干的男秘书远处,时舟遗憾地叹:“就走了……”
重霄眉开眼笑的打趣:“这么想跟我重家三代都搞好关系”
时舟测过脑袋,昂起下巴,真诚的看着他,“只想跟你搞好关系。”
男人猝不及防接她一招,老脸跟着发烫,愣过这阵劲儿,舒畅的笑了:“那今晚你做饭”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哪会这个……
为难的抿了抿唇,跟他打商量:“请你去大叔那里吃。”
“行。”
台风刚过,重霄确实没有做饭的心情。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在商业街溜达,于日落前找到那辆如梦似幻的日料车,点了章鱼烧、炙烤鹅肝寿司,管饱的炒面,配上口感温润的清酒,实在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夜晚。
时舟想听重霄说说他和他家里。
“为什么”等待烤鳗鱼的间隙,男人照旧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做消遣。
听了她的要求,不禁费解。
“扩大观察范围,加深了解,把目标人物画好。”少女回答完毕,还给自己找了个高大尚的理由:“为了艺术。”
重霄认为她只是纯粹对自己感兴趣。
鉴于有些骚话说出来她可能招架不住,他就勉强忍下不说了。
再怎么也是两情相悦,互相了解一下是应该的。
重霄被自己过于活跃的思绪愉悦到了,笑着将夹烟的手放到身后,弹掉烟灰,慢条斯理道:“我是独生子,虽然父母离婚了,现在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不过,我跟他们的关系惯来如此,好像从来没改变过。”
时舟回想了下他和重敬的相处模式,站在他父母的角度,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让人火大的‘惯来如此’。”
重霄把烟屁股咬在齿间,余光朝身旁的小姑娘斜过去,“就跟你理直气壮观察我没两样。”
小姑娘气鼓鼓的撇了下嘴:“别跑题。”
“嗯,好。”男人调.戏得手,眼色神思也跟着松络了些许。
其实他的父母,两个字就能精准概括——要强。
从公司业绩到年会排场的比较,到家里早中午晚吃中餐还是西餐的话语权……
明明所在的领域不同,一个细微的点都能引发没完没了的战争。
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重霄是重灾区。
对外要满足重敬和潘简霓一切要求与期望,对内还得均衡他们不同的意见和争执。
“我爸妈是这样的,比如想要我做一件事情,他们会先抛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往往我照做之后,回过头细细一想,才会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当他们两人意见相左,情况开始变得有趣。”
“我妈手段很直白,不断的加码、再加码……直到我答应她为止。我爸则比较内敛,很会看准时机一击即中。”
“他们从来不知道罢休,就算一方暂时放弃,也只会成全另一方的变本加厉。”
“偏执,不愿意低头认输、占有欲旺盛,很少几乎不顾虑我的想法感受——我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
“以至于后来,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弄清楚他们的企图。”
“然后我会尽可能花最小的力气,最大限度满足他们。”
“与其被他们当做玩具摆弄,不如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在他们给出的有限范围内做出少许选择,回避我最讨厌的那部分。”
其实至今,重霄在与父母的对抗上,从来没有赢过。
潘简霓只需要对身旁的人使一个眼色,他的实习医院就从新海市第一医院变成明珠岛医院。
坏事都让潘女士做尽了,重先生只要冷眼旁观,等到儿子被整得受不了时伸以援手,那么,父子还能继续做下去,公司继承人也是他的。</p>
<strong></strong> 重霄一早把这二位揣摩透了。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大海和天空有着一种默契的静宁,温缓的海浪声跟随微风从不远处阵阵传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日料车全部的灯‘唰’地亮起,柔和而朦胧的光点相互交错,画出一片舒适区。
重霄和时舟就在其中。
大叔虽然独自操持着这家以‘车’为单位的日料店,但不管来多少客人,他总能在十五分钟内做出新鲜美味的食物。
谁也不怠慢。
重霄第一次光顾就成为忠实的食客,后而也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这样的均衡,很是羡慕。
味道浓郁的章鱼烧在入口的瞬间最大限度满足了味蕾,重霄呷下一口爽淡的清酒,解腻之后,接着说道:“物质方面我从来不缺。”
此话一出,旋即想到时舟在码头边看到自己的那天,就就是个落魄的样子。
重霄颤肩笑笑,纠正:“是很早以前。”
在那个很早的以前,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从来不知愁滋味。
重敬和潘简霓的战争却早就开始了。
他们以物质换取儿子的支持,毫无为人父母的自觉。
到后来,重霄隐隐意识到不太对时,已经分不清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人生接下来的分叉口上,该选择什么。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应该是高考后填志愿这件事。”
“我爸希望我考入一流的医学院,将来好继承他的公司。”
“我妈这个人呢,在家里也是独生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从小到大都有个明星梦,很遗憾没有实现,就把梦想转嫁到我身上。”
“在我念高二的那年,她还专门打造了一个选秀节目逼迫我参加……结果当然被我搅黄了。”
那时重霄十六岁,大闹电视台,因此上了社会版新闻,属于他自我意识觉醒的过程,糟糕而又激烈。
“第一志愿填了公安大,并不是因为我梦想成为警察。”
“我好像不知道梦想是什么。”
“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很纯粹的想法,不要听我爸的,更不能听我妈的。”
“我就琢磨着,去哪儿好呢”
“然后我想起高考前夕,班主任对我们说的话。”
“他说:高考之后,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或是将你改变。所以,以后在每次选择之前,我希望你们首先想想,自己渴望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我依然没什么渴望,但我想,总不能学坏吧”
“那就成为警察好了,既能维护正义,又能坚守本心,挺不错。”
重霄知道自己没大志,但亲口说出来,还是没忍住哑哑的笑出声。
“就和你们给发小群的群名取做‘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的意思一样,中二的英雄情结,正常标配版。”为此,他给自己找了完美的对比诠释。
作为堕落的中二病资深患者,时舟表示理解,并支持,“警察很好,你面相很适合做警察。”
重霄被她认可的眼神盯住,不道个谢能好意思
再看面前丰盛的食物,胃里的馋虫开始叫嚣,他拿起筷子——
“先吃饭。”
重霄有心吊胃口。
今天饭前他对时舟说的那些前尘往事外加心情感受,就连从小到大关系最好那几个都没听他说过。
不能白白对她剖露心声。
他现在有想要的了,比如中二少女的关注。
吃完晚饭,两人绕到程星韵家买了方便面、饼干等等懒人必备的储备粮。
重霄拎着两大袋,时舟怀里抱着新鲜大个儿的甜橙,迎面吹着舒爽的小风,一步三摇着回家。
生活最安逸的状态,如是。
半道上,时舟想起他说到一半的故事,男人顺势提出要求,让她拿出画的素描来换。
时舟坚定否决:“不行,半成品无法见人。”
“少糊弄我,画个速写回去你还要精加工一下儿”重霄吊儿郎当的蹬着人字拖,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别以为我没注意,在楼上坐那四十分钟,你少说翻了七、八页,就算废稿也先拿出来给我过过眼。”
时舟为了跟上他,不自觉开始小跑,怀里抱着三斤甜橙,在她这里已经算负重急行了,小脸很快泛出羞赧的红色,说话也带着微喘:“说了、不行……你别、走那么快。”
“我走得很快吗”重霄有心欺负她,一脸欠揍,“让你别买橙子,非要买,怪谁”
少女停下来跟他顶嘴,“有本事你别吃!”
言罢,瞪了他一眼!
遗憾停这两步,男人早就拉开数米远,眼色只能落到他背上,一点都不解气。
重霄晃了晃手里的两大袋,原话奉还:“有本事,你别吃。”
时舟微微愣住,淡定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诧异:“什么星座的,这么讨厌……”
重霄走出八、九米远,停下,侧身回望来,夜色加重了他笑容里恶劣的那部分:“不管什么星座,总归你愿意画,是吧”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总归你喜欢。
——以上为正解。
刚从于思洁家经过,时舟站在地势略高的小坡上,重霄站在下方,她视线的正中央,等她。
这截路唯一的电灯被台风吹坏了,没来得及修,皎白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来,笼着两个人,造成视觉上朦胧而隐约的美感。
时舟看着不远处她一直当做观察对象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他开始逆风翻盘了。
最糟糕的是,她还没有完全了解他。
沉默了一会儿,重霄虽看不清少女的脸容表情,但就是很奇怪能感觉到她在皱眉头。
“怎么”他问得不动声色。
“不太妙……”时舟撇了下嘴。
“哪里不妙”
时舟又不接话了,也不知是说不上来,还是不想说给他听。
重霄正打算走到她跟前,为她排忧解难。
他是罪魁祸首,他有自觉。
还没行动,时舟抱在怀里的牛皮纸袋忽然发出‘嗞啦’的声音,裂开了……最顶端的那颗橙子滚了出来,顺着斜坡的弧度,弹跳着与重霄擦肩而过。
两人停下对话,都用目光追看着那饱满的果实,直至它来到三岔路口,被某个不知何时站定在那处的男人成功截停。
重霄几乎瞬间认出来人,旋即,齿间发出轻微不耐地‘啧’。
他还记得高中班主任说过一句话:麻烦总会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刻出现。
果真不假。
时舟看清那个将橙子拾起的男人的脸,瞳孔逐渐瞠开,达到表达意外和吃惊的程度。
“特地给我买的吗”周慕凉一手扶着银色的行李箱,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甜橙,这是他最喜欢的水果,没有之一。
阔别四年,终于回来了。